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一片死寂,直到,譚宗明匆匆趕來。奇點才剛確認,安迪就急急衝出車門。奇點連忙跟出去,見安迪滿臉是淚,驚恐地緊抱住自己,在那兒對著譚宗明急急敘述。「我回家路上接到朋友電話,不小心摁斷了,結果回家看到他的車停在小區門口,他也在車裡。我把鄰居安頓好就出來找他,看到那兒停的根本不是他的車,而是一輛吉利,車冷的,停了好久。可見回家見他是幻覺。可就是那麼巧,耳邊立刻又出現幻聽和幻覺,他又來,而且這回發展到出聲了。老譚,我估計我麻煩大了,趁現在還有點理智,你找律師,我把遺囑寫下來。最大要求,把我安頓到醫生和護理都是女人的環境裡。」
譚宗明認真聽著,眼睛卻看著其貌不揚的奇點。安迪話裡的「他」,就是這個男人?而奇點則是錯愕地聽著這一切,看著譚宗明的反應。兩個男人嚴肅對視。等安迪說完,譚宗明就問奇點:「她說的朋友,是您?」
「對。可是她說的第一次,我還在路上。第二次才真的是我。我在她小區門口見到,以為她病了,急忙送醫,路上她打電話給您托付…一些事情。一路上就像現在,她一直避免看我。我跟她說話,她不理。」
譚宗明盯著奇點沉吟片刻,道:「我明白了。謝謝您的一路關照。我把安迪接走了,非常感謝。」
奇點搖頭:「安迪跟我提起過她的母親,和她明天準備去接來的弟弟。我瞭解。此刻我不能一走了之,譚先生,她可能杯弓蛇影了,請您當面向她指出,我出現不是她的幻覺,而是真人。她沒有出問題。如果我走開,更不容易解釋清楚。」說話時候,奇點見安迪忽然睜開眼,瞪著雙眼看他,他索性直接跟安迪說:「對,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連我這幾天都已經感受到你傳遞過來的壓力。但這回純熟烏龍,你疑心生暗鬼,自己嚇自己。」
有牢靠的譚宗明在,而且有譚宗明點頭確認,安迪這才相信了。可一想到自己剛才的行徑,她無地自容,急急跳入譚宗明的車子,「老譚,老譚,快送我回家,我要死了。」
「等等。我跟魏先生說幾句啊。」譚宗明擺手請奇點走遠一點兒,才道:「安迪很脆弱,而您對她的影響太大,十年來前所未有。這種影響很容易走向很不良的一面。我懇請您離開她。為她好,也為您自身著想。」
安迪卻羞愧得無以復加,見兩個人還在那兒竊竊私語,她留下一句話,就爬到駕駛位轟開油門溜了。「老譚,明天還你車子。」
兩個男人愕然看紅色尾燈飛快遠去。
「回家」這兩個字,關雎爾都念叨快一星期了。樊勝美始終懷疑關雎爾醉翁之意不在酒,關雎爾又不是沒出過遠門,早年讀大學也在外寄宿,這麼多年下來,怎麼可以一說到回家有如此興奮的,樊勝美估計關雎爾自己都不清楚,興奮地原因是那位同門大師兄。
終於到了回家的日子。林師兄在週三提議將回家日期改在週五下班後,於是週五的早上,關雎爾早早起來,回家的包早已整理出來了,她委決不下的是今天穿去上班同時也得穿著乘林師兄車子回家的衣服。
樊勝美早起也是洗漱化妝好多事,期間多次被關雎爾一臉緊張嚴肅地插隊使用洗臉台上面的鏡子,她為了保障自己的使用時間,只得出聲指點。「領子那兒加一條絲巾,顏色鮮亮點兒的。」
關雎爾答應,連忙去找出一條人家送她媽媽的絲巾,質量很好,雖然不是愛馬仕之流,卻也差可彷彿。她將圍巾戴上,卻猶豫了,「會不會喧賓奪主?」
樊勝美忍住笑,「唉,誰讓你少壯不努力,老大徒A杯啊,就是讓你用鮮亮圍巾喧賓奪這個主的。」
「啊,樊姐,討厭啦。」關雎爾蹬足將圍巾扯下,逃回自己臥室。可想來想去,又將圍巾照原樣放入紙盒,將紙盒塞入背回家的雙肩包裡。
樊勝美一徑地笑,站在自己的臥室裡,對著獨家專用的穿衣鏡扭來扭去,欣賞傲人身材。見邱瑩瑩揉著眼睛經過,就道:「小邱,小關今天回家,週日晚上回。我晚上有應酬,晚點兒回。」
「奇怪,越是工作忙碌的人越是約會多,越是沒工作的人連約會都沒有。老天眼睛瞎了。」
關雎爾道:「我回家,不是約會。」
邱瑩瑩在洗手間裡大聲道:「無事獻慇勤,非盜即奸,這年頭什麼師兄師妹都是幌子,目的只有一個。」
樊勝美不語,套上風衣挽上包,打開MP3塞入耳朵,趕緊出門。關雎爾見此也不辯論,回去自己臥室,閉門不出,等安迪一起出門。邱瑩瑩沒聽到有人接腔,打開洗手間門,探出頭來瞧瞧,看不到一個人,不禁歎一聲氣。找工作不易,現在連找人說話也不易了。
關雎爾默默地聽著邱瑩瑩在外面摔摔打打,嘀嘀咕咕抱怨,而絕不開口。一直等到與安迪約定的時間一到,她立刻拎起大包小包出門。此時邱瑩瑩正在臥室,她就索性招呼也不打,再見也不說,免得惹來邱瑩瑩更多不滿。然而,關雎爾這等舉動看在邱瑩瑩眼裡,自然變成了關雎爾與她生分。關雎爾為什麼要與她生分呢?原因顯而易見。聽著外面樓道關雎爾與安迪等電梯時候的寒暄,邱瑩瑩一臉哀怨,都看不起她,都站位到強者身邊。
安迪看見關雎爾拎著行李,奇道:「 不是說明天早上走?」
「林師兄說,週五晚上既然有空,不如週五走,可以在家多住一夜。」
「嗯。說句掃興的。我以前去美國讀書,寄宿在一個美國家庭。主婦曾經給我一個忠告,夜晚盡量不要一個人搭不太認識的異性的車子出城,發生意外的概率相當高。」
「我們有同行的校友呢。」
安迪笑笑:「你總之見機行事吧。」
關雎爾並不傻,她也在懷疑晚上弄不好車上只有兩個人。等上車,看看安迪的位置,想到城外漆黑的夜晚如果與林師兄孤男寡女坐在這麼個小小環境裡,何等尷尬,而且…還真是可怕。「我是不是該上車後看見只有兩個人,就要求下車呢?…可這樣不好,一般情況下林師兄是個好人,不會有壞心眼,他只是單純地幫我,而我如果中途看見兩個人就下車,就是擺明了指控他不是好人…嗯,這樣不行…可如果不是這樣,又怎能弄清楚車上究竟坐幾個人呢…而且已經跟爸媽打好電話通知我今晚回家…要不,不回家了吧…現在就打電話給林師兄,索性告訴他我不回家了…不,現在不行,還是中午,就說我必須加班,晚上走不開了…嗯,還是這樣保險,也不會傷及無辜。」
安迪聽關雎爾整整念叨了一路,非常想不明白,一件小事值得花那麼長時間斟酌嗎。比如她,昨晚竄回家裡,給譚宗明打個電話說清楚事情後就毅然將手機關了,哪有什麼天大的事情。
但在關雎爾眼裡,這就是天大的事情。她一個上午將這件事藏心裡,熬到中午,才躲到無人的天台上打電話給林師兄,借口晚上又有萬惡的加班,無法回家。林師兄倒是很豁達地表示了一下遺憾,還說後會有期。關雎爾卻是放下電話後,一直回味林師兄剛才的回答,想確認林師兄是否情緒穩定。等總總跡象證明電話那端的林師兄應該是情緒穩定,關雎爾又患得患失了,人家並不在乎她是否同車回家嘛,可見人家也沒什麼惡意之類的想法。於是關雎爾心裡很遺憾,下午上班時候又是一直地想,可不可以再找一個借口,跟林師兄說加班取消可以回家了呢?
好在快下班時候上司一個電話要求加班,讓關雎爾徹底斷了念想,死心塌地加班。
曲筱綃昨晚雖然極其猴急地想聽到趙醫生的聲音,可她最終還是策略地選擇不打那個電話。但她早上起來後,看看時間,還是給一位做醫藥代理的朋友發去救急電,讓朋友幫忙調查趙醫生婚否。只要趙醫生未婚,那麼其餘都不是問題。
但朋友勸曲筱綃別搭理不同階層的人。「醫生,收入明擺著的。拿紅包多的,品行像孫子。拿紅包少的,到我們玩的場合一說到埋單就只能裝孫子。換口味也不是這種換法子。」
「玩玩啊,有你想那麼長遠的嗎?哇,你不知道趙醫生的聲音多性感,我完全可以想像他如果在我耳邊用這麼磁性的說『我愛你』…」
聽得曲筱綃無比陶醉的描述,朋友奇道:「比蒼蠅粉還有效?那我倒要親自見見他。」
「蒼蠅粉怎麼比得上他,他就是女用小藍片。你趕緊給我打聽,最好今天就給結果。你若是看上他,願意改變取向,我可以大方讓給你。其他女人,你決不許告知。」
「必須的。你這兩天腳傷不能出門,需要上門服務。那姚濱知道了,你可不能說是我幫你打聽的。」
「只要你不大嘴,天知地知。」
精神問題很容易解決,吃飯問題卻成了曲筱綃面臨的難題。她叫了外賣,可那麼久還沒送到,她早餓得飢腸轆轆。等放下朋友的電話,她聽到外面走廊有人聲,就急不可耐地跳過去開門。卻見走廊上唯有邱瑩瑩一個人在壓腿。曲筱綃若是不搞搞邱瑩瑩,跟那種人說話就沒味道,可若是搞了邱瑩瑩,她今天腿腳不靈便,無法隨意騰挪。她只得關門不理。
等曲筱綃終於吃上了豆漿油條,飽暖思淫慾,她更焦急等待朋友的打聽結果。朋友很爭氣,不到一個小時,就給曲筱綃捎來消息。「31歲,博士,本地人。評:不是鳳凰男,加分。重頭戲:未婚。但是,女友是衛生局誰的女兒,處三年了。人們都說,他光速升副主任醫師與那誰有關。因此,你偷吃可以,其他休想了。我唯一疑問,處三年朋友為什麼不結婚,大家都說不出所以然,但我相信其中一定有問題。或許,趙醫生中看不中吃?好了,我幫忙到此為止,我可不想得罪衛生局的那個誰。」
曲筱綃啃著油條,兩隻眼珠轉來轉去,心中默默評估朋友的來電。評估結果:有戲!憑她經驗,談朋友半年,正常就可以談婚論嫁,一氣呵成差不多週年時結婚。若達到漫漫三年還未走到結婚那一步,幾乎可以判斷戀愛失效。三年時間若一直沒上過床,那一定是其中一方有病,不是精神病就是器官病;若三年時間一直有上床卻不結婚,其中一個肯定有歪心思,而且三年早玩夠了可換口味了。所以三年的戀愛就是一層脆弱的紙,一捅就破。
此時,曲筱綃才笑瞇瞇地撥通趙醫生的手機。趙醫生今天不坐門診,正在查房,曲筱綃用哀而不傷的聲音問趙醫生,今天為了工作腳多走了幾步,目前痛得不行,是不是該跑醫院看看。當然,說話的基調是:雖然痛,但她能忍。曲筱綃相信做醫生的每天看多哭哭啼啼的病人,審苦疲勞,一定因此最待見識相的能忍的。果然,趙醫生挺搭理了幾句,讓她這會兒可以開始熱敷,但必須少走路。曲筱綃見好就收,道了謝謝就收線。
這一段通話,曲筱綃偷偷錄了音。她笑瞇瞇地翻來覆去聽錄音,想像這麼好聽的聲音若是說「我愛你」,該是什麼滋味。
安迪一早上全耗在一個機構投資人身上。那投資人原本是衝著譚宗明來的,來了一看老相識安迪也在,就直接要求兩人一起談,便是中午吃飯也沒間斷。譚宗明吃完飯,有事走了。安迪繼續談,無非是用排山倒海的數據將投資人沖昏。只是內行對內行,忽悠起來稍有難度而已。
安迪談完後,與同事開個會,簡短研究後續步驟,才向譚宗明匯報。譚宗明卻知道安迪處理工作絕對可靠,因此只問安迪為什麼還不出發。安迪想了半天,才道:「怕。怕看到更多遺傳相似。」
「乾脆讓老嚴將人直接送去療養院,你別接觸。你昨晚的狀態讓我很擔心,我建議你抽時間去美國看看心理醫生,接你弟弟的事還是全權交給老嚴。」譚宗明頓了頓,見安迪沒回答,又道:「昨晚你那位魏朋友,惹事。」
安迪想了想,道:「我明白。弟弟第一次接觸新世界,還是由我親自去領航吧。希望有感應,讓事情好辦一些。這邊我打算讓大家週末湊一起喝下午茶,談談觀點。輕鬆話題,你來不來都行。你今天究竟什麼事,中飯吃完扔下大事就溜?美女?毫無疑問!」
譚宗明哈哈一笑:「當然。朋友的私家莊園有聚會。」
安迪一笑,見怪不怪。她的行業裡,男人大多這樣。她看不出那些嫩模小明星有什麼區別,當然無法想像那些人為什麼追求不息。才剛結束與譚宗明的通話,又一個電話進來。安迪看一眼就接起,一聽聲音是奇點,悔之晚矣。她沒臉見奇點。
「你總算肯接陌生來電。昨晚到現在要麼關機,要麼拒接我的手機,不上QQ,不回短信,幹嘛?」
安迪心虛地道:「我隱身中。」
「在哪兒隱身?我一起來。」
「不可以,有規定的,上班不能帶小孩。」說到這兒,安迪忍不住微笑了。
「週末例外。噢,你在上班。我就在你們大樓下面停車庫,下來領我。」
「噯,怎麼可以這麼無賴。」
「發現不無賴沒有出路啦。我跟你一起去接你弟弟。聽著,我好不容易把時間安排出來,但路上還得聯絡幾個人談幾件事,大部分路上開車還得你來。」
「為什麼要陪我一起去?」
「路上慢慢說給你聽。我目前是守株待兔,等在你車子邊。你若是悄悄從邊門溜走,我不知道,我將一直死守在車庫。你看著辦吧。」
「嗯,我開個會,一小時後下來。如果方便,請去打包點兒吃的,路上省得下高速。」
安迪不清楚,黑天黑地與奇點擠一輛車子裡出城,這事她早上剛警告過關雎爾,路上不知會發生點兒什麼。尤其昨晚她糗事一連串,她還哪有臉見奇點。可似乎推不掉。她若無其事地與同事喝完豐富的下午茶,收拾收拾,忐忑不安地下樓。不曉得奇點迎接她的會是怎樣一張臉。
好在,奇點真見了面,卻沒一句廢話。「你來了?我正有點事,你開車。出門,左拐,上高架,直往城外開。週末路上車多,注意跟車距離。出城後注意大貨車。天黑得早,可以開車大燈了,天黑高速上開遠光燈比較合適。」
安迪原本尷尬得脖子都酸了,聞言終於放心。雖然不滿奇點拿她當開車新手,她雖路盲,開車並不差,但決定不辯解。奇點真的有事,一直在電腦上寫電郵。安迪也不打擾,自己熟悉了一下奇點的車子,安靜上路。但奇點抽空放出一段音樂,一個女中音才唱什麼簡單不簡單的。奇點說,黃小琥的《沒那麼簡單》,他去印度路上聽到,很有感觸,分享。
安迪對流行歌曲無感,聞言,便專心聽歌詞。前面兩句聽下來,她清楚,不用再問奇點為什麼。
下班路上,樊勝美接到王柏川打來的今天第N個電話。王柏川今天清早出門時候就開始來電,然後不是報告已經人到什麼地方。從老家到海市的路,樊勝美當然熟悉,因此,她彷彿可以看見王柏川一個小時一個小時接近,接近,反而,她等得焦躁不安起來。可王柏川的電話卻告訴她,「週末還是怎的,大堵車?半小時才移動五百多米。你不如先吃晚飯,別餓著。」
「你怎麼辦?你開了一天車子,也還沒吃飯呢。」
「咳,堵在城裡的半路上,又不能隨便下車,吃飯還真不是最大問題了。」
樊勝美不禁一笑,堵車最恐怖的乃是尿頻尿急。「我直接去新給你租的公寓等你,方便你放行李。地址記得嗎?」
「記得。勝美,汽車若能飛起來,該多好。發現今天的堵車最不能容忍,我還不如扔下車子跑去見你。」
樊勝美微笑,「別急,我也剛到地鐵。」可她忽然不知該說些什麼別的,她忽然很想關心王柏川愛吃什麼,很想今晚在新租公寓裡吃飯,甚至喝一瓶酒,當然,她清楚這麼做有什麼後果。她只是想想而已。
可是想的結果,是她下地鐵後忍不住跑進特力屋,花血本買了一張漂亮的檯布,以及一瓶干花。她走進新租單身公寓,脫下風衣,插上熱水器插座,再打掃一遍本已乾淨的房間,給飯桌鋪上檯布,檯布上放一瓶花。轉身,王柏川來了。
樊勝美的這一邊是燈火透亮的公寓,有乾淨的房間,美麗的人,和淡淡的香。而王柏川則是疲倦地拎兩隻大行李箱站在昏暗陰冷的走廊,往裡走一步,便是美麗新世界。開了十二小時長途車奔襲來海市的王柏川甚至有點兒恍惚。樊勝美不禁看著呆呆的王柏川笑了,她這才適應這個男人,此時的王柏川才露出點兒高中時期的生澀模樣,而不是成年後的長袖善舞。
「這兒就是你臨時的家。怎麼不進來?」
王柏川推著兩隻箱子進門,順手將門關上。「真不敢相信,比我想像中更好。」他的眼睛從樊勝美臉上移到美麗的檯布上,「還有一位美麗的女主人。」
「胡說。」樊勝美一笑,坐到鋪著新檯布的桌邊,從包裡拿出鑰匙與合同,以及發票收據。「跟你移交這些東西。其中辦公室的房租你還得補繳一部分才能取得鑰匙。其他…樓下有間快餐廳,我們隨便吃點兒為你接風洗塵,你早點兒休息吧。不過,看上去你沒搬來被褥之類的日用品?」
「勝美,不知怎麼謝你?」
「讓你欠著債,我回頭慢慢收租。」
「收租期可以是一輩子嗎?」
「王——柏——川…欠債的人可以這麼張狂的嗎?來看這些賬單合同。」
王柏川只是站著一動不動熱辣辣地看著樊勝美,微笑,良久,看得樊勝美低下頭去,才一笑道:「我洗把臉。勝美,幫人幫到底,趁超市還沒關門,你幫我去挑些日用品吧,我都不懂買些什麼。好嗎?」
樊勝美垂著眼皮一張一張地重新疊放單據,鼻子裡哼了一聲算是回答。王柏川才進洗手間。但樊勝美想了想,覺得尷尬,就開門到走廊上吸煙。王柏川在明亮的洗手間裡用了洗得乾乾淨淨的馬桶,用溫熱的水洗臉,再用全新而柔軟的毛巾擦乾臉,如歸的感覺更加踏實。他走出洗手間,卻不見樊勝美,只見大門洞開,吃了一驚,連忙衝出去,「勝美,勝…」才剛衝出門,王柏川就見到倚在門邊牆上吸煙的樊勝美一臉揶揄地看著他。他情不自禁地湊過去,卻被樊勝美伸手拿香煙指著擋住。「嚇我一跳,還以為你跑了。」
樊勝美見王柏川定住了,才將煙頭轉向,指向門裡,「麻煩,請替我把包和風衣拿出來。首先解決晚餐,然後替你超市購物。我們加油,時間不多了。」
王柏川又是看著樊勝美笑了很久,才進門去。樊勝美這才緊張地將煙猛吸兩下,深深呼出一口氣。可是王柏川在裡面呆太久,她很想瞭解為什麼,可又不願落了下風,只得耐心等待。好不容易王柏川出來,除了樊勝美的包包和風衣,還有…一隻拉鏈上垂著兩條標誌性皮須的新包。「勝美,我不知怎麼感謝你才好,這只包希望你會喜歡。」
大名鼎鼎的機車包!樊勝美一看那飄垂的皮須就認出來,而且也一眼就評估出這是她這輩子收到最貴的禮物。「這個…太貴重了,不要。我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王柏川沒說什麼,手挽兩隻包,替樊勝美穿上風衣,兩人一起下樓。單身公寓樓,下電梯的人不少,兩人被擠在一塊兒,王柏川伸手細心地給樊勝美撐出一方安全的空間。出電梯的時候,樊勝美說聲「謝謝」,王柏川笑道:「這是我夢寐以求的機會。」樊勝美只能垂著眼皮笑而不答,以免碰觸王柏川熱辣的眼光。
然後,兩人在咖啡廳隨便吃了個飯,就去超市購物。一男一女,男的推車,女的從貨架上拿貨,不時低聲商量幾句,時而相視一笑。樊勝美感覺完美得不像是真的,今晚所有的一切都像韓國連續劇精心設計出來的橋段。直到排隊等付款時候,樊勝美想起一件事來。「海市有幾個我們高中出來的校友,我們經常走動的有幾個。改天你有空,要不要都約出來一起聚聚?」
「我來這兒發展的事,你跟他們說起過沒有?」
「暫時還沒有。我不清楚你什麼時候來,又是來做什麼,不便信口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