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傑已是情急拚命了,根本不理會那傢伙,突將全身向旁一倒,把撲在他身上的阿杜掀翻下去,緊接著再一翻滾,又從阿杜身上翻了過去。
阿杜仍然雙手緊捋在他的脖子上,兩個人滾作了一堆,使得那傢伙一時不敢貿然開槍,但卻趁機爬了起來。
鄭傑倒沒想到阿杜的蠻勁不小,被他纏住了竟然無法掙脫開來。情急之下,趁著阿杜翻壓在他身上之際,突將右膝猛提,正好撞在了對方小腹以下,兩腿之間的部分。
只聽得一聲怪叫:
「哇!……」阿杜已痛得兩眼翻白,雙手一鬆,跌開一旁捧著被頂撞的部位滿地亂滾了。
那傢伙見狀不禁驚怒交加,霍地把心一橫,舉槍就向鄭傑連扣扳機。
鄭傑似已料到這傢伙會猝下毒手,急將全身就地連滾,使得「噗噗噗」一連三槍均未擊中,被他避開了。
他身上也有支奪自酒店裡那大漢的手槍,但這時無法拔槍還擊,只好繼續翻滾,一直滾進尚在急轉的圓坑裡去。
坑裡尚有四名大漢及露西,那傢伙就更不敢貿然射擊了,因為它轉動的速度極快,非但瞄準不了目標,而且很可能誤傷他們自己的人。
就在這舉棋不定之際,伊瑪娃突然闖進房來,見狀不禁又驚又怒,急向那傢伙怒問:
「這是怎麼回事!」
那傢伙向坑裡一指說:
「有個小子混進這裡來!」
伊瑪娃已知道他指的是鄭傑,急向酒櫃走過去,伸手一按櫃旁壁上的電鈕,圓坑的速度立即漸漸慢下來,終於停止轉動。
向坑裡一看,只見四名大漢已東倒西歪,而鄭傑卻以露西作了掩護,一手圍挾著她的纖腰,一手持槍抵在了她背後。
他的行動倒真快,就在圓坑將要停止之際,撲近去推開了那大漢,而把露西從沙發上拖起,迅速拔槍將她制住,以使他們投鼠忌器,不敢貿然亂槍射擊。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伊瑪娃連情由都不問,就向那傢伙吩咐:
「把他們帶下樓去!」
那傢伙猶欲分辯說:
「那小子……」
伊瑪娃突然把臉一沉,厲聲喝令:
「不許多說,照我的話做!」
「是!」那傢伙不敢違命,只好帶著那四個狼狽不堪的大漢,扶起仍在呻吟不已的阿杜,怏怏地出房而去。
伊瑪娃走近了坑旁,臉上毫無表情地說:
「鄭先生,露西是上樓來陪你的,你卻對她這樣,未免太傷她的心了吧?」
鄭傑不禁臉上一紅,立即放開了露西,強自一笑說:
「很抱歉,剛才實在是出於不得已,否則他們就會把我當活靶射擊了!」
「那倒不致於!」伊瑪娃說:「只要我在場,沒有我的命令,他們絕不敢輕舉妄動的!」
鄭傑這才把槍收起,別在了褲腰裡,笑笑說:
「幸虧你及時回房來,否則還不知道是誰死誰活,或者兩敗俱傷呢!」
伊瑪娃微微一笑,隨即吩咐露西:
「你先出去,我有幾句話要跟鄭先生單獨商談!」
露西點了點頭,又向鄭傑似嗔似怨地瞟了一眼,才匆匆走上「坑」外,逕自離房而去。
伊瑪娃從入口走下了坑,把手比了比說:
「我們坐下來談談吧!」
鄭傑只好坐了下來,笑問:
「你查明了那三個人是誰嗎?」
伊瑪娃笑笑回答:
「那倒不急,現在我想先知道,假使你能把全部失款追回,將可獲得多少獎金?」
鄭傑表情逼真地說:
「那筆錢除了失主追回之外,任何人拿去也派不上用場,所以他答應給我十分之一的獎金……」
伊瑪娃接口說:
「可是失款要追不回,他既不能掛失,也不能要求花旗銀行補發,那就白白丟掉了五十萬美金!」
「話雖不錯。」鄭傑說:「但錢在別人手裡,就形同廢紙,既用不出去,也不敢留著,燒掉還得……!」
伊瑪娃忽問:
「那麼你知道其餘二十萬美金的下落嗎?」
鄭傑以詫異的眼光望著她,反問:
「你問這個幹嘛?」
伊瑪娃正色說:
「如果你知道的話,我們可以做筆交易,由我派人協助你把那二十萬美金弄到手,不管它能不能派用場,交給我就行了。而我給你的代價是十萬美金,並且不是由那筆失款中提出來付!」
鄭傑更覺詫異地問:
「你明知那筆錢是失款,每一張鈔票上的號碼都記下了,根本不能用的,為什麼願意花十萬美金的代價得到它?」
伊瑪娃笑笑說:
「那是我的事,也許我有收藏失款的嗜好吧!但你得到的是十萬美金,不但比獎金多出一倍,而且絕對是沒有問題的鈔票,這筆交易你有興趣嗎?」
鄭傑不禁暗自納罕起來,天下似乎沒有這麼笨的人,居然願意花十萬美金的代價,去換回一堆形同廢紙的鈔票。
雖然五十萬的數字較大,但那筆錢已被列為贓款,無論在世界各地,都不敢公然使用,弄到手了又有什麼用?
那不僅是白白花了十萬美金,而且把那筆錢弄到手了還是個沉重的包袱,留在手裡既無用,萬一被查出了還得惹上麻煩,這又何苦來哉!
因此他不得不表示懷疑地說:
「伊瑪娃小姐,難道你有辦法塗改鈔票上的號碼?」
伊瑪娃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只笑了笑說:
「那你就不必管了,反正這筆交易對你絕對有利,沒有任何損失,而且我還可以派人協助你。假使你夠聰明的話,連考慮都用不著考慮,就會答應啦!」
鄭傑裝出心動的神情說:
「這當然是個可遇不可求的機會,可是我不能隨便答應,因為目前我只發現其中的三十萬美金,是被那兩男一女弄到手了。至於其他的二十萬,還沒有查明它的下落,又怎能貿然接受你的條件?」
「線索總有了吧?」伊瑪娃說:「假使沒有線索,我相信你是絕不會從吉隆坡追蹤到摩洛哥來的!」
鄭傑猶豫之下,靈機一動說:
「我看這麼吧,原則上我同意這個交易,但必須等我查明那二十萬美金的確實下落,再作最後決定!」
伊瑪娃欣然一笑說:
「好!我們就這麼一言為定,請把你的住址留下,並且記下這裡的電話號碼,我隨時等你的消息!」
於是,她走出坑去,找來了紙和筆,把紙撕成兩半,自己先寫出電話的兩個號碼,交給了鄭傑說:
「這兩個電話號碼是這裡的電話,前面這個是我專用的,萬一我不在,再撥後面這個號碼。這個電話無論日夜,隨時都有人接聽,你只要說明姓名,她們就會設法通知我。我立刻就跟你聯繫,現在請你把姓名和住址留下吧!」
鄭傑立即拿起筆,在空白的半張紙條上,寫下了姓名及摩洛哥大酒店的房間號碼,然後笑笑說:
「對了,我還忘了告訴你,這次我是帶著內人一起來的!」
伊瑪娃也笑了笑說:
「幸虧你現在告訴了我,否則萬一有必要時,我親自跟去找你,說不定會引起你太太的誤會呢!」
鄭傑遂說:
「所以一有消息,最好是我打電話給你,必要的話就約個地方見面,或者我上這裡來……」
「也好。」伊瑪娃說:「你沒有交通工具,行動也許比較不方便,我可以把這裡的車子借一部給你用。現在我不耽擱你的時間了,我送你下去吧!」
於是,她親自陪送鄭傑下了樓,把那怒猶未息的傢伙叫來,以阿拉伯語交代了一番,大概是咐咐他交一部車子給鄭傑使用。
那傢伙只好唯唯應命,等鄭傑向伊瑪娃握手告辭後,便領他穿過正在表演脫衣舞的客廳,一直走了出去。
階前停著十幾輛各式不同的轎車,那傢伙向其中一輛豪華型的一指說:
「你就用那部吧,車門沒鎖,鑰匙留在電門上!」
鄭傑謝了一聲,逕自上了車,那傢伙也跟上了車,陪著他駛至大門口,才下車吩咐開門。
原來他並不是送鄭傑,而是沒有他跟來吩咐一聲,門口的人不會開大門讓這陌生人把車駛出去。
大門一開,鄭傑便直駛出去,一路未再受到阻攔,由這條私人車道駛上了大路。
這趟雖未把那三十萬美金弄回,倒也不虛此行,至少證實了林媚的判斷正確,劉普供給的線索也不假。
現在已證實,那筆錢到了這個私人俱樂部裡,雖然不知道那兩男一女是何許人,但伊瑪娃絕對會阻止他們使用那些可能出問題的鈔票。
因此他比較放心了,最低限度暫時不必擔心其中的任何一張鈔票被警方發現,按圖索驥地找上了伍月香,使他們整個的計劃受到影響。
不過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兩男一女既是蒙面侵入伍月香的房中下手,奪去了寄存卡,才把那三十萬美金提走的。那麼其中的一部分為伍月香所持有,其他的二十萬即使不在她手裡,也必然是在與她有關的人手上,至少她是知道那筆錢下落的!
既然如此,伊瑪娃為什麼不派人直接去找伍月香,甚至以武力把她劫持到這個俱樂部來,迫她說出一切。卻反而跟鄭傑打交道,要他去查明,豈不是多此一舉?
何況,這不但是捨近求遠,而且還得付出十萬美金的代價!
還有一點更值得懷疑的,就是伊瑪娃不惜花這麼大的代價,縱然換得了那五十萬美金,又不能派用場,不是得不償失嗎?
此外,辛克威派來的四個人,剛才已吃了大虧,被鄭傑打得落花流水,其中一個被誤傷的,尚不知道是死是活,他們是絕不會輕易罷休的。
同時另外一個跟蹤那兩男一女的,也已發現了這個私人俱樂部,他們又將會採取什麼行動呢?
鄭傑一路上想著這些問題,卻無法尋求出答案。只好決定見了白振飛等人,把情況向他們說明,再共同商討對策。
據他的估計,白振飛和白莎麗在海濱浴場,等到伍月香與趙家燕趕去,獲悉三十萬美金被動奪的消息後,必然大為震驚。最多等上一二十分鐘,不見鄭傑趕去就一定會趕回摩洛哥大酒店了。
可是他的判斷錯了,等他匆匆趕回酒店,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回去,大概都還在海濱浴場等著呢!
好在他現在已經有了部轎車,行動非常方便,於是當機立斷,決定立即驅車趕往海濱浴場。
誰知剛要走出酒店大門,忽見從外面匆匆進來一個女人,想不到竟然是林媚!
兩個人一照面,林媚似乎微覺意外地一怔,隨即向他使了個眼色,便逕自直向裡面附設的咖啡室走去。
鄭傑眼光暗向四下一掃,證實沒有人注意他,才緊跟著走進了咖啡室。
林媚在門裡等著,等鄭傑一走進門,就伸手挽進他的臂彎,故意作親呢狀,表示他們是相偕而來的。
侍者上前招呼,領他們到一個燈光昏暗的卡座上,面朝入口並肩坐了下來。
他們各要了一杯酒,等侍者一離去,林媚就迫不及待地輕聲說:
「告訴你個消息,我發現了四個人,很可能是辛克威派來跟蹤對付你們的!」
「是嗎?」鄭傑故意問:「你怎麼發現的?」
林媚回答說:
「我在飛機上好像曾見到過他們,臉很熟,而且他們不但是今天住進這個酒店的,又住在二樓,所以我敢斷定他們是從吉隆坡跟來的,絕對沒問題!」
「你看見他們了?」鄭傑又問。
林媚點點頭說:
「當時我正準備到樓下的賭場裡散散心,消磨消磨時間,正好跟他們乘一個電梯下樓。他們好像還特別注意了我一下,幸好我在飛機上沒戴這頭金色假髮,沒有被他們認出。可是我也不敢正眼看他們,暗中瞟了一眼,發現有個傢伙不知是生病還是受了傷,由兩個人扶架著他。到了樓下以後,我也沒有心思上賭場玩了,就悄悄跟著他們走出酒店門外,等他們雇『的士』,我也雇了車在後面跟蹤。一直到了一家醫院門口停下,那傢伙被扶下了車,由兩個人架進醫院去,另一個則乘原車繼續前進。當時我既不能跟進醫院,只好決定跟蹤那傢伙,看他究竟去什麼地方。結果他是直接到了電信局,拍發了一封傳真!」
鄭傑笑笑說:
「我猜他一定是傳真回巴生市,向那位辛大老闆告急吧!」
林媚詫然問:
「告急……」
話猶未了,侍者已將兩杯酒送來,使她只好把話止住了。
等待者放下酒杯,逕自退去後,她才接著問:
「難道他們已有自知之明,認為對付不了你們?」
鄭傑回答說:
「他們所恃的是,佔著敵明我暗的便宜,可以放冷箭,使我們防不勝防。一旦身份暴露,情勢就完全不同了。不過,我相信他們即使傳真向姓辛的告急,也不完全是為了怕對付不了我們,而是有人比我們更難對付!」
林媚果然很聰明,立即就猜出了原因,她問:
「是那兩男一女方面?」
鄭傑「嗯」了一聲說:
「那三個人倒算不了什麼,但我相信他們背後撐腰的人,可能來頭不小,在這裡一定擁有相當的勢力。否則就不敢在酒店裡下手,劫奪去那三十萬美金了!」
「你找到線索了嗎?」林媚問。
鄭傑正待回答,忽見一對狀至親暱的男女走了進來,他們向迎上前招呼的侍者,輕聲問了幾句。便見侍者鬼鬼祟祟地,向鄭傑和林媚坐的卡座指了指,然後領著那對男女走過去。
這情形看在鄭傑眼裡,頓使他起了疑心。等待者領著那對男女剛要走近,他突然靈機一動,出其不意地把林媚擁進懷裡就吻!
林媚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雖對他的輕薄微有慍意,但並沒有掙開他的擁吻,只是反應很冷淡,毫不熱情。
當他們擁吻之際,侍者己領著那對男女,走過他們的卡座,居然在後面的一個卡座裡坐了下來。
鄭傑這時心裡已然有數,看出這對一男一女,準是伊瑪娃那方面派來暗中監視他的了!
他們向侍者要了飲料,等待者一離去,便竊竊私語起來。說的是摩洛哥人通用的阿拉伯語,使鄭傑無法聽懂,也看不見他們在背後卡座裡的情形。
接著,背後卡座裡發出了輕微的調笑聲,那對男女似在打情罵俏,藉以掩飾他們進咖啡室來的真正目的。
鄭傑也如法炮製,索性緊緊擁著林媚,繼續偽裝長吻,故意向那對男女表演!
林媚終於恍然大悟,明白了鄭傑的意思,於是慍意全消,很合作地跟他表演著這熱情的鏡頭。
但這假戲必須真做,否則表演就不夠逼真。
她是在風塵中打滾的女人,對於男人從不用真感情,縱然有時施捨出一些虛情假意,那也是看在錢的份上。
當初甘作辛克威的情婦,還不就是為了貪圖他的幾個錢。一旦被遺棄,就形同撇履,懼於那傢伙的財勢,她還能怎麼樣?
不過這打擊對她很深重,因為她本是個交際花之流的女人,憑她的姿色和手腕,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大有人在。但自從被辛克威看中,量珠以聘,把她金屋藏嬌之後,別人怕惹麻煩,就不敢沾她的邊了。
辛克威把她玩膩了就一腳踢開,她又不能公開登報聲明,通知舊雨新知,表示自己又恢復了過去的自由之身,一般人不瞭解情況,誰又敢貿然來找她?
因此這兩三年來,她的經濟情況實在很拮据,尤其還得打腫臉充胖子,保持昔日的派場,以致難免捉襟見肘。只好經常「跑碼頭」,到外地去找點財路,才能勉強維持下去。
這女人一直想找機會報復,可是辛克威在巴生市的財大勢大,她根本心有餘而力不足,無法動那傢伙一根汗毛。
所以姜愛琪去找她,把整個情形一說明,她連考慮都不考慮,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這對她來說,不但有利可圖,而且是報復辛克威的機會!
林媚對男人已看得太透徹,認為男女之間根本就沒有情和愛,唯一的目的就是個「欲」字。
尤其她這種女人在男人的心目中,只是一件玩物,一個可供發洩的肉體,除此之外毫無價值。
而肉體和姿色就是她的本錢,以此換取生活上的享受,如此而已!
她的人生觀既是這樣消極,又怎會輕易動情?
因此她對鄭傑的擁吻,反應是平淡的,毫不激動,甚至於可說是無動於衷,近乎麻木不仁了。
鄭傑對此道頗有經驗,哪會感覺不出,不過他以為是林媚對他這突然的舉動,懷有不屑的成份,把他看成了趁機揩油的好色之徒。所以用這種冷漠的態度,作為一種消極的抗拒。
幸好這是在掩飾,故意表演給後面的卡座裡那對男女看的,否則就未免太索然無味了!
其實鄭傑也心不在焉,一面在對林媚擁吻,一面卻在留意聆聽背後的動靜。
那對男女的表演倒是有聲有色,卡座裡不斷地發出調笑聲,以及吻時發出的嘖嘖怪響。雖然無法看到他們的熱烈場面,也可以想得出他們放浪形骸的情形!
由於咖啡室裡燈光昏暗,鄭傑並未看清剛才走進來的那對男女,但從服裝上可以判斷出,他們大概是當地的摩洛哥人。因此他靈機一動,忽然吻向林媚耳邊,輕聲說:
「我們後面這對男女,可能是監視我的,大概想查明我跟什麼人接觸,所以不能讓他們認出你。現在你假裝到化妝間去,趕快找機會溜出這裡,回到你自己的房間去。這裡由我來設法絆住他們,回頭我再去你房間找你!」
林媚詫然問:
「他們也是辛克威派來的?」
「不是!」鄭傑說:「現在我們說話不方便,待會兒再告訴你吧!」
林媚立即故意吃吃地笑著,從他懷裡掙扎起來,鄭傑急把她的手拉住,以英語問:
「你上哪裡去?」
林媚也以英語回答:
「洗手間!你要跟我來嗎?」她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鄭傑這才把手放開,讓她走出卡座。
不料林媚剛一走向燈牌指示的化妝間,後面卡座裡的調笑聲也立即停止,那女的居然起身離座,打算跟去。
鄭傑急中生智,悄然把右腳伸出了座外。
昏暗的燈光下,那女郎根本看不清,以致被鄭傑伸出的腳一絆,頓時向前一撲,被絆跌了一跤。
「啊!……」那女郎失聲驚呼起來。
鄭傑忙不迭起身,急將她扶起,連聲道歉說:
「對不起,對不起……」
照一般情形來說,偕同這女郎來的男士,眼看自己的女人被人絆倒,縱然不是故意的,也必然會理直氣壯地挺身而出,向鄭傑質問幾句的。
但那男的卻毫無護花使者的男子氣概,居然只起身離座,過來幫著把那女的扶起,以阿拉伯語不知向她說了句什麼。
女郎也沒有責怪鄭傑,站起來就匆匆直向化妝間走去。
鄭傑心知她是急著趕去認清林媚,而他在扶起這女郎時,已然瞥見林媚根本沒去化妝間,早就趁機溜出了咖啡室!
於是他歉然一笑,以英語向那男的說:
「真對不起,剛才我想伸伸腿,沒想到那位小姐會忽然從我座旁走過……」
「不必介意!」那男的也以生硬的英語說:「是她自己走路不小心,其實應該說是這裡面的燈光太暗了!」
鄭傑趁機向他搭訕說:
「對某方面來說,如果燈光太亮,就不夠情調了哦!」
那男的強自一笑,沒有再搭腔,就不聲不響地逕自回到了卡座裡,似在避免跟鄭傑交談。鄭傑也回到座位下,坐了不到片刻,便見那女郎急急走回卡座,以阿拉伯語向那男的輕聲說了幾句什麼,大概是發覺林媚未在化妝問,已不知去向了。
那男的正吃了一驚,忽見鄭傑站起身來,回身向他們笑笑說:
「二位請轉告伊瑪娃小姐,我不大喜歡受人監視,如果有消息,我會通知她的!」
說完,他就召來侍者,結了賬離去。
那一男一女頓時傻了眼,怔怔地坐在那卡座裡發呆,不便再向鄭傑如影隨形地跟著了。
鄭傑略施小計,就擺脫了那對男女。走出咖啡屋後他猶豫了一下,終於當機立斷,決定暫時不到林媚的房間去,找白振飛他們商量了對策再說。
於是,他在樓下的服務台,先打電話到自己和趙家燕的房間,鈴響一陣又一陣,沒有人接聽。再打到伍月香的房間去,結果還是沒有人接聽。
既然他們都沒回酒店來,那麼必然還在海濱浴場等著他了。因為他曾告訴伍月香和趙家燕,向寄存部打聽一下,隨後就趕去的。
現在他不必僱車了,立即駕著伊瑪娃借給他的豪華轎車,匆匆駛往城外而去。
一路上並未發現有人跟蹤,大概是他剛才對那一男一女的話收了效。
可是,等他風馳電掣地趕到海濱浴場,遍尋整個沙灘,竟不見白振飛等人的影蹤!
他再到海宮酒店去問,也不得要領。那麼他們不等他趕來,就一齊離開了海濱浴場,是上哪裡去了呢?
鄭傑不禁大為困惑起來,走近他們剛才休息的太陽傘,眼光突然接觸到幾個英文字母,那是用手指在沙上劃寫出的「LUCK」!
這個英文的「幸運」單字,顯然是他們留下的,但鄭傑一時卻想不出,它的暗示是什麼呢……
伍月香和趙家燕趕到海濱浴場,把三十萬美金被劫奪的經過,告訴了白振飛和白莎麗,頓使他們大吃一驚。
白振飛的想法與鄭傑一樣,不是心痛這筆錢,而是擔心那兩男一女得手之後,等不及就花用出去,萬一出了紕漏,無異就成了他們的麻煩!
他們尚不知道辛克威已派人追蹤來的事,但只要伍月香一出了事,整個計劃就勢必受到極大影響。甚至因此而功敗垂成,這教他們如何不急?
白振飛不禁憂形於色說:
「那筆錢我們一定要盡全力去追回來,不然萬一被他們用出去,出了問題就會牽涉到伍小姐身上,那就麻煩啦!」
伍月香當時就引咎自責,認為事情既發生在她身上,全部責任就該由她負。
白振飛對這方面倒很江湖,他表示事情是大家的,而且整個計劃是由他所擬定。這一部分出了麻煩,雖是始料所未及,但主意是他出的。
何況在那種情形之下,換了任何人也是一樣,無法對那兩男一女的突然侵入,採取緊急的應變。
因此他認為,事情既已發生,就不必再開「追悼會」,而是要刻不容緩地立即解決問題!
在這七個人之中,包括白振飛、鄭傑、伍月香、趙家燕、葉龍和范大貴,都是初臨賭國。而白莎麗卻是在整個計劃尚未擬定之前,也就是白振飛尚在獄中時,她就獨自來過摩洛哥。
她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把整個賭國的情形,都摸得一清二楚。尤其在調查當地黑社會人物活動的情形方面,下過一番很大的功夫,雖非瞭若指掌,也有了個大概的瞭解。
這時她沉思之下,忽說:
「我們現在首先要查明的,是那兩男一女是哪方面的人,以及那筆錢的下落,才能研究對策。據我所知道,遍佈在整個摩洛哥各地的黑社會組織,大大小小的總有好幾十個。外地來混水摸魚,以及當地游手好閒,臨時找機會打游擊的還不包括在內。如果毫無線索,要查出那三個人實在很難,就像在大海撈針一樣。所以我認為,要想走捷徑的話,只有直接去找當地的大頭兒!」
「此地龍蛇雜處,找誰呢?」白振飛問。
白莎麗笑笑說:
「我指的是大頭兒,在此地只有一個,那就是『幸運賭場』後台老闆!雖然我上次來這裡,始終沒查出他的姓名,但據說他是經常以賭客的身份出現,到賭場裡去巡視的,那家賭場的負責人我倒見過幾面……」
白振飛沒等他說完,就接口說:
「問題不在這裡,而是找到了那大頭兒,又能怎樣?他總不會替我們出面,追回那三十萬美金呀!」
「那當然。」白莎麗說:「不過我自有辦法,使他們自動出面追查這件事,到時候你們只要在暗中接應我,同時監視他們的行動。尤其是注意我所接觸的人,看他再跟什麼人接觸,也許就可以發現出誰是那大頭兒了。」
白振飛恍然說:
「我明白了,你是打算來個投石問路,對不對?」
白莎麗點點頭說:
「不錯!我要先在他們頭上栽上一贓,使他們不甘心背這個黑鍋,非立即查明真相不可。只要那大頭兒一出面,就不難查出那兩男一女是哪方面的人,這樣一來,不是省了我們的事嗎!只是現在那大頭不知會不會在……」
伍月香忍不住問:
「查明了又怎麼樣呢?」
白莎麗胸有成竹地說:
「等到查明是誰幹的,和那筆錢的下落,我們再從長計議也不遲哦!」
白振飛迫不及待地說:
「那麼我們就別耽擱時間,說幹就幹吧!」
趙家燕急問:
「我們不等鄭傑嗎?他說好了很快就趕來的……」
白振飛猶豫了一下說:
「我看不必等他了,他一向喜歡單獨行動,也許能找到其它的線索。所以我們不如進行我們的,這樣分頭著手比較好些,不致於使人手全部集中。萬一我們的辦法行不通,反而使他也跟著鑽牛角尖,說不定錯過了更好的機會呢!」
「對!」伍月香表示贊成說:「這樣雙管齊下,無論哪一方面的路走對了,我們就集中力量向那條路走。以免一步棋走錯,使得滿盤皆錯哦!」
趙家燕無法力排眾議,既然他們已經決定了這麼做,她又怎能反對?
於是,趁著白振飛和白莎麗去更衣時,趙家燕在太陽傘下的沙上,用手指劃寫了幾個英文字母。致於鄭傑趕來看他們已不在,是否能發現沙上留的字,或者看到了能不能猜出這個單詞的暗示。因而知道他們的行蹤,那就不得而知,全看鄭傑的腦筋夠不夠靈活敏捷了。
而伍月香這時眼光一接觸趙家燕肩上掛著的照相機,忽然靈機一動,想出了個主意,便跟她竊竊私議起來……
等白振飛和白莎麗去換好衣服回來,他們四個人便立即離開海濱浴場,僱車前往「幸運賭場」。
他們分為兩批,由白振飛帶著伍月香和趙家燕先行,白莎麗則落後一步,過了兩三分鐘,才單獨僱車回城。
幸運賭場的規模和設備,都比不上摩洛哥賭場,不過它並不是屬於酒店的一部分,而是獨立性的純粹賭場,沒有其它任何的附屬。
因此這裡的觀光客較少,光顧的都是真正賭客,論輸贏的數字,卻比摩洛哥賭場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家賭場的後台老闆從不出面,所以除了賭場的極少數人之外,根本就沒人知道他是誰。
在這裡負責的主持人,是個叫法郎哥的摩洛哥人。這傢伙外表斯文,一派紳士風度,儘管是大熱天裡,也是西裝革履,從不隨便穿著。
但他骨子裡卻是個陰狠毒辣,詭計多端,無所不用極其的亡命之徒!
尤其這傢伙貪財好色,仗著在當地擁有的惡勢力,不僅使很多婦女遭受過他的躁躪。就是外來的女遊客,也經常有受到侵犯和滋擾的。
白莎麗不知發的什麼高燒,居然想在太歲頭上動起土來,那不是自找麻煩,存心跟自己過不去!
可是這女郎卻有她的想法,要不是知道這傢伙難纏不好惹,她還不會找上門去呢!
她進入「幸運賭場」時,眼光一掃,發現白振飛和兩個女郎早已在裡面了。於是立即故意到處張望,裝出一副令人懷疑的張皇神態。
這家賭場不是二十四小時連續不斷營業的,每天到凌晨六時結束,下午兩點才再開始。
而一般賭場最熱鬧的是晚上,尤其是入夜以後到凌晨的這段時間,賭了一夜的賭客,已是精疲力盡。大多數都是利用白天休息,以便養精蓄銳,到了晚上好繼續狂賭。
因此,賭場白天開張只是應個景,賭客往往不及賭場裡的職員多。
現在兩點剛過不久,「幸運賭場」開始十多分鐘,賭客總共不過二三十人,稀稀落落地分佈在各處。而且其中大部分是在玩「吃角子老虎」,賭輸盤的大桌上僅有五六個人,連主持轉盤和負責吃進賠出的女郎們,對於這冷落的場面也感到了沒精打采,不帶勁兒。
白莎麗的這番裝模作樣,自然更容易被人發覺了。
果然不出所料,賭場裡的人對這鬼鬼祟祟的女郎,立即發生了懷疑。
法郎哥這時沒有在場,由職員報告了他的副手阿蒙。於是,這個賭場的保鏢頭目,便匆匆來到場子裡,暗中對白莎麗加以注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