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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粉衣女子身量和絳香差不多,穿了絳香的褲子,絳香看她就順眼多了,好像另外一個絳香走在自己前面。
  粉衣女子說:「你叫什麼名字?」
  絳香告訴了她。
  粉衣女子說:「哦。」就冷了場。過了一會兒她說:「你這個人真不懂禮貌,禮尚往來啊,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的名字?」
  絳香說:「等一會兒你還了我的褲子,咱倆一拍兩散誰也認不得誰了。」
  粉衣女子說:「看來你這個人夠絕情的了。俗話說,兩個人好得跟穿一條褲子似的,咱倆現在就是這個情況了。不管你問不問我,我也得告訴你,你不義我不能不仁,省得你連把褲子借給誰了都不知道。我叫湯小希。米湯的湯,大小的小,不是小溪流的溪,是希望的希。」
  絳香就這樣跟著湯小希走進了一家平房院落,早先可能是大宅院,如今破落了。裡面到處都活動著粉紅色的身影,春意盎然。另一個粉紅衣衫看到她倆進來,就說:「小希,你到哪裡去了?你那老頭拉了!」
  絳香一驚,身旁的湯小希也就二十多歲,就有老頭了?家鄉方言中,老頭就是丈夫。
  湯小希大大咧咧地說:「紅朋友突然來了,衛生巾正好用完,我到街上小鋪去買,褲子又髒了……」
  那位粉紅女子一路小跑,說:「我婆婆快斷氣了,沒工夫聽你扯閒篇,等她死踏實了咱們再聊……」
  絳香聽得真切,嚇得不輕。若不是艷陽高照,真懷疑自己進了陰曹地府。
  「等我忙完了這陣就還你褲子。不放心就跟我來。」湯小希不由分說,拉著絳香進了一間屋子。
  老舊的房間裡瀰漫著惡臭,好在這只是第一分鐘的感受,很快就什麼都聞不到了。特別猛烈的噪聲會把耳朵震聾,惡臭的第一波轟炸就讓鼻子完全失靈,嗅覺昏厥。
  潔白的床單上躺著一位赤裸的老人,猛一看以為只是一副骨架,從那起伏的皺褶上才認出還有一層乾澀的皮膚包裹其上。不要看他枯萎的身體了無生氣,從兩胯之間正湧出一大攤黃色的黏稠液體生機勃勃地散發著惡臭。
  老人用手翻攪著稀便,然後用黃色的手指在牆上塗抹著,一道道抓痕的邊緣毛茸茸地隆起,粘帶著食物的殘渣。筆畫中心依稀露出牆壁的本白顏色,好像毛筆書寫的鋒芒。
  湯小希把老人的大腿拍得啪啪響,大聲說:「你啊你!我剛才走的時候,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我有點姑娘家的事,就出去一小會兒,你乖乖地呆在床上。你不是答應了嗎,大眼珠子嘰裡咕嚕地亂轉,我還以為你記住了,沒想到這麼沒出息,我前腳剛走後腳你就拉了。拉了就拉了吧,你倒是好生躺著啊,等著我回來收拾唄,結果你又在牆上寫上了標語。害得我還得像個雜工似的刷牆。你兒子可沒給我刷牆的錢,我得找他要去,你也得說話,不許裝傻,好漢做事好漢當……」說著湯小希把老漢像個被窩卷似的推到牆根底下,把單子扯下來,動作粗暴,老漢的干皮都被勒紅了。然後湯小希又用髒單子把老漢的手腳和屁股都抹了抹,又到牆上擦拭了兩把,總算在眼睛能瞄到的地方,基本上見不到污濁的屎黃色了。
  湯小希回過頭來,看到絳香還傻傻地站在那裡,就說:「咦,你還待得挺踏實。天生是個聾鼻子嗎?」
  絳香反唇相譏:「你的鼻子才聾了呢!你還沒還我褲子呢!」
  湯小希不屑地說:「真是眼睛小,你這條破褲子,白給我都不要。剛才脫給你就對了,咱們就兩清了。現在可倒好,我穿著你的褲子給他收拾了屎尿,你的褲子也濺上了髒東西,沾染了臭氣,再這麼還你就不合適了。這樣吧,我給你洗洗再還。」
  絳香覺得這個湯小希雖說嘴巴損點,人還挺仗義的,就說:「不用了,我回去自己洗吧。」說著,就往屋外走,湯小希也跟了出來,走進一間空屋子,用自己的褲子換下燈芯絨褲。現在她又是一身粉紅的打扮了。褲子比較舊,上深下淺,好像一朵開敗了的殘荷。
  湯小希用報紙把褲子裹好,說:「你到哪裡去洗呢?」
  絳香遲疑了一下,說:「這你就管不著了,哪還沒有水。」
  湯小希冷笑道:「你以為這是你們鄉下呢,到處都是河溝子。告訴你,城裡的水一噸都要好幾塊錢呢!」
  絳香嚇了一跳,說:「那我就不用找工作了,在地裡挖口井賣水好了。」
  湯小希說:「你在找工作啊?」
  絳香承認了。湯小希說:「我看你也是剛進城。有文憑嗎?」
  絳香說:「有。」
  湯小希說:「最大的文憑是什麼?」
  絳香說:「初中。」

《女心理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