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一間米色診所

考慮再三,面對新世紀,許下一個不大不小的願望——開一間小小的診所。它坐落在市郊,不要太偏僻,免得病人尋找起來太費周折。不要太繁華,它是樸素和寧靜的。房屋要很堅固,不必很新,也不可太舊。總之,要給人一種信任感和支撐的力度。周圍要有常青的樹,即使是冬天,也可以讓眼光觸摸綠色。

診所的內牆,刷成米色。之所以不用通常的白色,是因為白色雖很潔淨,但有過分嚴謹的肅穆,沁出涼涼的漠然。粉色雖更溫暖,卻輕了些,稀釋了應有的莊重和安詳。米色是宜人和舒緩的,彷彿香噴噴的麥粉揚起的霧塵,彷彿春天的黎明瀰漫的嵐氣,彷彿母親的目光摻入薄薄的淚滴,彷彿雪白的樺樹皮浮動在秋的暮靄……

診所的空氣,要有松針般的清新味道。我反感充斥著濃烈的藥氣,它時刻給人一種陌生和驚懼的暗示。也不要水果和蜂蜜混合的那種討好的味道,會使人飛快地聯想到超市和快餐店。我喜愛那種在閃電和風雨之後森林煥然一新的氣息,它讓人肺廓擴張,心脈搏發。

我會有一些熟識的病人,我將在漫長的歲月中和他們結下生死同盟。我瞭解他們疾病的起承轉合,我通曉他們身體的素質偏好。我不贊成一個人生病的時候在不同的醫生之間輾轉,好似民航貨站傳送帶上無主的行包。既然一台冰箱、一雙皮鞋都有專門的保修單,為什麼萬物靈長的人沒有為我們的生命連續負責的眼睛和雙手保障我們脆弱美麗的生命?我也許不能醫治所有的疾病,但我有相應的知識,我會不斷拓展我的信息,我會向我的病人提出建設性的忠告,我會是良好的顧問和盡責的嚮導。

《切開憂鬱的洋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