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治的錦囊妙計,分為兩個步驟,第一步是「調虎離山」,由莊德成和費雲執行,已經把那幾輛警車引走了。第二步則是「借花獻佛」,派出羅俊傑和俞振飛執行,他們的行動雖然定在夜裡,但現在卻必需離開林公館。
二人駕了羅俊傑的轎車,在莊德成他們離去五分鐘後,也悄然駛出了大門,朝著相反的方向而去。
宋公治和廖逸之留在林公館,他們商討著應付金玲玲的對策,因為她是林廣泰的續絃,彼此在香港政府的婚姻註冊所,登記為合法的夫妻。
幾年以前,也就是林廣泰走霉運,事業一蹶不振,幾乎宣告破產的時候。金玲玲突然叛離了他,席捲一切細軟而去,使林廣泰遭受到生平最重的打擊!
如今,林廣泰功成利就,她卻忽然回來了,並且企圖染指那龐大的產業,這件事不是容易解決的,因為那女人手裡握著一張王牌——婚姻註冊所的一紙證明,在法律上,她仍然是林廣泰合法的妻室!
所以,對付起來頗感棘手。當他們商榷對策時,方天仇回來了。
他拖著倦乏的身子,和一個頗堪尋味的回憶,蹣跚地進了門。
宋公治和廖逸之都認識方天仇,也不必介紹,彼此點頭招呼了一下,林廣泰就迫不及待地問他:「可查出了眉目?」
方天仇坐定下來,把經過情形簡單扼要地說了一遍,最後搖搖頭,顯得茫然地笑著說:「我既已落在他們手裡,而居然能留得命在,這件事實在令人百思不解,他們怎麼會忽然仁慈起來了?」
「我看這倒不見得是仁慈,」廖逸之說:「他們之所以手下留情,極可能是另有陰謀,說不定還在想利用你呢!」
「利用我?」方天仇大笑起來:「那他們只有自討苦吃了!」
「天仇,」林廣泰神色凝重地說:「這次我們可要栽觔斗了……」
「怎麼?」方天仇大為詫然,他真不敢相信,素日達觀自信的林廣泰,居然說出這樣洩氣的話來。
林廣泰長歎一聲,接著把發現金氏姊妹遇害,以及宋公治的錦囊妙計,一口氣說了出來。並且沉重地說:「我擔心的是,鄭二爺那邊對藍天,恐怕不好交代了……」
方天仇聽說金氏姊妹已經遇害,便感覺對方過於棘手,沉思有頃,他終於沉聲說:「對方既然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他不仁,我就不義,看來我方天仇只有大開殺戒了!」
「方兄準備如何著手?」宋公治故意問。
方天仇深知此人極為自負,尤其妒才,不願別人的能力超過他,所以鄭重說:「兄弟還沒有想到對策,——不過,宋大律師安排的錦囊妙計,使我萬分佩服,這也算讓兄弟出口氣了。」
宋公治對這奉承十分消受,立刻堆起了滿臉笑容。
「哪裡,哪裡,這件事還得多仰仗方兄的大力呢。」
林廣泰憂心忡忡地說:「鄭二爺那邊,你們看要不要……」
未等他說完,電話鈴響了,是九龍城鄭二爺公館打來的。
林廣泰聽出對方是尚東明,急問:「二爺回去了?……什麼……二爺受傷了……喂!你說清楚一點……嗯……嗯……好的,好的,你們好好照顧二爺,我立刻派人來。」
電話掛了,林廣泰神色焦灼地說:「鄭二爺為了金氏姊妹失蹤,帶了人去找獨眼龍,逼他交出人來,結果動起手來,獨眼龍受了重傷,二爺也挨了一刀。」
「老大準備上九龍城去?」宋公治問。
「我想……」林廣泰猶豫起來。
「還是我去一趟比較好,」方天仇自告奮勇說:「港九認識你的人太多。」
「也好,」林廣泰表示同意。但他同時也想到了一點:「不過,藍天方面如何應付!」
方天仇沉思一下,忽然靈機一動說:「我有辦法,不過,也許要請廖兄跟我合作一次。」
「我?」廖逸之受寵若驚地說:「方兄別拿我開心了,兄弟手無縛雞之力,動動筆桿還湊和,刀呀槍的可摸也沒摸過……」
方天仇卻笑起來:「廖兄請放心,用刀用槍是兄弟的事,必要時只需要廖兄動動筆桿就行了,請廖兄暫時不要離去,等兄弟的電話好了。」
誰也不知道方天仇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請廖逸之留在林公館,自己立刻離去,攔了部「的士」由海底隧道過海。
抵達鄭公館,始知鄭二爺的傷勢並不嚴重,僅只肩頭上被刀割了一道口子,經送醫院縫了幾針,敷藥包紮後已無大礙。
但是,鄭二爺認為獨眼龍居然敢跟他公然作對,感到萬分氣惱,雖然對方被小李在大腿上射中兩槍,他仍然消不了這口氣。
此時鄭二爺躺在臥床上,房裡只有鄭二奶奶和兩個女傭照應,其他的人都留在客廳,遵照醫生的囑咐,要讓傷者靜靜休養。
方天仇是唯一被接待到臥房裡來的人,他見鄭二爺的傷勢雖無大礙,但此時若貿然說出金氏姊妹遇害的事,對傷者的刺激必然很大,所以經過考慮,決定暫時不提。
勸慰了鄭二爺幾句,方天仇就退了出來,客廳裡坐著尚東明,小李,盛國才,常三通,馬老三和吳環,他們個個愁眉不展,顯得異常的沮喪。
方天仇坐定下來,向尚東明說:「尚兄可否把經過告訴我?」
尚東明遲疑一下,只好把經過說了出來。
原來他們隨鄭二爺去藍天大戲院後,回來召集了一次會商,決定立即採取行動,向九龍城展開全面搜索。
搜索分頭展開,鄭二爺親自帶了小李等十人,浩浩蕩盪開向了「金盛開賭館」,開門見山地要獨眼龍交出金氏姊妹。
獨眼龍曹金盛被利用作了一次傀儡,愈想愈不甘心,回來才發現支票不翼而飛,更是憤怒交迸。心裡的一口怨氣尚未消,鄭二爺居然領人找上門來了,自然是火上加油,顧不得什麼後果了,便與鄭二爺衝突起來。
要知道這獨眼龍曹金盛,在九龍城裡也算得上是號人物,平常忍氣吞聲,是自忖鬥不過鄭二爺的勢力,如今既然有人替他撐腰,那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雙方三言兩語就起了衝突,獨眼龍把心一橫,摸出一把彈簧刀,出其不意地就給鄭二爺一刀!
幸而鄭二爺閃讓得快,刀鋒只在肩頭上劃過,幾乎在同時,小李的槍冒出了火舌,兩槍均中獨眼龍的大腿。
賭館頓時亂成一片,槍聲四起,小李等人因見鄭二爺受了傷,肩頭血流如注,於是不再戀戰,急忙掩護鄭二爺退出了現場。
方天仇聽完這段經過,一時沉默不言,他想不到事態的發展如此複雜,居然那麼巧,又把「黑騎士」的人扯上了,下午他才跟那朱老二照過面,現在……
他忽然拿定了主意,決定要把鄭二爺的一百萬保證金弄回來,不然那筆巨款落在那批飛仔手裡,不知將為香港帶來多大的風波和災害!
於是,他打了電話到林公館。
接電話的是林廣泰,他聽說鄭二爺的傷勢無礙,總算放心了,立刻把電話交給廖逸之。
「方兄有什麼吩咐?」他問。
「廖兄跟新聞界比較熟,」方天仇在電話裡說:「今天的晚報能不能發個消息?」
「今天來不及了,晚報早已經出了……」廖逸之茫然問:「方兄要發什麼消息?」
「那麼明天的日報一定要登出來。」方天仇說:「消息的內容是這樣的,就說金氏姊妹因為忽然生病,將停演兩天,決定後天繼續在九龍城藍天登台表演。多寫點捧場的話,同時替藍天也登個啟事,說明金氏姊妹因病不能登台。」
「可是金氏姊妹已經……」廖逸之困惑地說:「後天怎麼能登台表演?」
「我知道,」方天仇堅持說:「廖兄照我的意思發消息就是了,噢,還有,請轉告林老大,『借花獻佛』千萬不能在今夜行動,最好跟我這邊配合,萬萬不能誤事!」
掛了電話,尚東明不禁詫然問:「方兄已經知道他們的下落?」
方天仇笑而不答,只說:「我要去藍天一趟,代我向二爺說一聲,請他安心養傷,一切有林老大會替他解決就是了。」
離了鄭公館,方天仇立即趕到藍天大戲院,會到了經理周強。
方天仇自我介紹了一番,就說明來意。
「兩位金小姐現在香港,因為身體不太舒服,需要休息兩天,決定後天晚場返回九龍繼續登台。」
「真的?那可太好了,太好了……」周強大喜過望,恨不得把帶來這喜訊的方天仇捧上天,他熱烈地擁抱著他,表示出自己心裡的高興。
方天仇只是淡淡一笑,說:「兄弟已替周經理登了啟事,也托人發了點消息,相信後天一定能賣個滿堂,周經理準備替她們安排幾個什麼節目,最好能告訴我,我好轉告她們,事先好有個準備。」
「她們倆最叫座的是『夜遊歸來』……」周強想了想說:「這麼吧,第一個就表演『夜遊歸來』,再來個『瘋狂的賭注』,『強盜與美女』,這三個節目都是她們最拿手的。」
方天仇把這三個節目記住了,隨即向周經理告辭,離開了藍天大戲院。
他這一番安排,究竟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金氏姊妹已經遇害,後天晚場她們怎能登台表演?
這些答案,只有方天仇自己心裡明白!
方天仇剛離開藍大大戲院,沒走幾步,忽然聽見後面響起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聲,不由停步回頭看,竟是露娜追了上來。
「幹嘛走那麼快啊,」她急急走了幾步,嬌喘呼呼地說:「害我追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不是要在鄭二爺公館住兩天?」方天仇對她的公然出現街頭,感覺十分詫異。
「你又不在,我住那裡多沒勁!」露娜表示她的多情。
「他們知道你出來?」方天仇問。
「當然知道,」露娜把嘴一呶:「不然他們會放我出來?」
方天仇待再問,忽然發現在不遠處,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向他們張望,仔細一看,才認出是鄭二爺手下的小角色。
於是他恍然大悟,鄭二爺一定是有意讓露娜自由活動,暗中派人跟蹤,目的是利用她作餌,看是否再有人對她綁架,以便查出綁走金氏姊妹的是那路人物了。
這不能說不是個辦法,只是太冒險了!
方天仇忽然靈機一動,說:「露娜小姐有空嗎?」
「怎麼?」露娜神秘地笑著。
「我有點事想請教!」方天仇徵求她的意見:「我們可否找個地方談談?」
露娜雖然不知他有什麼話說,但也正中下懷,向對街一家旅館一指,說:「到我的住處去好嗎?」兩隻會說話的眼睛,閃爍著明媚的光彩。
「如果方便的話,」方天仇燦然一笑說:「我該說能夠一探露娜小姐的香閨,是十分榮幸。」
露娜嫵媚的一笑,把手搭在他的臂彎裡,彷彿一對熱戀中的情侶,相偕穿過了對街。
就在兩人剛剛要踏上人行道的一剎那,突然一輛重型機車,以風馳電掣的驚人速度,直朝他們衝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方天仇發覺情形不對,趕緊猛力一拉露娜,雙雙跳上了人行道,只差兩寸距離,機車擦身而過,衝向了街的盡頭,揚長而去。
雖只驚鴻一瞥,方天仇已看清了那騎士的背影,深藍破舊牛仔褲,套著黑色皮茄克,正是「黑騎士」的打扮!
露娜幾乎一跤摔倒,幸而被方天仇拉住,嚇得她芳容失色,等到驚魂甫定,不由嬌聲怒罵一句:「要死的冒失鬼!」
方天仇一笑置之,偕同露娜若無其事地走進旅館,乘她不注意之際,暗向跟蹤的那個漢子打了個招呼。
露娜是「藍天」的台柱,自然享受著較好的待遇,周強替她在這裡訂的是間特級套房,備有浴室起居間,還裝有電話。
僕人替他們開了門,就知趣地躬身而退。
露娜把房門反手帶上,就發起嗔來。
「剛才那冒失鬼,真把我嚇死了,你摸摸看,我的心到現在還咚咚咚地跳呢!」說著就拉住方天仇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表示她並非說謊。
方天仇只好強自一笑,說:「嗯,可不是,真的跳得很厲害……」
「喂!你的手摸到那兒去了?」露娜嘴上在問,其實是她自己把對方的手,移向了豐滿挺實的Rx房上。
方天仇要抽回手,卻被她執住不放,只得笑著說:「露娜,我們先談點正經事好嗎?」
「誰又跟你不正經了?」露娜故作嗔狀,把他的手一摔,發愣說:「我們談吧!」
「別生氣,我的小露娜,」方天仇取出香煙,遞在她面前:「來,抽根煙,消消氣,常生氣是容易老的。」
露娜被他這一逗,忍不住笑起來。方天仇替她點著了香煙,自己也點起一支,然後並肩坐在沙發上。
「露娜,」方天仇說:「聽說金氏姊妹之所以能號召觀眾,是她們有幾個拿手的節目,是嗎?」
「這是你要談的正經事?」露娜有點醋意。
「你別誤會,」方天仇尷尬地笑笑,說:「我不過是想知道,周強為什麼對他們這樣看重,其實她們的表演,舞藝實在比你差得太遠了。」
「哼!」露娜鼻尖一皺,不屑地說:「他們還一直就想把我頂走呢!」
「真的?」方天仇趁機表示同情說:「我看周強總還能分得出,你跟她們誰的舞藝好吧。」
「唉!」露娜感慨起來:「現在脫衣舞也不容易跳了,光脫就是脫得再徹底也不行,一定要加些挑逗的動作,愈色情愈好,不然觀眾就覺得不夠刺激。」
「她們也不過就會幾個節目吧?」方天仇覺得是時候了,故意說:「聽說她們最拿手的,是什麼『夜遊歸來』,『瘋狂的賭注』,還有什麼『強盜與美女』,是麼?」
「你倒記得很清楚!」露娜酸溜溜地說:「哼!如果我能找到搭檔合作,絕對比她們的演技精彩!」
「真的?」方天仇急問:「這幾個節目你都會?」
「那有什麼會不會,只要知道劇情!上台把衣服一件件照脫就行了,」露娜說:「如果我有搭檔,我可以編出比她們更精彩動人的劇情!」
「露娜,」方天仇趁機說:「老實對你說吧,我有兩個親戚,最近剛由大陸出來,現在在香港無法生活,很想幹你們這一行,你能不能幫忙教教她們?」
「只要人年輕,臉蛋兒長得漂亮,身材生得健美,根本不需要人教,她肯脫,戲院老闆准要!」
「我的意思是想走捷徑,」方天仇挨近了她說:「現在有個機會,金氏姊妹忽然生病這兩天都不能演出,後天也不一定能上台,但周強已經把廣告發出了。所以我想,如果你能幫忙,把金氏姊妹最拿手的那幾個節目,事先教會她們,到時候如果金氏姊妹不能登台,就由她們出場表演。萬一能受觀眾歡迎,不是可以代替金氏姊妹的地位了嗎?」
露娜是女人,女人大多數善忌,金氏姊妹對她的台柱地位有著莫大威脅,聽說有機會把金氏姊妹擠走,她自然求之不得,當時就欣然同意。
她一高興,不禁出了個異想天開的主意:「現在讓我來學她們的表演,你看像不像,噢,對了,你得跟我搭檔。」
「我跟你搭檔?」方天仇茫然問。
「你過來嘛!」她不由分說,硬把他從沙發上拉了起來:「你算是金妮,我是金娜,我們現在表演『夜遊歸來』,昨晚上你已經看了這節目了。現在我們表演從外面回來,我開始卸裝……」
於是,她嘴裡哼著音樂,以美妙的動作,把外衣脫下,然後,繼續脫著……
方天仇啼笑皆非,只好木然的站著,看著她健美動人的胴體,逐漸地暴露出來。
在這時,旅館的附近,卻出現了十幾輛重型機車,秘密的監視著他們這裡,儼然如臨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