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喬在狀元裡的工作做的有聲有色,已經簽了五十多戶了,而且遷入新居的也有二十戶了。雖然只佔狀元裡全部拆遷戶很少的一部分,但畢竟是動起來。
就在陳喬躊躇滿志時,卻遇到了攔路虎。
在一戶姓魯的家裡,滿頭銀髮的魯老頭坐在屋子中間,看也不看陳喬遞過來的拆遷通知,把手裡的枴杖杵著地,趕他走。
陳喬說:老人家,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新房子,你只要簽個字,馬上就可以搬過去了,先搬家的前五十戶還有優惠政策。
魯老頭怒目相向說:我哪兒也不去,死也要死在狀元裡。
陳喬陪著笑說:老人家,你對補償政策有什麼意見儘管提,我們可以商量。
魯老頭說:意見多了去了,現在什麼世道?我住了好幾代人的房子,你們說讓我搬我就搬?憑什麼?你們拆了蓋小洋樓,我自己也能蓋,你給我滾出去!
陳喬被他罵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解釋了半天,魯老頭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就一個字:滾。
陳喬無奈,只好向李二石匯報了情況。
李二石說:查查這個老東西的底細,看他有什麼背景嗎?沒有的話,採用非常措施。
李二石說的非常措施,不外乎一哄二嚇三強制。很多拆遷戶一般到不了用強制手段的時候,基本上就拿下了。
陳喬準備安排幾個人分頭去摸魯老頭的底,建良公司的人把前段時間收集的資料翻出來,遞給李二石說:是個在朝鮮打過仗的老兵,立過二等功,兒子是某部隊的上校。
李二石罵道:媽的,打過仗怎麼了,打過仗就這麼橫嗎?你多去跑幾趟,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陳喬只好又去了魯老頭家,魯老頭這回乾脆搬了凳子坐到了大門口。
陳喬不厭其煩的把市裡的舊城改造文件給他讀了一遍,又要給他解釋拆遷條例,魯老頭一拐仗打了過去說:少拿這文件那文件的嚇唬老子,老子是在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想拆我的房子,你們從我身軋過去再說。
陳喬一閃躲過去了,跟著他的一個小混混卻被結實的敲在了腿上,那個小混混平時是跟三虎的,現在來幫陳喬壯聲勢呢,被打了一下,他心有不甘,衝上去就要動手,被陳喬拉住了。
魯老頭看他要打自己,站起來,揮著拐仗迎了上去,陳喬一看情形不好,吆喝著公司的人撤了。
回到公司,陳喬還沒開口,那個小混混撩起褲角給李二石看說:二哥,你看,那老王八蛋竟然動手了。
李二石看了看說:好,打的好,陳喬,用相機拍下來,以後申請強拆時用得上。
小混混皺著眉頭喊疼。
李二石罵道:你這孩子就裝吧,他一個快埋的人了能有多大力氣,出去吧,我給陳副總有事商量。
那個小混混摸了摸頭,訕笑著出去了。
李二石問陳喬: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陳喬搖搖頭說:沒有,他是立過功的老兵,兒子又是現役軍官,拿他沒轍。
李二石冷笑說:我有辦法,你去安排人,先把他的水和電給停了,再弄兩個高音喇叭對著他家放點音樂,我看他能熬多久!
陳喬擔心的說:他那麼大歲數了,別有心臟病什麼的,再給整出個好歹的,那我們的工作就被動了。
李二石說:不用怕,當兵的命硬,死不了,把他整瘋了最好,要是真死了更好,大不了多賠他個十萬八萬的,比這樣抻著好。
陳喬想了想說:那我給三虎打個招呼,讓他去安排?
李二石明白陳喬是怎麼想的,在心裡罵道:孫子,我喂條狗還得幫我咬兩口呢,一年拿我那麼多薪水,遇到點事就想躲,想得美!
李二石說:以後用得著三虎的地方多了,這點小事你去辦吧。
陳喬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去了。
大喇叭架起來沒過三天,劉立民就把電話打到了周源那裡,大發雷霆說:你是怎麼搞的,不是讓你靠上去抓拆遷工作了嗎?怎麼還是鬧出這麼大的事,停人家的水電,還整個高音喇叭對人家喊,這麼卑鄙的手段都用上了?像什麼話,政府的形象都讓你們給毀了,馬上去把人家的水電給恢復了,把喇叭撤了,你帶上良華公司的老總去給人家道歉!
周源並不清楚狀元裡發生的事,見劉立民火氣很大,又不敢問,只是說:這可能是良華公司的工作方法有些問題,也不排除拆遷戶是小題大做。
劉立民聽他這樣說,更生氣了說:什麼小題大做?人家兒子把狀都告到省委了,鄭書記剛接到省裡的電話,在問這事呢,這事你要是處理不好,你也別干局長了,回家抱孩子去吧。
周源一聽,這才慌了,連忙給孫建良打電話。
孫建良還在省城呢,接完周源的電話,知道事情鬧大了,馬上讓李二石安排人把魯老頭的水電給恢復了,喇叭也撤了,自己又急忙趕回了大江。
等孫建良一回到大江,周源又把他狠熊了一頓,然後帶著他和李二石去魯老頭家道歉。
魯老頭家,魯老頭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一副難受的樣子,理也不理他們。
魯老頭的老伴見他們進來,不等他們開口說話,張嘴就罵開了:我們老頭子為國家出生入死奉獻了一輩子,到現在身上還有兩塊彈片沒取出來呢,老了還要受你們這些畜生的氣,你們都是石頭變的嗎?一點人性都沒有?
周源陪著笑臉說:對不起老人家,是我的工作沒做好,我給您道歉,這樣吧,讓魯大爺先去醫院看病,拆遷的事以後再說。
魯老頭的老伴沒好氣的說:道什麼歉?你們來哭喪吧,是不是來看看我們老頭子被你們逼死了嗎?
魯老頭說:我命硬著呢,當年美國人的小鋼炮都炸不死我,架個高音喇叭就能嚇死我了?
孫建良把帶來的慰問品放在魯老頭的床頭,說:魯大爺,我是良華公司的經理,是我沒管好下面的人,千錯萬錯都是我的不是,你要罵就罵我,但是你千萬別氣壞了身子,咱先去看病好不好?
魯老頭把臉一轉,看也不看他一眼。
周源說:魯大爺,我來就是想聽聽您老的意見,您看咱們是不是好好商量一下,拿出一個雙雙都能接受的解決方案出來。
魯老頭聽周源這樣說,轉過臉來說:我哪兒也不去,就住這兒,這是我家好幾代人留下來的老家產,誰也不能拆我的房子。
周源耐心的說:魯大爺,這舊城改造是關係千家萬戶的大事,咱得支持一下政府工作不是,你一戶不搬,這整個規劃就實施不了,你是老黨員、老前輩了,你不要跟我們些年輕人一般見識,你就起個帶頭作用吧,有條件你可以提出來,我們保證,盡量滿足你的願望,你看好不好?
魯老頭就是不點頭,又哼哼唧唧起來。
魯老頭的老伴說:老頭子說俺這塊地是風水寶地,光狀元就出了倆,俺不能搬走,不管你們怎麼改,俺老倆口還住這兒。
李二石在一旁說:這兒建得是兩到三層的別墅,每幢至少得三百萬左右,你要不想搬走也可以,我們寫個回遷協議,到時候你們補交完差價再搬回來。
魯老頭的老伴一聽不願意了:憑什麼我們還得交差價?憑什麼我們住得好好的房子,你們給拆了蓋新的,再賣給我們?還張口三百多萬?你給我們圖紙,我們自己蓋。
魯老頭一家的意思很明白了,就地安置,還不能交差價。可是這兒建得不是普通居民樓,是別墅區,怎麼可能就地安置呢?
孫建良小心地試探著說:老人家,這個拆遷和開發是兩回事,要回遷當然得補足差價款,再說了,你們的子女都在外地工作,要那麼大的房子你們怎麼住啊?我們可以再給你多補一些錢,你們住到新的小區去,那兒老街坊又多,環境又好……
他的話還沒說完,魯老頭把一個枕頭扔了過來說:滾!
李二石其實早已經憋不住了,要不是知道這事已經鬧到省委了,他可能會衝上去把魯老頭的床給掀了。
李二石的聲音有些大:你自己蓋?狀元的裡的人要都自己蓋,那要我們房地產公司幹什麼?我們花了好幾個億買地,又花好幾千萬給你們買安置房,我們是錢多了燒得慌怎麼著?你出門打聽一下,全國有房地產商拿現錢買安置房的嗎?你也不要仗著你兒子是個上校就能怎麼著,我們是依法辦事,你要不搬,就等著讓法院判吧。
他這話說得可是過了,本來還臥床不起的魯老頭,一下子坐起來,伸手把床頭枴杖摸了過來。周源趕緊摁住他的手說:老人家,別生氣,咱慢慢商量,慢慢商量。
魯老頭的老伴把他們帶來的東西往孫建良手裡一塞,朝外推搡著他們說:出去,我們就不搬,你們讓法院判去吧。
周源一看僵住了,知道再談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只好悻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