想想崔冰冰其人,其性格,柳鈞心中只有三個字:沒發展。做個朋友倒是挺好,問題是跟女人做朋友猶如河邊走路,失腳可能性太大,屬高危行業。他並未將此事往心裡多想,一笑而過。好笑的倒是崔冰冰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要如何如何應付李大人。她彷彿比李大人的女兒更緊張,不過,崔冰冰當然有她的小算盤。柳鈞用畫法幾何的思路俯視崔冰冰的行徑,對崔冰冰的小心思一目瞭然。當然,心中受用。
第二天,李大人本來說好上午來,柳鈞等到早上十點,一個電話過來,通知說李大人有事,改成下午。修改行事歷,下午繼續等。以為一點鐘可以獲得消息,卻被老張潑一瓢冷水,國慶節前,機關下午睡完午覺才能上班,大約兩點。再集合,再車隊上路,估計到公司最早得下午三點。
果然,三點多的時候李大人駕臨,柳鈞祭出崔冰冰教的獨門秘方,李大人的駕臨自然而然地變成公事公辦。
世界就此清靜。連崔冰冰都來電,謝絕他上門做維修工,因崔冰冰週六出差,晚上才能回家。但是週日清晨,崔冰冰就精力充沛地跳上柳鈞的車,上錢宏明新家,那市中心知名的豪宅區接嘉麗。
嘉麗穿一件自己畫的T恤,配牛仔褲和帆布鞋,身上不見一絲首飾,但頭髮明顯是坐在某高檔美發中心一刀一刀花兩三個小時剪出來,全身上下可謂簡約而不簡單。最關鍵的是,嘉麗瘦瘦的,即使穿牛仔褲,也顯得仙風道骨。
柳鈞跳下去給嘉麗開門,崔冰冰在車裡驚訝地看著嘉麗,這是個完全與她不同世界的人,那氣質完全不是她印象中的商人婦。一般從太太可以推知丈夫,崔冰冰好奇柳鈞的那個朋友究竟何許人也。
柳鈞坐回駕駛座後,也變得穩重起來,一本正經地替兩個人做了介紹。兩人都姓崔。
柳鈞跟坐在後面默默打量他車子的嘉麗道:「嘉麗,聽聽我給小碎花搜羅的曲子,全是我自己彈的,你聽著好的話,明天我做成文件傳到你郵箱。」
「宏明說,你彈的《小星星變奏曲》很好聽。我正想哪天領小碎花去你那兒觀摩呢。」
「啊,那我得趕緊把新買的鋼琴背回家,舊的太沒感覺了,誤導小碎花。你打算讓小碎花學鋼琴?我可以給你寫個計劃,還可以甄選老師,現在先多聽,培養興趣。你不教小碎花畫畫?」
「正在培養興趣呢,你看我T恤袖子上的一朵小花就是小碎花畫的,可意識流了。」
崔冰冰在一邊兒笑瞇瞇地聽著,也聽車子音響中流出來的音質不怎麼樣的鋼琴聲,原來柳鈞會彈鋼琴。她斜睨一眼柳鈞那根功能不全的斷指,她不曉得傷了一根手指後會不會影響彈琴。那根斷指的來歷她早有耳聞,以前事件剛發生時候,她當做江湖恩怨的一樁,想不到今天能遇到當事人,而且當事人看上去並不江湖。她很想知道那事件背後的曲折,只是她目前還不到可以打聽隱私的級別。但她可以從車子裡其他兩人的對話中聽到很多她不知道的柳鈞。
車子很快到約定集結地。一家超市平時車流不大的停車場上已經聚集不少車輛,好幾輛好車。崔冰冰看柳鈞向一輛牛高馬大的大切諾基走去。大切旁邊有一小群人,圈子中有個看上去不屬於這種遊玩場合的中年男子和一個氣質高雅的美女。崔冰冰從來不是三從四德的料,她和柳鈞並肩走進這個人圈子。
「東東,我把阿三給你帶來了。」隨即柳鈞回頭又跟崔冰冰道:「你上回生日,說東東比奶油蛋糕更奶油,他日日夜夜惦記你。」
崔冰冰被打個措手不及,但不慌不忙地笑道:「那天晚上沒看清你們的臉,要看清了,我直接叫你們菠蘿麵包。」
眾人都起哄,柳鈞訕訕地看申寶田的臉皮,見申華東也是在審視他的臉皮,眾人都在看他倆的臉皮。柳鈞連忙借口預付活動款,走開找人。申華東索性把阿三生日那天的德行說出來以饗聽眾。眾人大笑著各自上車出發。申華東今天無法開他的燒包跑車下農村,只能開著寶馬在前面開路,他這一車載了四個女孩子。
柳鈞拿上梁思申遞給他的一隻對講機上車,他感覺宋運輝可能有話要跟他說,心裡非常忐忑,上車就將對講機打開,不即不離地緊隨大切諾基。果然,一會兒就有信號傳來。
「小柳,你選擇部件表面材料的時候,忘記考慮我們類似企業的工作環境。酸性大氣環境,對表面腐蝕很明顯。我帶著照片,你等下看看。」
「呃,會不會導致你們停機?腐蝕程度怎樣?我立刻去看。」
「目前我讓做了表面防腐,基本上可以拖到春季大修。但表面防腐……應該不是你追求的境界。需要批評你的是,這麼重要的工作環境,竟然沒有考慮到,是個不該有的疏忽。」
「宋總,非常謝謝你如此關心這麼一個不起眼的部件。但請容我解釋,我研究過東海的工藝,我以為應該有安裝脫硫裝置的。而其他酸性腐蝕我都有考慮。」
對講機好一陣子的安靜。崔冰冰聽著不對,沖柳鈞揮揮拳頭。柳鈞也早又按下說話鍵。「是的,我的疏忽,我進入廠區聞到氣味,就應該有所察覺。」
「你的解釋是對的,十幾年前引進設備之初,我也遇到過類似國外尖端設備到中國水土不服的問題。忘了提醒你。我當初對引進設備的考慮有這些小經驗……」
崔冰冰驚訝地聽著那個高高在上,她以為接觸不到的東海宋總像教育自家弟子一般,與柳鈞閒閒道出經驗之談,她不知道這兩人是什麼關係,但她工作那麼多年,清楚一個前輩對一個晚輩如此傳授經驗,是多麼的不易。哪有幾個長輩有這等耐心,即使柳鈞大把大把地行賄宋運輝也未必換得來這種人的耐心。她不由得回頭看後面嘉麗的反應,她卻見到嘉麗拿著複雜的單反相機聚精會神地對焦窗外,全不搭理。柳鈞的朋友全都出乎她的意料,崔冰冰對柳鈞好奇更多。
「還有一個問題,你的公司ISO9000證書拿不出來,怎麼辦?目前幾乎所有規範化企業,對供貨企業的質量管理體系認證都有要求。」
「其實那個沒用,那個體系還不如我的,尤其是認證機構的態度與水平,我大不認同,而且我得為此增加人員編制。這種對企業並無助益只有麻煩的認證,卻要不菲的認證費,還有未來需要複審,勞民傷財。不過我已經在排隊了。只能認證,否則競標去沒有證書首先被硬槓子敲下來。還有個ISO環境認證,也不得不做,完全是形式主義,未來我可能得實際做一套,為ISO另外備一套假文件。」
「小柳你聽著……哈哈哈,我們都在笑你。」柳鈞聽到對講機裡傳出嘈雜的笑聲,夾雜著隱約的對話。旁邊崔冰冰也笑道:「這純粹是孩子話。」
終於等到那邊笑夠了,說:「我們笑完了,over」,柳鈞才能按下通話鍵,「今天不一樣嘛,出來玩,讓我發發牢騷。你們真不知道那認證費我是怎麼談的,還有安排日期,還有什麼工作餐,你們不知道我為此認了多少所謂的朋友,佔去我多少寶貴時間。可是,那幫大爺又非我出面不可。我無法不聽,因為他們是局裡的處長掛帥,誰敢得罪。這不是認證公司質量管理程序,而是認證我的公關手腕,我的大弱項,你們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宋運輝又笑,但是笑畢,立即嚴肅地道:「我們系統的採購,有條明文規定,就是質量體系認證。相信未來有類似規定的企業將越來越多。明天你把剩下的兩隻試用件拉回去,重做表面處理。不拿到認證書,不能再進門。」
這個問題對柳鈞打擊很大。崔冰冰看到柳鈞不明顯地皺起眉頭。相識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柳鈞皺眉頭。「宋總,我們這種小型製造企業,正所謂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有數不勝數的不合理社會成本衝著我們伸手,隔幾天就給剝去一層皮。前不久就有一個工種的培訓年審,公司花錢去培訓,上課馬馬虎虎,最後考試,上面考官讀答案,下面照抄,考卷拿上去,全部人當場通過。這樣的培訓這樣的年審有什麼用?可如果不參加,這個工種沒有敲這一年的年審章,很快調查小組就順籐摸瓜上門,抓住罰款。更荒唐的是,年初工業區派出所通知我們被評為什麼綜合治安優勝單位,要我們拿200元牌匾成本費,去換一隻優勝單位牌匾,我連忙說我們去年發生好幾起治安事件,不配不配。到處都是這種花錢買證的現象,我非常反感,非不得已我盡可能拒絕,因此是工業區出名的刺頭。包括這個ISO質量體系認證,社會上有許多認證機構,可是我們不能去那些機構認證,因為我們常年有產品出口,出口必須仰商檢海關的鼻息,而商檢的出口處正是ISO質量體系認證的主導單位,所謂一個班子兩套牌子,我們只能乖乖去它那兒認證,接受高價認證。但據說,公關一下價格就可以商談。我沒有選擇公關。與此同時,因為ISO質量體系據說是近年才引進中國,從突破到普及,到目前的單位採購招標以ISO質量認證為硬槓子,這兩年算是達到高峰,因此需要認證單位眾多。可又由於前面說的非去某個認證機構認證的原因,導致認證塞車,我們唯有排隊等認證。可因為我不願公關,眼看不斷有後來者加塞,不遵守排隊秩序,我公司的認證於是一直排不上日程。我本來一直想方設法避免被ISO硬槓子打到,寧可等,也不願打開這個主動公關作弊的潘多拉盒子,包括我目前最迫切的高新技術企業認定。可現在看來,我可能等不起。還有一個問題,我雖然跟國內機關接觸才兩年多,可是憑經驗,我已經清楚在ISO質量體系認證這種彈性工作中,他們會做什麼,不會做什麼,這些直接決定認證的通過與否。所以我說認證其實是對我公關能力的認證,可我打心底不願做這樣的認證,不止是認證費用的問題。」
對講機一時安靜下來。車廂裡也忽然安靜,連嘉麗都放下手中的相機,看向柳鈞。崔冰冰更是驚訝地看著柳鈞,原以為柳鈞剛才說的是孩子話,這麼長篇累牘地聽下來,才知柳鈞這個理想主義者心底的掙扎。因已知柳鈞關閉說話鍵,崔冰冰好意提示,「你對宋總說這些話,會不會不合適?他的身份和他與你的關係,你考慮過?」
「找一個可以說這種話的人很不容易,我嗅到宋總身上有同類的氣味。即使說錯,也沒有什麼後果。」
「我不這麼以為。」
「謝謝,我知道分寸。」
崔冰冰無言以對,「對不起,我多嘴再說一句,你遇到的問題,其實其他企業一樣遇到,你有必要這麼怨嗎?」
「如果真是這樣,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線上,那麼我掏再多的錢也只能忍著。可問題是那麼多規則只約束守規則的人,執行規則的人作弊,使得企業站在不同起跑線上。比如說排污,我嚴格遵守規則,每年投入的環保費用需要計入成本。但是有人溝通機構,肆意排污,賴掉這筆費用,無形中他的成本就比我降低了。又比如說勞動保險,我按照規則給員工上勞動保險,可是有些地方管理不嚴,有些企業則是溝通機構,於是他們的人力成本就降低了。那麼做同樣的產品,我守法的成本這麼高,誰給我提升產品價格?我守法反而導致我產品的競爭力削弱。這正是我目前面臨的問題。我的產品,如果是核心技術容易被複製的,只能生產幾個月,在幾個月內可以有比較好的利潤。等市場做開,被模仿廠家盯上,高仿品出來,我基本上就沒有競爭力了。我只能退出這個市場,將技術賣給連模仿都做不到的廠家,讓這個市場惡性競爭去。我現在的問題是,我目前研發出的可控核心技術的產品正在東海試用,如果試用成功,以東海的背書,我就可以向全系統推廣,這其中宋總幫我極大的忙。可如果因為手中沒有ISO質量體系認證而被退回,我如何對得起宋總的賞識。而且,退回後再進,對產品信譽的影響是大大的不同了。再有一個問題,退回,將嚴重打亂我的年度工作安排。」
「虧本?」
「對。短暫停工。」
「守法步履艱難,違章卻誘惑無限。很煎熬。」
「我不是個合格的老闆。」
「前提是這個大環境,這個大環境下,你不合格。」
這時,對講機又響起。「小柳,剛才我和我太太不應該取笑你,我們道歉。」柳鈞驚訝地與崔冰冰對視,崔冰冰輕道:「你們還真對味。」
宋運輝那邊繼續說下去,「但是質量體系認證必須做。我舉個例子,我為什麼敢開口放行你寂寂無名小公司的產品進入東海,正是因為我機緣巧合親眼看到你公司的細節,又跟你有一席長談。然而對於那些對工廠運作不熟悉,對質量管理無認識的人,或者是對工作不上心的人,他們判斷你企業如何,只能靠公認的標準,公認的認證。質量體系認證就是這麼一回事。哪怕你看不起這個認證,你也得去做。」
「妥協的問題,大概我們有很多共同語言,以後可以交流經驗。」梁思申接了丈夫的話,「我的想法是,堅持理念,但設法謀求生存,這樣,才可以在我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影響更多的人,改造更多的世界。我是行動派,但或許也有人認為生存不能凌駕於理念,那麼各自求索吧。」
梁思申的話給了柳鈞理論基礎,或者說是借口。他面對的若只是自身的生存,他寧願不妥協而求良心平安,可他而今肩扛的不是他一個人的生存,他從宋運輝提出需要質量體系認證那一刻起,已經沒有第二選擇。他今天算是向宋運輝夫婦撒一個嬌吧,起碼他沒認錯人。他更敬慕宋運輝。
這邊,梁思申問丈夫,「柳鈞會不會太任性?他若是跑單幫便罷,可他現在手下有百來號人吧,這麼書生氣還不誤事?」
「你放心,任性需要有資格,只有特別有底氣和身無長物的人才任性得起來,柳鈞是聰明人,他知道今天出來玩大家都輕鬆,知道我欣賞他,撒撒嬌而已。」
「這麼大的人還撒嬌……」
「知識分子,情緒比其他人種複雜點兒。但只要給他一個台階下就可以了。那傢伙確實厲害,他手下那幫工程師跟他一樣都是神人,他那套研發體系極其有效,我以後還得壓任務給他。你知道他那個部件試製出來,國產化的話,那得是我們系統設備國產化的一個里程碑,等慢慢攢成系列,我一年可以節省不少外匯。他自己也可以收穫很好效益。所以我要對他精益求精,壓著他多做事。那種認證小事,估計他接觸那些官僚時候給氣著了,賭氣過後會想明白。」
「可是他心裡糾結的那些事兒,跟我以前差不多啊。原來你也是這麼看我的?可你當初還裝作挺重視的。呀,我剛才又自以為是了一下。」
「沒,沒,你不一樣……」宋運輝發現按下那頭,翹起這頭,這頭的麻煩更大,這頭他當局者迷。
另一輛車子裡,崔冰冰疑惑地看著柳鈞,直截了當地問:「宋總夫妻為什麼縱容你?」
「什麼叫縱容?這叫朋友,好不好。」
「誰跟你朋友,你在他們面前有資格嗎。為什麼縱容?」
「你不就是想逼我說傻子拿大牌嗎?」
「你拿的是什麼大牌?」
柳鈞被崔冰冰問住,回答不出來。是啊,宋運輝為什麼幫他,總不至於因為他幫宋運輝安排太太的活動吧。看東海那些人在宋運輝面前噤若寒蟬,他對宋運輝似乎還真太隨便了點兒。「我剛才說話會不會太過?」
「要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怎麼都不為過。我只是想不通。」
柳鈞被崔冰冰提醒,下車後收斂了一點兒。但他收斂,並不意味著其他人收斂。一夥兒來的都是好事的青年男女,到了農村廣闊天地異常興奮,不知誰從後備箱摸出一隻足球,一幫男的一哄而上,自覺組成兩隊,在曬場上踢將起來。昨天剛下過雨,曬場又是泥又是水,一會兒工夫,個個成了髒猴子。場邊女孩子們尖叫助威,不亦樂乎。柳鈞將宋運輝也拖下了場。說真的,他心裡還真對宋運輝敬而不畏,只覺得這是個大哥一樣的人。
崔冰冰既然大號阿三,自然是個不肯站場邊吶喊做超短裙狀的人,可是足球對抗激烈,她曉得硬邦邦的足球砸身上是什麼滋味,因此連守門都不敢做,繞著場子做起撿球的勾當,竟與場內的人呼應默契,只是也很快一手一腳的泥水。
終於等那麼多的螃蟹一鍋一鍋地蒸熟,一幫泥人才肯罷手,申華東先追著跟他車的其中一名女孩子一個大熊抱,惹得女孩子驚聲尖叫,泥人一個變倆。大家一看好玩,紛紛效仿,驚叫聲此起彼伏。崔冰冰足球踢不上,模仿非常積極,轉身找到嘉麗,飛奔過去大大地一個擁抱,在嘉麗背後印上兩隻泥手印。也有自己撞上去要求變泥人的,那就是梁思申。崔冰冰不配合,甚至比男人們還積極,柳鈞當著同車兩位女士的面不得放肆,只能去河邊洗手。
運動過後,大家吃得特別盡興。柳鈞本想照顧比較文靜的嘉麗,可發現嘉麗早被崔冰冰罩著了,兩人混得似乎比他更熟。他便抓緊時間纏著宋運輝請教問題。申華東機靈,趕緊割地賠款和崔冰冰換了位置,坐到柳鈞身邊加入討論。兩個新進,一個老手,問不完的問題。可把宋運輝鬱悶死,他太太的螃蟹腿還等著他剝呢。可兩個傻大膽的看不懂他的臉色。
但宋運輝發現,即使在場沒人很拿他當大爺供著,他依然玩得很開心,他似乎從來沒有這麼放下一切,坦蕩地玩鬧過。於是他變得比梁思申更嚮往集體活動,等吃完飯,賞完桂,大家各自上車回家的時候,宋運輝忍不住追問柳鈞和申華東以後還有什麼活動。搞得柳、申兩人很是吃驚。
柳鈞更吃驚的是嘉麗的態度。他們吃完螃蟹吃燒烤,嘉麗就說這是以毒攻毒,一天玩下來一張臉玩得紅紅的,難得臉上佈滿很不沉靜的笑容。柳鈞送她到家,嘉麗幾乎是跳著出車門,跳著上樓去。因此柳鈞毫不猶豫給錢宏明打電話,責問錢宏明只顧工作不顧家。
但錢宏明也有理由,「柳鈞,我比你清楚嘉麗,你能想像嘉麗跟朋友在酒吧拼酒嗎?她連出去看電影都不願,寧願在家看碟。但我知道她喜歡這次的活動,才會積極鼓勵她參與。你看,誰對?」
柳鈞一想也對,「你最近究竟在忙些什麼,不僅我見不到你,連你老婆都扔給我照顧。」
錢宏明笑道:「你這傢伙,回國後口頭語日見匪氣,我太太,別什麼老婆老婆的,粗俗。等我忙過這陣子,回來跟你好好聊聊,我最近大補特補WTO知識,回頭向你傳達,看起來我得開始留意進口。」
柳鈞斜睨一眼旁邊的崔冰冰,隱晦地問:「是不是去年幫我那次的進口模式?」
「有完善,有進步,有提高,哈哈。」
柳鈞對進出口貿易一竅不通,迷迷糊糊放下電話問旁邊的崔冰冰,「你們銀行有沒有安排WTO的學習?」
「有,但很泛。我個人收集了點兒資料,需要的話,我明天複印一份給你。」
「非常感謝。我請你吃川菜,我前天吃了水煮魚,驚艷啊,真想與你分享。」
「為什麼想跟我分享川菜?」
「印象中女孩子大多喜歡吃環境,你應該比較不同。一起去吧,去吧。我回家換套乾淨衣服,一小時後來接你。OK?」
崔冰冰將信將疑地答應。一小時後,她見到一身休閒但一身名牌的柳鈞,這人竟然大膽地穿太陽黃的T恤和土黃的帆布褲,一下子就從灰撲撲的人叢中出挑了。她還收到小小一束白玫瑰花球和一瓶香水。崔冰冰變得疑神疑鬼,直接就問:「你想幹嗎?賄賂金融系統國家幹部?」
「週末,放鬆點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