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群被圈定到兩三個字裡,像富二代,官二代,小三,***,撈女,取其某一共性,而忽略個體的特異性,往往會導致判斷前預設立場,判斷結果自然是缺乏理性。你可以嘗試一下,如果只用三言兩語來概括一個人,基本上沒幾個人不是笑話。而不是笑話的幾個人,必定是極端乏味的那種人。所以最好不要受流行思維誘導,不要從眾,一個人一定要有基於自身立足點的獨立判斷,判斷能力與結果無論是好是壞,都比受人誘導強得多。你太乖,乖的人容易被誘導。」
關雎爾領會了好一會兒,才道:「我還得再花時間想想。謝謝你,安迪。你關心我,才會對我說這些。」
「除了關心,主要還是你心態好,不偏狹,因此不會完全拒絕思考與你心中既有成見不同的意見,我才可以說啊。」
安迪想到的是前不久與樊勝美說起林師兄似乎追求關雎爾,樊勝美說大好青年大多喜歡關雎爾那樣的人,家庭小小富而不複雜,父母以後生老病死有保障,本人工作也不錯,性格又單純,娶妻如此一勞永逸。但安迪覺得凡事未必都可以往物質條件上套,那種不複雜家庭出來的孩子心態溫潤如玉,誰能不喜歡與這種人相處呢。當朋友,當伴侶,當然選擇關雎爾這種人,連喜歡搞惡作劇的曲筱綃都愛關雎爾。
果然,中午安迪去電曲筱綃,問曲筱綃要從香港帶什麼的時候,曲筱綃提到關雎爾可能也要帶東西,而未提到22樓其他兩個人。曲筱綃此時正吃大樓裡的盒飯,盒飯不合口味,她挑挑揀揀吃幾口就扔了。「安迪,我出差出得皮膚老了十歲,等晚上下班我去找你,我們到上次去過的那家美容店做護理吧,就在你們附近,你走過去就行。完了一起吃飯,我把趙醫生也叫來,你們認識認識。然後呢,我就扔下你走啦,我向來重色輕友,嘻嘻。」
「你能正常下班嗎?我約了魏兄,要不四個人一起吃飯。」
「我下午去我爸那兒譴責他對我公司財務的粗暴干涉,完了就沒事了,等你一起下班。」
「你爸敢干涉你?」
「就是,所以才必須譴責,不許他再犯。安迪,不許對我家趙醫生放電哦。」
曲筱綃早上給趙醫生發短信約晚上一起吃飯,獲得趙醫生慢吞吞的肯定回復。她好開心,她一向喜歡公開她的開心,與朋友分享她的開心。可是在她眼裡,趙醫生太帥,若是拉到她的老友圈裡,估計很快被那些女人橫刀奪愛,想來想去,還是安迪比較保險。
但是曲筱綃興師問罪之旅很不成功,去了就被她爸爸拖進會議室,整整開了一下午的會。很神奇,兩個月前她還聽不懂的會,甚至過去斷斷續續也曾被她爸媽拖來旁聽,也總是聽不懂的會,這一次,竟然聽出點兒明堂。是因為她親身運作她那小麻雀公司有了點兒底子嗎?破天荒地,她很給老爸面子,全程沒有打哈欠,她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以旁觀者的心態不帶成見地分析每一個人的意見,甚至偷偷分析那些人發言時候的眼神,她發現這事兒蠻有趣,比分析樊勝美有趣得多,因為這些人更複雜。
但下班時間一到,她不管會議還在繼續,拔腿就溜。她看到爸爸不滿的眼光,不管,她心裡充滿的都是趙醫生的帥臉。
安迪卻看著活蹦亂跳衝進美容院的曲筱綃心想,她中午跟奇點說推後晚飯時間,奇點很贊同她與曲筱綃一起玩,說是支持她感染曲筱綃無拘無束的遊戲態度。安迪自然要問個為什麼,她有點羨慕曲筱綃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優越家庭條件下培養出來的率性性格,可並不欣賞,她喜歡認真負責的人生態度,比如關雎爾的。但奇點說那是他前年債務壓身差點跳樓之後得出的人生感悟,回頭跟她詳談,總之聽他的沒錯。
安迪跟著曲筱綃在美容院裡蕭規曹隨,卻怎麼也舒服自在不起來,她凡事需要想通為什麼,曲筱綃卻只要喜歡就一聲OK。她後來在眼睛一閉,做不到,讓她放棄思考,比讓她跳艷舞還難。於是她又大睡。好在,這一次曲筱綃也一樣大睡。
趙醫生是走近酒店門口時看到曲筱綃車子馳入的,他見到曲筱綃與安迪一起下車,不禁抱臂站住,滿臉欣賞地看著兩人走來。正好奇點也驅車趕到,見此不禁一笑。曲筱綃自然是撲進趙醫生的懷抱,旁若無人地先來一個濕吻。安迪輕問奇點:「你要我跟小曲學的就是這個?」
「她強大的內心,這個很難學。我們去香港路上,我慢慢跟你分析我前年的心路歷程,我們有的是時間。」
曲筱綃吻完了,就問:「嘿,你倆不許議論我們。吻一個,給姐們瞧瞧。」
安迪笑道:「我只在美國校園見過…」
「美國又不僅是校園裡這樣,你這保守派。」
趙醫生一臉自來熟地插話,他的聲音確實很好聽,不緊不慢,磁性溫和,但說出來的話連奇點都睜大眼睛。「國內的校園也開放。我最懷念大學到博士期間王¥小¥波式的生活,有趣的性¥愛,有趣的社交。」但趙醫生隨即看著略微吃驚的安迪,道:「呵呵,沒有什麼能夠阻擋,猥瑣男發表悶騷想法的慾望。」
四個人走進飯店,趙醫生在後面與曲筱綃輕道:「前面兩位朋友與你不一樣啊。」
「你放心,他們兩個很能求同存異,都是見多識廣的人。而且跟你一樣聰明哦。」
「可以湊一桌斗地主嗎?好久沒玩,總是湊不足一桌聰明人。四十分也行,八十分也行,只要聰明人湊一桌打牌。」
奇點在前面聽見,「橋牌?梭哈也行。」
安迪道:「除了橋牌,都不會。」
「很容易,一教就會。小曲會什麼?最終裁定權交給你,我們就玩你最擅長的。」趙醫生非常踴躍。
「為什麼問我,不問安迪?我除了橋牌,都會,四十分吧。」
「好,四十分。會打橋牌的都會算牌,四十分一學就會,這兒就你一個看上去不會算牌,當然我得鋤強扶弱匡扶正義一下。」
奇點在趙醫生問曲筱綃最擅長什麼的時候就笑了,安迪聽到這一句也開始笑,唯有曲筱綃本來還挺開心的,以為趙醫生對她偏心,但聽到最後,一轉念就發覺不對,這是變相說她笨呢,撲上去全身掛在趙醫生身上,讓趙醫生扛著走,以示懲罰。兩人嘻嘻哈哈東倒西歪地入座。奇點看安迪一眼,安迪心領神會,這就是曲筱綃的強大內心,若換做22樓其他人,包括她,都不會這麼輕易放過趙醫生,尤其是樊勝美,估計強大殺傷力的反唇相譏早已出爐了。
曲筱綃坐下就道:「你問過我誰去香港可以幫你帶書,喏,這兩位週末去閒逛,沒事幹,打算一天吃五頓消磨時間,你把任務佈置給他們。」
趙醫生當即摸出奇點剛交給他的名片,「我把書名發你手機上,謝謝,太好了。你們兩位肯定也逛書店。」他一邊說,一邊偏著頭,靈活地在手機上打字。曲筱綃得意洋洋地看著,「外科醫生的手指跟鋼琴家的差不多吧。你會繡花嗎?」
「我彈不好鋼琴,只會聽。」說話不耽誤趙醫生打字。
奇點接到短信,打開來看,一看就會心一笑,讓安迪一起看。「趙醫生以後有空,可以去我家書房玩玩。如果看原文書不累,可以去安迪家玩。你的興趣可真艱深,有三本書我也得下單買來。」
趙醫生笑道:「既然同好,我就再猥瑣一下。推薦最新香港旅遊項目,3D《肉@蒲¥團》,不可錯過。」
奇點與曲筱綃一齊笑倒,唯獨安迪第二次聽到這個名詞,很後悔上回曲筱綃說起的時候沒去研究,她不知道大家笑什麼。趙醫生以為她臉皮薄,只得道:「我胡說的啦,我是醫生,什麼沒見過,只是開開玩笑,別當真。」
奇點連忙幫安迪解釋一下,安迪也才弄懂他們笑什麼。心說趙醫生在醫院裡看著一團正氣,出來原來這麼活潑。
樊勝美在下班時候,才接到她媽打來的電話。她媽是哭著跟她說話。
「阿美,你下班沒有啦,我能跟你說話了嗎?」
樊勝美工作時候不便接電話,曾經跟家裡有過通牒。不過她家只有她媽做到,其餘人都當耳邊風。而今在擁擠的車廂中聽她媽含淚一說,她當即想到她媽已經不知哭了多久,可為了不影響她,一直哭著等她下班才打這個電話。樊勝美心中一陣酸楚。「媽,我下班了,你說吧,聲音說重點兒,我在車上,聽不清。」
「你哥那事…對方人都在我們家裡坐著呢。」
「啊,怎麼回事?不是都堵在哥哥家裡嗎?」
「你嫂子不知想了個什麼辦法,逃走了。逃到娘家給我一個電話,讓我去接雷雷放學,她就在娘家避幾天,說她一個婦道人家不敢一個人呆家裡。那些人找不到她,就摸到我們家了,要我先去交了3200塊醫藥費,不交的話他們哥哥就會被醫院趕出來。你說你哥咋這麼沒頭腦的,打架能打得人住院。」
「什麼,住院?昨天不是說沒住院嗎?訛我們吧?」
「住院,手續都有,左手骨頭斷了。我剛才把雷雷接回來,順路把你剛匯給我們的錢和你爸這個月退休金,還有平日存下來的加起來有2000塊,都拿給他們,他們先拿去醫院。可我再也拿不出來了。他們說要搬東西換錢。我說好說歹,讓他們等等。阿美,你說怎麼辦呢?」
樊勝美心中暗歎,她媽讓對方等等,問她怎麼辦,其實是要她說聲她給錢。「媽,我就這點兒工資,可昨天一發工資我就先把給你們的錢匯了,再把後面三個月的房租交了,我現在手頭哪還有錢呢,吃飯都得省省了呢,每天兩餐吃食堂。本來還想報名學一門課程的,看起來只能押後到下個月了。媽,我這回真沒辦法。」
「這可怎麼辦呢,人家等在家裡,不給錢他們不走啊。唉,我跟你爸想想辦法,家裡都沒值錢的,只有你買的一隻電視機值點兒錢。」
眼看著她媽哭哭啼啼地打算掛電話,樊勝美忙道:「媽,你不是有哥哥家的鑰匙嗎,讓他們去哥哥家搬東西去,闖禍的是哥哥,不是你。」
「你這話說的,你前腳領人進門搬,後腳你哥就得離婚。阿美,你能不能跟房東商量一下,讓他把房租還給你,你去公司宿舍住兩個月?總得一家人想辦法把這事應付過去才行啊。」
樊勝美郁得兩眼發直,哥哥一家住著自家的房子呢,闖禍了卻要她連租房都不得住,拿房租給哥哥擦屁股。可電話那頭是同樣委屈正被哥哥闖的禍逼得哭泣的媽媽,她撒氣也沒法撒到她媽頭上,只得嚥下一口氣,道:「房東拿走的錢怎麼要得回來,沒法商量。怎麼辦?要麼你跟那些人商量一下,打借條給他們。」
「說了,他們不肯。我做飯去,雷雷餓哭了,家裡來的人也得招呼。」
樊勝美直著眼睛看窗外光怪若離的都市夜景,腦袋一片空白。只要稍微一思考,她眼前就彷彿能看到媽媽這會兒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在廚房忙碌,一邊還得給來人賠小心。來人的家屬被哥哥打傷了住院,豈是容易招呼的。而爸爸肯定坐在屋角低頭吸悶煙,什麼話都不說。
思緒太亂,一不小心,公交坐過了站。樊勝美不得不踩著高跟鞋急匆匆地往回走。走得氣喘吁吁的時候,樊勝美終於忍不住,一個電話打給她嫂子。「嫂子,那些人轉到我爸媽家裡了,爸媽已經給了他們2000塊,再也拿不出錢。你們總有點積蓄吧,先湊點兒過去,把人打發走…」
可不等樊勝美說完,嫂子就哀哀哭泣,「勝美誒,日子又沒法過了,等你哥出來又變成是我一個人做鐘點工養家,我就是累死累活,一個人養得過來嗎?一家人又要喝西北風了。你問我有沒有積蓄,我就是今晚出去做雞,也掙不來這麼多錢啊。我現在厚著臉皮住娘家白吃,心裡只能指望你了。勝美誒,這家人就你有出息,你就幫幫忙吧,連雷雷都說以後等姑姑找工作呢,你擔待,你多擔待啊…」
樊勝美茫然地聽著,聽著,聽不下去,關掉手機。她在地鐵站裡隨波逐流,下班時忘了補妝的臉早已花容慘淡。可忍不住地,她心裡牽掛老家的父母,這會兒不知怎麼樣了,對方的家人拿不到錢不知道有沒有發作。可一邊又想,這回真的不能給錢了,哥哥是個無底洞,她給搾了一輩子了,必須有個結束。她必須硬下心腸,必須的。
安迪等一行草草吃了一頓晚飯,分頭回歡樂頌準備打牌。奇點到這時候才問:「這就是你上回說的那個醫生?」
「是啊,看不出兩人已經這麼好,小曲有本事。真的從完全不認識開始追的呢,當中有一半時間她還出差。」
「小曲有眼光,我也挺喜歡趙醫生。這個人想得很明白,大概是醫生,在醫院裡看多生死,而且又那麼聰明,看的書也多。他跟小曲一樣,都灑脫,可小曲是無知者無畏,他相反。」
「嘿,你又研究人。我在你面前是不是透明的?這很可怕。」
「你怎麼可能透明,你提升得太快,每次我以為我瞭解你的時候,你稍一提升,我眼前又一團亂麻。你有沒有感覺到小曲在趙醫生面前裝模作樣?或者是我過去有錯覺,小曲果真腦袋裡有點兒料?」
「小曲腦筋挺好,又見多識廣,打個馬虎眼還是行的。你今天為什麼這麼八卦?」
「不能怪我,要怪趙醫生,他風流倜儻,一點不避諱地欣賞你,我煩。最希望他跟小曲的關係牢不可破。」
「哈哈哈,我還煩小曲一口一個魏大哥呢,真膩,你似乎又很受用。」
「禮貌而已。我還真想不出來,如果跟小曲一起走車兩個小時,說些什麼話才好,只好放音樂。」
「你指她和趙醫生?他們現在需要說話嗎?」
「乾柴烈火,頃刻燒盡,變灰的時候,說什麼?所以以後還是得想方設法拒絕與趙醫生吃飯打牌,今天算了。」
安迪哭笑不得,可看著奇點嫉妒的樣子又很好玩,很受用。到歡樂頌附近的時候,她看見樊勝美。「咦,小樊這麼晚才回家?」話音未落,車子早掠過樊勝美。奇點沒搭腔,只小心地避開小區進出的人流,尋找合適停車位。安迪好整以暇地扭頭看樊勝美,見樊勝美蔫頭耷腦地走路,心說宿醉夠傷人。這個鐘點,車位難找,奇點轉了幾個圈才找到一個狹窄的,小心倒進去。等兩人出來,樊勝美早進去了。
結果,樊勝美撞見掛在趙醫生肩膀上的曲筱綃。樊勝美神思恍惚,壓根兒沒看見曲筱綃,還是曲筱綃喊了兩聲,她才聽見。可她身心俱疲,懶得擠出笑容,尤其是懶得對曲筱綃擠笑容,只漠然點點頭。曲筱綃眼睛裡都是跳躍的光,可她身邊有高傲的趙醫生,她又答應過安迪元旦之前不找樊勝美麻煩,她便忍了。可是一想到樊勝美昨晚醉酒的樣子,她就忍不住想笑。她醉酒可不會那麼老實,她醉酒時候什麼都幹得出來,唯獨不會哭。
樊勝美回到2202,走進昏暗的臥室,心中異常悲憤地想,連這一方陋室都保不住嗎?不,這是她最後的領地,絕不退出。住公司宿舍?與一幫吵吵鬧鬧的打工妹住一起?殺了她吧。
房間裡有一股燒菜過後的氣味,邱瑩瑩卻不在。樊勝美洗乾淨臉,鑽進被窩睡覺。天冷了,被窩很冷,她蜷縮在被窩裡,想什麼都不管,蒙頭睡覺。可是,在床上輾轉了半小時,全身終於捂熱了,她還是起來,黑暗中給父母家裡打電話。她到底是放心不下。
但電話才被不知誰接起,她就聽到雷雷的哭聲,又有匡啷一聲,不知什麼東西碎裂,還有幾個男人的吵鬧,和隱隱約約傳來的女人的哭泣。她急了,對著電話大喊,可是沒人接聽。她只能坐在床頭,無措地聽電話那頭傳來的各種吵鬧聲,卻一點都幫不上忙。
也不知過了幾分鐘,終於她媽媽的聲音傳來,「阿美,阿美,阿美,快回家啊…」
「媽,怎麼回事?他們要是鬧,報警啊。」
「吵起來了,吵起來了,阿美,你回家啊,你回家找人啊,快…」
媽媽在電話那頭的哭聲早已啞了,而背景的其他男人的吼聲依然中氣十足。樊勝美終於憋不住了,忍不住狠狠打了自己一個耳光,她真不是東西。「媽,你讓他們一起去銀行,找個ATM取款機,我立刻找人借錢,匯給你。」
「我只有存折啊,晚上銀行關門。阿美,你還是回趟家吧,派出所有你同學。」
「告訴他們明天,明天一早拿錢,讓他們別吵了,滾出我們家。答應他們,明早我借2000打到卡上,你們留800,過日子。」
樊勝美一個人在黑暗中呼哧呼哧地喘氣,欲哭無淚。她明白,這件事,2000塊錢才是開始。那家人既然住院,總要住到盡興才出來,誰讓哥哥先動手打人呢,人家有氣,才不會客氣。而對於她樊勝美而言,這個口子又開了,她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產生多少賠償,她付得起還是付不起,她是不是又得問同學朋友借錢。
而好歹,電話那一頭,上門的人跟樊勝美通話獲得保證後,不再鬧了,但是留下兩個人盯著,怕二老學兒媳婦跑路。
樊勝美關掉手機,渾身氣得發燙,她氣自己。而她更操心的是,年底到了,可以問誰借錢呢?她是如此好強,可為什麼總逼著她去低聲下氣地借錢?
2203里面,四十分打得如火如荼。起先安迪還不熟悉這玩意兒的規矩,與曲趙搭檔打得有輸有贏。等她一熟悉,強大的賭性發揮出來,曲筱綃頓時蔫了。趙醫生最初連呼過癮,後來漸漸話少。可怨不得他,他打得再好,這一桌既有神一樣得對手,又有豬一樣的搭檔,他渾身施展不開。他唯有安慰自己,曲筱綃說不大會打牌,只要再練幾把可能會打順手。可好年景沒盼到,他打得越來越上火。
這一局,每人手中剩幾隻牌的時候,安迪將手中牌往桌上一覆,笑道:「小曲手中牌不多,而且精,只是沒出牌機會,兩隻K,一隻2。趙醫生的是兩隻4兩隻5,更沒法出,但有只2,一隻5或者7,一隻J。魏兄的牌正好克你的2。我出了,趙醫生你請出牌,可怎麼出你都是輸了。」
「我的牌是透明的嗎?」趙醫生鬱悶無比,看看奇點手中牌還不少,只得抽出一隻J,扔到桌上。但奇點給的是2,而不是趙醫生以為的怪。5分拿走之後,奇點一串順子出來,將牌結束。此時,安迪才將牌反過來給趙醫生看,原來小怪在她手裡。她出聲擊潰趙醫生的心理防線,才有奇點的出牌機會。否則,若是趙醫生先出2,後出對,讓給曲筱綃,這盤安迪和奇點就得輸了。
曲筱綃尖叫,「安迪,你壞透了,這麼騙人。」
「你對著趙醫生比手指打暗號做暗示,這麼多犯規小動作都做出來了,我騙你幾下又怎的。」
奇點數著底牌裡的分數,數完,對著抑鬱的趙醫生笑道:「又是大豐收,升兩級。」然後他對曲筱綃笑道:「對,小動作可以做,騙人卻是原則性問題,不可以。尤其是這次,簡直是木馬屠城。明知你底牌壓這麼多分,她還騙你,太壞了。」
安迪一邊洗牌,一邊笑:「親愛的麥克白夫人,您的雙手也並不乾淨。」這會兒洗牌這件事都她和奇點包了,輸家已經輸得賴皮,不肯動手。
曲筱綃聽到這兒,忽然福至心靈,哈哈大笑,「夫人?你叫魏大哥夫人?難道你們兩個…」她的手指在兩人之間擺動,眼珠子不懷好意地亂轉,「難道魏大哥竟然是小受?」曲筱綃頓足大笑,可笑了半天,發現沒人呼應,她驚訝地停下,見大家都有些尷尬地看著她。
還是趙醫生拿了安迪手中的牌,裝入殼子,「算了,今晚輸得落花流水,不打了。輸家請吃宵夜,這附近哪兒有宵夜?這個小曲應該知道。」
曲筱綃直覺這其中肯定出了問題,她當即毫不掩飾地問安迪:「怎麼回事?」
奇點微笑道:「幸好我不是小受,要不然今晚被小曲無情揭穿啦。麥克白夫人是莎士比亞劇裡面的一個典型人物,一般指幫兇一類的人物。趙醫生,不早,我回家還有個報價要做,下次專程去醫院找你,我們另約時間吃飯。」
趙醫生也起身,「那我跟魏兄一起走吧。兩位小姐也盡早歇息。」
曲筱綃連忙拉住安迪,「別,我開玩笑,你們別當真。我又不是腐女。」她又去拉趙醫生,趙醫生比她快手地捉住她的手,很紳士地吻手而別。而奇點已經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關雎爾剛剛下班從電梯出來,她看到2203里面熱熱鬧鬧但匆匆忙忙地走出男人女人,可仔細一看,她見到那個心儀的人。更讓她奇怪的是大家的神色不大對勁,似乎都在裝作平靜,但都看上去不是很平靜,尤其是那個帥男。奇點經過關雎爾身邊的時候,打個招呼,但沒止步。關雎爾扭頭,見曲筱綃孤零零地站在門口。看她看過去,曲筱綃就「砰」地一聲摔上門。電梯口的趙醫生往2203看看,沒有出聲。關雎爾不知為什麼,而她也沒勇氣上前介紹自己,趕緊輕輕打開2202的門進去。
奇點對安迪道:「你回屋去,別送我了,現在晚上外面很冷。」
趙醫生卻道:「一起去吃宵夜?我今晚輸了,可我認準你們兩位牌搭子,讓我們喝幾杯酒鞏固友誼。魏兄沒有對我不愉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