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以為愛是虛無縹緲的感情,以為愛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發生的頻率十分低,以為只有空虛的、細膩的、多愁善感的人才會在淋淋秋雨的晚上和薄霧裊裊的清晨,品著茶、吹著簫,玩味什麼是愛,以為愛的降臨必有異兆,在山水秀美之地或風花雪月之時,鍋碗瓢盆、刀槍劍戟必定與愛不相關。
還有很多人以為自己不會愛,是缺乏技巧,以為愛是如烹調書和美容術一樣,可以列出甲乙丙丁分類傳授的手藝,以為只要記住在某種場合施愛的程序和技巧,比如何時獻花、何時牽手,自己在愛的修行上就會有一個本質性的轉變和決定性的提高。風行的各類男人女人、少男少女的雜誌上,不時地刊登各種愛的小竅門、小把戲,以供相信這一理論的讀者牛刀小試。至於嘗試的結果,從未見過正式的統計資料,也無人控告這些有經驗的傳授者有欺詐傾向。想來讀者多是善意和寬容的,試了不靈,不怪方子,只怪自家不夠勤勉。所以,各種秘方層出不窮,成為諸如此類刊物長盛不衰的不二法門。這也從另一個側面說明,多少人求愛無門,再接再厲,屢敗屢試。
愛有沒有方法呢?我想,肯定是有的。愛的方法重要不重要呢?我想,一定是重要的。但在愛當中,最重要的不是方法,而是你對於愛的理解和觀念。
你鄭重地愛,嚴肅地愛,歡快地愛,思索地愛,輕鬆地愛,真誠地愛,樸素地愛,永恆地愛,忠誠地愛,堅定地愛,勇敢地愛,機智地愛,沉穩地愛……你就會派生出無數愛的能力、愛的法寶、愛的方法、愛的經驗。
愛是一棵大樹。方法,是附著在枝幹上的蓓蕾。
某年春節,我到江南去看梅花。走了很遠的路,爬了許久的山,看到了無邊無際的梅樹,只是,沒有梅花。
天氣比往年要冷一些,在通常梅花怒放的日子,枝上只有飽滿的花骨朵兒。怎麼辦呢?只有打道回府了。主人看我失望的樣子,突然說,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梅花瞬時開放。
我說,真的嗎?你是誰?武則天嗎?就算你真的是,如果梅花也學了牡丹,寧死不開,你又怎樣呢?
主人笑笑說,用了我這辦法,梅花是不能抵擋的。你就等著看它開放吧!
她說著,從枝上折了幾朵各色蓓蕾(那時還沒有現在這般的環保意識,摘花,罪過),放在手心,用熱氣暖著哈著,輕輕地揉搓……
奇跡真的在她的掌心緩緩地出現了。每一朵蓓蕾,好似被魔掌點擊,竟在嚴寒中一瓣瓣地綻開,如同少女睡眼一般綻出了如絲的花蕊,舒展著身姿,在風中盛開了。
主人把花遞到我手裡,說,好好欣賞吧。我邊看邊驚訝地說,如果有一隻巨掌,從空中將這梅林整體溫和揉搓,頃刻間就會有花海湧動了啊!
主人說,用這法子可以讓花像真的一樣開放,但是——
她的「但是」還沒有講完,我已知那後面的轉折是什麼了。如此短暫的工夫,在我手中蓬開的花朵,就已經合攏、枯萎,那絕美的花姿如電光石火一般,飄然逝去。
怎麼謝得這麼快?我大驚失色。
因為這些花沒有了枝幹。沒有枝幹的花,絕不長久。主人說。
回到正題吧。單純的愛的技術,就如同那沒有枝幹的蓓蕾,也許可以在強行的熱力和人為的撫弄下開出細碎的小花,但它注定是短命和脆弱的。
我們珍視愛,是看重它的永恆和堅守。對於稍縱即逝的愛,我們只有歎息。
愛在什麼時候,都會需要技術的。而且這些技術,會隨著歷史的進程,發展得更完善和周到。同時,我們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更看重那技術之下的,深埋在雄厚土壤中的愛的鬚根。
如果你需要長久的、緻密的、堅固的、穩定的愛,你就播種吧,你就學習吧,你就磨煉吧,你就鍥而不捨地堅持求索吧,愛必將降臨在每一個真誠地尋找它的眸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