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魚走進景天星教授的辦公室。
我是沈若魚,簡方寧的朋友。她說。您可能不瞭解我,但我很熟悉您,包括您愛吸中華牌罐裝香煙。
景天星雖已退休,但終生的學者生涯,仍在沿著慣性運行。她幾乎沒有老邁之人難以排解的寂寞孤獨感。年輕時,她就立志把一生獻給科學,認定冰冷的學術世界是自己的終身伴侶。剛開始很多人為她的婚姻之事操心,以為曼妙女子矢志不嫁,如果不是生理有殘疾肯定就是待價而沽,等待一位白馬王子。
景天星用實際行動粉碎了人們的判斷,她留蘇留美,在對第一世界的周遊中,更堅定了孤獨一生的決心。
沒功夫。婚姻是少慢差費的事。談一次戀愛花的光陰,夠我完成十篇論文的了。
在這種邏輯面前,人們只有知難而退。
老處女的身份使得她有格外的幸運。社會上,人們對不同於自己生活習慣的人,報以非議,某些時刻又會因了世俗的相互爭鬥,給他們機會,特別是一個女人,若是沒有家庭,人們會出於古怪的憐憫,在事業和仕途上不屑與她們計較。
景天星從厚重的書叢裡,矜持而傲慢地打量著沈若魚,說,你是簡方寧的朋友。很好,我希望有人能記得她。我很忙,看在你是簡方寧朋友的份上,我會見了您。這就足夠了。
沈若魚說,教授,要是我理解得不錯,就是說您下逐客令了?可是我們實際上什麼還沒有談呢。
景天星說,你願意,可以這麼看。
沈若魚說,我相信只要一句話,您就會求我留在這裡同您長談。
景天星說,太自信了吧?但你可以試試。
沈若魚一字一頓地說——對於她的死您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教授雪白的短髮垂了下來,橫著遮住了她的眉眼,一時看不清面目表情。
我今天來找您,因為我知道,您是她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如果沒有您,她不會從事這種非常的事業。如果她不從事這種事業,今天就會健康地活在陽光下。您是她死亡中非常重要的先決條件。我對您和簡方寧所從事的工作的瞭解,比您想像的要多得多。比如0號戒毒方案和藍斑。
嗅?那是很尖端很秘密的!景天星大驚。你怎麼知道的?她犀利地追問。
您告訴我,你們是怎麼相識的,我就告訴您後面的一切。
景天星完全可以拒絕,她這一生,拒絕的事物太多了。作為一個獨身女人,作為學術界某一領域的泰斗,她已把拒絕別人當做維護自身權威與神秘的法寶。但是在最心愛的助手的死亡面前,她喪失了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