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遠青說:「剛成立小組的時候,我聽到外面有人說——給一群患了癌症的人做小組,還叫什麼『成長會心』?癌症病人還能往哪裡成長?再成長,成長到墳墓裡去了。心會到一處都是苦的。很多次活動了,你成長了沒有,自己心中有數。如果你覺得自己成長的不夠,那麼,這個責任也在自己了。」
程遠青說到這裡,稍巒6佟L岬絞奔洌不但是一種督促,更是預防針。一個小組?
也同一棵麥子一樣,有沉悶的種子時期,當土壤被濕潤,當肥料灑下,當溫暖的陽光照射之後,那顆麥子就艱難地拱破了土壤,露出稚嫩的幼芽。風來摧,雨來打,麥苗細弱左右倒伏,但生命的本能逼迫它向著太陽生長。它拔節抽穗,它灌漿成熟,變成金子一樣的放射著灼目的光芒。然後,它沉甸甸地垂下了自己的果實。再等一段時間,它會把飽滿的麥粒送給肥沃的土壤,把新的希望交給下一輪的生命。然後,麥稈萎黃了,它幹成充滿香氣的粉末,隨著風拋向遠方。
程遠青是老農,知道麥子的起承轉合,知道一株麥子無法對抗生生不息的宇宙。程遠青預告了小組的終結,人們很安靜,斟酌寶貴的時間如何走過。卜珍琪說:「剛才聽組長說時間有限,心中緊迫。說實話,我對小組,剛開始沒抱太多希望,心想一群哭哭啼啼的女人,能說出什麼來呢?但我還是來了,因為孤獨。我以前在辦公室裡養過一缸金魚,人家都說金魚好養活,隨便喂點魚食就能活。我是我那個部門的領導,人家都說我好像缺少女人味,我不服氣,就從花鳥蟲魚市場買來了這缸魚。那時正是夏天,魚買回來活蹦亂跳的,尾巴就像紅紗巾,在水草中擺動。我非常喜歡它們,給那條最大的魚起了個名叫紅袖。來我辦公室的人看到了,都說,司長,工作累了看看魚,心情也蕩漾起來。魚食都是現成的,只要每天別忘了往缸裡投食就成。就是一天半天忘了,也沒有關係,金魚很皮實。如果我出差了,就告知司裡的同志,代我喂喂,大家都很幫忙。魚活的很好,個頭也見長。後來,很奇怪,有一天早上我上班,習慣地走到魚缸那兒,除了紅袖,別的魚都死了,像乒乓球皮一樣翻著桔黃色的肚子。我傻了,是誰謀害了我的魚?死了的先不管,搶救活的。我趕緊把紅袖從魚屍中打撈出來,暫時養在我的臉盆裡,把那些死魚倒了,把缸刷乾淨,再把紅袖移到乾淨的水裡。我給紅袖餵食,它吃的很歡,完全忘記了同伴們的悲慘遭遇。魚的死因,我一直搞不明白,很久之後,才聽人說,金魚喜冷不耐熱,在炎熱的夏天,它們之所以還活得優哉游哉,是因為辦公大樓裡空調強勁。那一晚,正是三伏天最熱的時候,辦公室停電了。氣壓又低,魚兒經受不了忽冷忽熱的折磨,就一一謝世。對於剩下的紅袖,我格外的當心。我親自喂,怕它不知饑飽,吃個沒完,容易撐死。沒用多長時間,紅袖居然有了一條大魚的模樣。有一個懂行的朋友來我辦公室看到這條魚,他說,你被人蒙了,這不是金魚,是金魚的爺爺。我說,那不是賺了嗎?朋友說,這叫紅毛鯉魚,養大了,可以燒成一盤。我說想的美,我會給它養老送終。紅袖每天在一隻碩大的魚缸裡游來游去。凡來我辦公室的人,都會看看紅袖。有的人,本來是不來我辦公室的,為了看紅袖,也來了。不知從哪一天開始,我突然注意到,所有看到紅袖的人,不論是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只要他們獨自觀賞一會兒紅袖,都會說同一句話。好了,同志們,我就請大家猜一猜,這是一句什麼話?」
卜珍琪今天是要拉開架式和大家好好談談了。平常,她惜字如金,隱帶領導者的霸氣,言簡意賅,語句乾淨的讓人有一種被冷風嗆著了的感覺。今天的卜珍琪婆婆媽媽絮絮叨叨。甚至離題萬里不著邊際。好在經過小組的訓練,大家的耐心都很大的提高,誠懇聽下去,就會知道那背後潛藏的秘密。
大家微笑著齊說:「猜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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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珍琪也沒準備大家能猜出來,說:「只要身臨其境想想,那句話就脫口而出了。每個人看到紅袖都說,它多孤獨啊!一個伴兒也沒有。所有人說的都是這句話。剛開始,我還很好笑,秉承那個古老的理論,你也不是魚,你怎麼就知道它孤獨?當然了,這話也可以反過來說,你也不是魚,你怎麼就知道它不孤獨!但是,當我一個人看著紅袖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人們為什麼會這麼說。看到紅袖,我們就看到了自己。當我知道患了乳腺癌,我就成了紅袖。為了這無法排解的孤獨,我來到了小組。我知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句話,可我沒想在小組中找到知音。剛到小組,除了組長以外,我誰都看不起。當然了,我會把它包裝的很嚴密,一般人能感到,但抓不到。即使抓到了,我也不在意。因為,我從小,就覺得自己是與眾不同的。
剛才組長講到小組已趨結束,我要把自己的心裡話和大家講一講。我知道自己在這個小組裡,學歷算高的,職務也算高的。我把這些看得很重,但從這個小組裡,我知道了一個人的價值不單在標籤上,更在他內心。看到了那麼多真實的生活狀態,我也要真實地活一次。所以,我要告訴大家,我欺騙了你們!「
大家呼出了一口長氣,陽光屋內的綠色植物,枝葉抖動。
小組裡為什麼這麼多秘密?小組內為什麼這麼多「騙子」?小組有什麼魔力,讓一個個秘密大白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