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健身房碰到之後的第三天,馬文接到李芹的電話,馬文因為當時沒有存李芹的號碼,所以根本沒有聽出是李芹來,還那兒特職業地問:「喂,您哪位?」
李芹就「吃吃」地笑,說:「你沒有存我的號碼?」
馬文有點不耐煩,說:「對不起,我手機丟了,新補的卡,誰的號都沒有。」
「我是李芹。」
馬文一聽,趕緊熱情起來:「噢噢噢,李芹啊,找我有事兒?」
李芹說家裡要換紗窗,問馬文能不能過來幫個忙。馬文立刻答應了。李芹掛了電話,心裡升騰出絲絲希望。換紗窗是真的,但也是投石問路。其實,離婚這麼多年,李芹要說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再找一個男人,那肯定是假的。她還是想過的,但光想有什麼用?李芹和楊欣不一樣,楊欣好歹有工作,還能接觸到李義,李芹一家庭婦女能認識什麼人?她也聽說過這網那網,但她一想到要混到上網淘男人,她的自尊心就受不了。馬文呢,李義領著到她家的時候,她還沒什麼感覺,就是一個普通人兒唄。但那天在健身中心碰到,隔著大落地窗,看馬文跟一陽光大男孩比試俯臥撐,她的心忽然就那麼動了一下。
李芹跟馬文的電話是週三打的,約的是週六早上。到了週五晚上,李芹忽然覺得應該跟馬文確認一下。結果打馬文的手機,一直占線。李芹就直接把電話打到了馬文家。馬文家的座機在楊欣那屋,楊欣接的電話,她一聽就聽出是李芹,趕緊跟李芹說:「馬文在,我讓李義喊他。」
楊欣倒不是避嫌,而是不願意給李義留話柄。現在孫容有事找李義,李義已經搞得很義不容辭了,別回頭再弄得順理成章理所當然,那她就沒法過了。
馬文躺在他那小屋的床上,宋明打他手機至少打了倆小時,手機都燙了,宋明還那兒說呢。其實說來說去,就是他和林惠那點破事兒。李義敲門,喊:「馬文,電話,找你的。」
馬文感到吃驚,不知道怎麼會有找自己的電話到了李義房間,他忙對宋明說:「我有點事兒,回頭再給你打。」掛了。
電話在床頭櫃那兒靜靜地呆著,話筒撂在一邊,就跟一個女人在床上擺好了姿勢等著男人上。馬文衝進來,迫不及待地接起電話:「喂,我是馬文……啊,記得記得,沒問題沒問題。工人幾點到?好。我爭取九點到。」對方掛斷,李芹的風格如此。她不能接受自己太上桿子。如果她主動打的電話,她一定搶先掛斷。就好像不成熟的男女談戀愛,有了矛盾,好面子的一方往往會首先提出分手,「是我要分手的」對於他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甚至比他們在一起還重要。
馬文放好電話,一轉身,發現楊欣和李義都在齊刷刷地跟他行注目禮。馬文笑笑,自己把視線移開,離開。楊欣在馬文走到門口的時候,忍不住說了句:「夠上桿的呀。」
馬文停下,一個再回首,皮笑肉不笑,回了一句:「談不上,最多就是一個將計就計。」說完,發現李義正嚴肅地看著他,他咧嘴一樂,走了,還把門帶上。剩下屋裡倆人,大眼瞪小眼,沒話。楊欣從李義的表情裡,感覺出可能因為自己剛才跟馬文說了那句「夠上桿」的,又不舒服了。
晚上。夫妻倆都有點失眠,互相翻來翻去,翻了一個面對面。李義覺得彆扭,想迴避,剛想再翻一下,被楊欣按住了。楊欣問:「你怎麼啦?睡不著啊?」
李義頂了一句:「你不是也睡不著嘛。」
楊欣坐起來,對李義說:「我這不是好奇嘛。」
李義翻過來仰面躺著:「你是一個有好奇心的人嗎?!」
「你這話什麼意思?」
李義慢吞吞地說:「我要是跟孫容也跟你和馬文似的,你心裡肯定不樂意。」
「我沒你那麼小心眼。你跟孫容愛怎麼著怎麼著,真的,我無所謂。」
「得了吧,我們是沒怎麼著……」
楊欣不高興了:「那我們是有怎麼著了?」
李義沉默,楊欣不依不饒,推李義:「你說呀,你給我把話說清楚,我到底怎麼著了?」
李義一臉剛毅滿身正氣鐵嘴鋼牙打死也不說一句話。楊欣現在是久經沙場的女人了,放在以前,她最怵男人在床上這樣,現在,她臉皮也厚了,自己的男人,咱不伺候誰伺候?說時遲那時快,放下身段,一通如此這般,李義開始還那兒高風亮節出淤泥不染呢,但架不住楊欣不屈不撓柔弱勝剛強。「夫妻沒有隔夜的仇」,情場如戰場,戰火紛飛硝煙瀰漫,之後,度盡劫波相逢一笑。
楊欣趴在李義身上:「你愛我嗎?」
李義仰面朝天喟然長歎:「你別老用這招對付我……」
楊欣說:「那我用這招對付別人,你高興啊?」
李義知道楊欣是在進一步巴結討好自己,不忍讓她太難堪,於是翻過身壓住她,說:「你試試看!」
馬文一到李芹家,就發現李芹家這次和上次完全不一樣。新換的窗簾,雙層的,手繡的鑲著珠片的透明桃紅色薄紗,裡面襯著整幅深玫瑰色遮光布。還有茶几前面的那塊波斯地毯,應該是新買的吧?絢麗斑斕異域風情。跟大理石地面一軟一硬,一深一淺,配合得天衣無縫相映成趣。馬文甚至覺得這樣的窗簾這樣的地毯這樣的大理石地面,似乎應該發生點什麼才對。
到處是鮮花。茶几上,窗台上,走廊的半桌,牆角的角櫃……
李芹新卷的頭髮,淡淡的唇彩,身上有一種若有若無的香味。
李芹給馬文添茶,馬文的茶是滿的,李芹說:「茶涼了吧?換杯新的吧。」
馬文:「沒事沒事兒,我喜歡喝涼的。」
李芹聽了,也就沒客氣,坐著沒動。她手腕上套著一翠綠的鐲子。馬文忽然有點想摸摸那個鐲子的衝動。
李芹問馬文:「你喜歡聽音樂嗎?」
馬文:「還行。」
李芹到CD架前面,一面翻一面說:「你喜歡聽什麼?」
馬文:「隨便吧。找一張你喜歡的就成。」
李芹挑了一張。馬文有點喜歡這種感覺,茶、音樂、漂亮的女主人、美麗的房子……他的神情和姿勢都下意識地調整了一下,盡量和這一切合拍……
安裝紗窗的工人到中午才來。整個上午,就李芹跟馬文倆人。不知道為什麼,這次雖然也是有一搭無一搭的聊天,也是彼此拘謹矜持,也是誰都不想率先邁出第一步且雙雙都做好就坡下驢的準備,但氣氛卻要比上次好得多。上次是枯坐,這次雖然也是枯坐,但他們都在試探著往前摸索。這種感覺要比馬文所經歷過的歷次相親都累,但顯然更有意思。那些相親都是開門見山開宗明義,五分鐘之內,身高年齡體重收入經濟條件什麼房子什麼車全摸得清清楚楚,剩下的就是「何去何從」了。而跟李芹現在則不同,隱隱綽綽若隱若現,就跟她窗戶上的紗一樣。
李芹問:「最近你去健身了嗎?」
馬文說:「啊,沒有。我就去了那一次。我本來就不喜歡鍛煉身體,是我一哥們兒拉我去的。」
李芹呆了會兒,找不到話題了,又停了一會兒,李芹一笑,邊笑邊用眼睛瞄了馬文一下,問馬文:「你平常就這麼話少?」
馬文說:「啊,我這人,不愛說話。」
李芹又淺淺一笑,說:「那李義可真是冤枉你了。」
「他說我什麼?」
「你猜他說你什麼?」
「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小人之心。他說他要是像你那麼能說就好了!」
馬文一時應不上來,幸虧門鈴這個時候響了起來,馬文如釋重負,跳起來說:「他們來了。」說完,又覺得自己似乎表現太過,有點不好意思。李芹把馬文的反應收在眼裡,她只是用眼睛看馬文一眼,眼神裡的意思是:「你就這麼盼著他們來?」李芹施施然去開門,工人進來……
紗窗換好,李芹跟他們結算,一共三千五百八。
馬文在邊上失口叫道:「這麼貴!」
收錢的工人毫不示弱:「這還叫貴?這是促銷價,不打折要五千多呢!」
李芹一邊給錢一邊說:「是太貴了。可是不換又不行,現在的蚊子不知道怎麼學得這麼壞,無孔不入,老式紗窗對付不了,都從旁邊的隙縫裡鑽進來。」
馬文聽了,啞然失笑。李芹一臉認真,問:「你笑什麼,是真的。」
馬文說:「太老實的蚊子,肯定是吃夠了老實的虧。所以才得學得壞一點,無孔不入,要是都是老實蚊子,那蚊子不就得跟熊貓似的,需要保護了?」
李芹也笑起來。笑完了,倆人一起收拾殘局,掃地,擦窗台,一邊弄李芹一邊說:「今天你勞苦功高,請你吃個便飯吧。」
馬文言不由衷地客氣:「不用不用。」
李芹說:「你就別跟我客氣了,我也不跟你客氣,中午就讓你在這兒瞎對付的,晚上怎麼著也得好好請你吃一頓。」
馬文說:「真不是客氣。」
李芹問:「你晚上有事?」
馬文猶豫片刻,說:「沒事。我是說,也沒幫上什麼大忙,還讓你請客……」
李芹聽馬文說自己沒事,鬆一口氣,道:「也不是什麼請客,就在我們家附近,是一個家常菜館,也不是山珍海味,價錢也不貴……」
馬文聽李芹這麼說,不由得笑了。
李芹問:「你笑什麼?」
馬文說:「沒什麼。」說完,發現李芹有點認真,又怕李芹誤會,就解釋說:「我最近這幾個月,一直在相親,跟打仗似的,從這個戰場轉移到那個戰場,有的時候一天好幾檔子,還得急行軍。那戰場就是各式『家常菜』。不管戰果如何,都是我買單。我有的時候想,好像這男人要是見一個女人,就只能請她吃飯,有戲沒戲都得吃,好像不吃這麼一頓,就沒別的事情可以做。」
李芹抿嘴一樂:「也許在你們男人看,請女人吃飯,是給面子。」
馬文馬上辯解:「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芹:「你是不是這個意思不要緊,今天我請客。」
馬文緊著說:「那怎麼成?我請我請。」
李芹嫣然一笑,說:「我去換個衣服,你等等我,咱們這就過去吧。」
倆人在勞動中似乎關係走得近了,說話也隨便了,不像開始那麼拘謹。馬文感慨,勞動不僅在從猿進化成人的過程中起著重要作用,而且在男人女人感情產生的過程中,也擔當著重任。
李芹穿上了早上拿出來卻沒好意思穿的一件低胸緊身衣服,又對著鏡子補了補妝,把頭髮也稍微整了整。然後又換了一雙高跟鞋。
馬文本來在客廳那架CD上找碟,冷不丁聽李芹招呼他「走吧」,馬文抬眼一看,愣住。李芹經過一番換裝,確實有點驚艷的感覺。
李芹說的「家常菜」和馬文的「家常菜」不是一個概念。馬文的「家常菜」就是老百姓家裡常吃的菜,而李芹的「家常菜」是官宦人家常吃的菜。所以,李芹的「家常菜」館居然有涼拌海參、陽澄湖大閘蟹、燕鮑翅。
李芹點了一桌子菜,出手闊綽。馬文餓了,再加上這些「家常菜」還真不是馬文能「家常」吃到的,所以埋頭苦吃。吃著吃著,馬文猛地發現李芹在觀察他的吃相,趕忙有所收斂。
李芹善解人意,說:「男人能吃是好事。」
馬文滿嘴是海參,說不出話來,只能嗚嗚的,點頭。
李芹接著說:「我最看不慣有的男人,吃什麼東西都是一點點,而且還這個不吃那個不碰。」
馬文邊點頭邊嚥下嘴裡的海參邊說:「我沒那個毛病。我什麼都吃。」
氣氛越發愉快。馬文問李芹:「你怎麼什麼都沒吃啊?」
李芹話中有話一語雙關:「你還注意我吃沒吃嗎?」
馬文李芹這頓飯,從「人約黃昏後」一直吃到「夜半無人私語時」。可能服務員不好意思轟他們走,看他們那麼投入,所以就一盞一盞地關燈,最後關得就剩他們這一桌上面還吊著一盞燈。馬文抬頭一看,四周黑糊糊的,跟聊齋似的,剛才還人聲鼎沸熱熱鬧鬧的餐館,也就是一眨巴眼兒工夫,就剩他和李芹了!
馬文招呼買單,李芹讓服務員把單子直接給自己拿過來。
馬文滿臉通紅,對服務員說:「給我給我。」
李芹:「你真要請我,下次吧!我們找個好館子,今天讓你請,太便宜你了。」
馬文貧嘴瓜舌:「我可不能跟你比,我們是窮人,高檔的請不起的。不瞞你說,裝修稍微裝孫子的地方,我連進去都還沒進去過。」
李芹格格笑起來,說:「好吧,既然你說實話,下次還是我請。請你去一個高檔的。」
馬文說:「那我得念你好。食色性也,古人講話,人生就兩件樂事兒,一食一色,我單身,色即是空,就剩下食了。最好你能天天請我。」
李芹說:「那我得開個館子,跟你說,還真有不少人給我提這樣的建議,說開館子肯定能賺錢。」
馬文說:「千萬別聽他們的。這自己開館子和上別人館子吃,不是一回事。」
李芹說:「有什麼區別?」
馬文說:「這就跟在家睡覺和在賓館睡覺不一樣,一個道理。即使家的床和賓館的一樣,也不一樣。」
李芹說:「你們男人是不是都這樣?女人沒結婚的時候,是一個樣;娶回家做了老婆又是另一個樣。」
倆人目光中,都添了調情的元素。顯然這頓飯吃得很愉快。
月色下。餐館外。聚散兩依依。
馬文對李芹說:「真不好意思,讓你請客。」
李芹笑笑:「就一頓飯,不足掛齒。」李芹說得很俏皮,尤其是「不足掛齒」四個字,有點咬文嚼字的味道。把馬文給逗笑了。
李芹問:「我說話有這麼好笑嗎?」
馬文說:「也許是我好久沒有遇到會說『不足掛齒』的人了吧?」
李芹又笑了,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笑過了。她看著馬文,心裡有了想留馬文的意思,但畢竟這話她是說不出口的,而馬文又不會來事兒,李芹站了一會兒,沒找著什麼合適的話,只好又對馬文致了一遍謝。李芹說:「那今天就謝謝你了,忙活了大半天。」
馬文:「這叫什麼忙活?舉手之勞。」停頓片刻,馬文說出:「不足掛齒。」
倆人同時笑了。
楊欣洗過澡出來,讓李義幫他吹頭髮,李義一邊給她吹頭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這都幾點了?馬文不會還在我姐家吧?」
「你打個電話問問不就完了?」
「打了,家裡沒人接。」
「你姐沒手機啊?」
「手機關了。」
「真的呀?不會是久旱逢甘霖吧?你姐夠猛的啊。」
李義沒心思和楊欣逗貧,說:「你說什麼呢?我姐不是那種人。」
楊欣說:「我說你姐是哪種人了嗎?」
李義替李芹掩飾:「我姐就是找馬文幫忙換個紗窗。」
「她怎麼不找你呢?」
「找我,我還得跟你請假,她還得看你臉色。」
「別胡說八道啊,我有那麼小心眼嗎?」
李義哄楊欣:「沒有沒有。是我姐小心眼,多心,不願意使別人丈夫,省得做老婆的心疼,說我們家老公,我還沒捨得讓他干體力活兒呢!」
楊欣推了李義一把,說:「討厭吧你。」片刻,又對李義說:「你真覺得你姐找馬文去換紗窗就是找個勞動力那麼簡單?」
李義雖然心裡知道不是那麼簡單,但要維護自己姐姐的尊嚴,所以故意說:「那你覺得還能是什麼?」
楊欣說「這叫投石問路懂不懂!」
李義做恍然大悟狀,說:「噢,我說你那會兒,怎麼三天兩頭找我,不是這事兒就是那事兒呢。原來是投石問路啊。」
「去你的,誰跟你投石問路了?」
「對對,你沒有投石,是我,是我摸著石頭過河,成了吧?」
楊欣沒理李義瞎逗:「你這人就是有病,你說你把你姐介紹給馬文,他們現在剛見了一面,你就這麼夜不能寐的,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我得跟馬文好——好——談——談!」
「談什麼呀?有什麼好談的呀?他聽你的嗎?!」
「不管他聽不聽,李芹是我姐,他要是敢耍我姐,我饒不了他!」
楊欣不以為然。李義狠呆呆地說:「我告訴你楊欣,我一直讓著他呢!不跟他一般見識,他別以為我好惹,真要是動手,他不是我個兒!」
楊欣挑釁地:「你憑什麼一直讓著他呀?」
李義說不出來了,他是不好意思說出來。顯然楊欣知道李義要說什麼,她繼續挑釁,說:「我就煩你說這個。你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呀?我又不是他讓給你的,你憑什麼要討好他啊?憑什麼讓著他啊?好像咱們多欠他似的!」
「我說這個了嗎?」
「你用說嗎?」
李義不吭聲了。楊欣大獲全勝。但她對李義這樣沉默不說話也是不高興的,她找茬,踹李義,說:「咳,想什麼呢?」
李義敷衍著:「沒想什麼。明天要交一活,還沒幹完呢,得一早去。」
楊欣伏到李義身上,興致勃勃地:「明天要交一活是嗎?」眼睛裡流露出別種風情。
李義卻沒什麼興致,推開楊欣,說:「我還得再給我姐打個電話……」
楊欣不高興了:「你八卦不八卦啊?我問你,你電話裡說什麼?你說,姐,我給你介紹的那個馬文怎麼樣啊?那個新安的紗窗好不好啊?你們安了多久啊?下次還安什麼呀?馬文今天是不是就住你那兒了?」
李義沒心情跟楊欣逗悶子,歎口氣說:「我現在有點後悔。」
「後悔什麼?」
「我看出來了,馬文不是個省油的燈。」
「你姐就省油?」
「你怎麼老跟我嗆嗆著呢?你再這麼嗆著,我弄不死你!」
楊欣「咯咯咯」浪笑起來,說:「你弄死我吧!」
馬文是一路哼著歌進門的。也就是剛到家,李芹的短信就追了進來。
李芹短信:「謝謝你助人為樂。到家請告之。」
馬文想了想,給李芹回復了短信。「謝謝你一飯之恩。我已平安到家。」
李芹泡在浴缸裡,這是她屈指可數的幾次光臨她家的大浴缸。李芹收到馬文的這條短信之後,一時不知道怎麼回才既不失矜持又吊人胃口。李芹寫了好幾稿。第一稿「不客氣」,刪掉,太一般;第二稿「不謝」,刪掉,太平庸;第三稿「下次再請你……」又刪掉,太賤!總之,每一遍寫上,又都被自己刪除掉,最後只寫了兩個字:「晚安。」李芹想還是這兩個字好,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淫者見淫。
馬文飛快回復:「晚安。」
李義聽見馬文回來,起身就要下床。楊欣拚命攔住李義:「你別找他談……他那人你不瞭解,你越上桿子吧,他越跟你犯混。這事兒就得晾著,晾到他想跟你談,你再給他一台階。」
李義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著楊欣,楊欣馬上意識到李義是又不舒服了。性格即命運,雖然楊欣也知道對男人而言,最有效的是「化骨綿掌」「吸星大法」「狐媚惑主」,但她性格中有一種天生的「愛誰誰」「渾不吝」,所以一著急就索性不管不顧什麼都說。「得得得,我不管了,你愛跟他說什麼說什麼去,反正你要是跟他說:我姐可挺不容易的,你對我李義怎麼著都成,對我姐可不行!他保證能把你頂一跟頭。」楊欣說完,還就身子往下一褪,把自己展平了橫平豎直地碼在床上。
李義說:「你對馬文還真挺瞭解的啊!」
楊欣說:「對,我們就是那種因為誤解而走到一起,因為瞭解而分開的夫妻。」
李義聽了,滿心不快。楊欣背轉過身,倆人相背而睡。
李義躺了一會兒,覺得彆扭,他轉過來扳楊欣的肩膀:「哦,明天你幫我交一下話費。」
楊欣別著勁兒:「不管。」
「別生氣了,算我求你了還不行?」
楊欣抿嘴樂了,說:「那還差不多。」說著手心向上。
李義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楊欣說:「話費不要錢啊?」
「前兩天給你的那些錢呢?」
「花完了。」
李義一下子坐起來:「怎麼花的?」
楊欣也一下子坐起來,對李義:「你要是這樣,以後就別給我錢,煩不煩啊?還得給你報賬。」
「不是這個意思,是我總得知道,這錢怎麼就花完了吧?」
「李義,咱們以後各花各的,我本來就說咱們各花各的。」
李義有點不好意思。
楊欣說:「以後你每個月給我一千元,算你住這兒的房租。咱倆吃飯,你買一天菜我買一天菜。要是我做飯,你就洗碗;要是你做飯,我就洗碗……」
李義:「那咱們還叫夫妻嗎?」
「親夫妻明算賬。」楊欣說完,拉燈睡覺。
李義說:「你這人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呀。」
楊欣不理睬李義,李義伸過手要摸楊欣,被楊欣一把打掉,李義討個沒趣,躺下……心裡有了不痛快。楊欣等著李義再來哄自己,等了半天,見李義沒有動作,又自己轉過身來,對李義:「生氣啦?」
李義負氣地說:「睡吧。明天還上班呢。」
楊欣不甘心就這樣睡,她推李義,李義有點不耐煩了:「幹什麼呀?!」
楊欣討個沒趣,躺下。在黑暗中,失落失望失敗。
門外。隱隱綽綽能聽到馬文在客廳裡走動的聲音。
衛生間。馬文在愉快地淋浴。他的髒衣服隨隨便便扔在客廳裡……
楊欣在李義邊上,聽著馬文鼓搗出來的那些快樂的動靜,有點難過……她翻身過去,把被子蒙在腦袋上。李義已經睡著了,被楊欣翻身弄醒,不爽。他翻過身去,把自己的那部分被子裹緊。倆人相背而睡。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