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城。我想,錢虎也許就沒去雲南,一三五是隔著有遮陽膜的窗戶看到的,也許有誤。」
「好吧。」宿偉掛上了電話。
  劉世昌說:「我也同意金局長的意見,我們先撤回去。」
「要不這樣。」宿偉說,「李虎山同志留下配合梁處長,我和劉科長撤回去。」
  宿偉的傳呼又收到了肖威發來的信息:「可靠消息,錢章(張)吳已返回省城。一三五。」
  這個肖威,他為什麼不撥我的手機呢?宿偉陷入了沉思之中……

  六

  5月27日14時。晴。
  新城市公安局審訊室。吳龍交代出的新問題

  吳龍進門就發現了方麗麗,她坐在護欄內側面的一把椅子上,溫情脈脈地看著他。吳龍被警察摁在了應該坐的位子上時,一種莫名的興奮感襲上心頭。他見審訊席上沒有要審他的人,就知道公安是想方設法讓他開口。吳龍面對這個漂亮的女人,從人民教師到囚犯、從囚犯到投靠呂黃秋、從……這一切像電影在他腦子裡過了一遍。是這個女人改變了他。他想,要不是做她的老師,他決不會去引誘一個未成年的女孩子的。那時的她,雖生在農村,卻天生麗質,引得他這個為人師表的老師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他在方麗麗告他強姦幼女罪被抓後設身處地的為她想過。他感到自己是有點太過分了,本來娶上她也不虧他。她未成年,才十四歲,還是個中學生,他就誘姦了她、佔有了她。他是有罪的。他曾想過請人去求方麗麗和她爹媽,撤掉告他的狀子,保他出來,跟她正兒八經結婚、生孩子、過日子。
  然而,方麗麗卻神秘地離開了家,離開了生她養她的故鄉。他聽到這個消息時,震驚了。這個方麗麗,年紀不大,還真不簡單呢。
  後來,他在服刑期間越獄逃了出來,悄悄地找過方麗麗,方麗麗沒有回來。這一切打亂了吳龍的計劃,吳龍越獄的目的就是和方麗麗遠走高飛,找不著方麗麗,自然也不能回到監獄裡去。這才出現了號稱「神槍吳大俠」的吳旺發。他又一次走上了與人民為敵的道路。
  就在這種情況下,呂黃秋收留了吳龍。吳龍改名換姓,搖身一變,成了呂黃秋的保安部經理。仗著呂黃秋的庇護,改名為呂興環的吳龍肆無忌憚,持槍殺人、入室強姦,無惡不作。
  一天,公司的洗浴中心開業了。吳龍聽說來了個國色天香的小姐是桑拿浴領班,就去了。吳龍說什麼也沒有想到這位國色天香的小姐就是他要找的方麗麗。這個時候,吳龍說啥也不會帶著方麗麗遠走高飛了。他是有權有勢的「呂總」了,環球大酒店那麼多漂亮小姐,想要哪個睡,就一句話的事。
  方麗麗也就成了這些小姐中的一個。不同的是,他更想和方麗麗在一起……
  方麗麗站起來雙手抓住了護欄,繼續溫情脈脈地看吳龍。吳龍心裡一熱,要不是被銬在牆上,他多想去摸摸她的手和臉呀。
  方麗麗說:「吳龍,你就不打算出去了?」
「出去?」吳龍苦笑著搖頭說:「槍斃我十次都夠了,還出去?……能見到你,我死也心甘了。」
  方麗麗說:「你說得不對,你固然殺了人,幹了不少壞事,可那是呂黃秋、錢虎讓你幹的。你只能是一個從犯……」
「從犯?」吳龍又搖搖頭說,「從犯也夠槍斃了。不過,麗麗,你和我不一樣……這樣吧,麗麗,他們讓你來的目的我很清楚,我就讓你立這個功吧。……麗,麗麗,讓他們來吧。」
「你真要說?」
「都是為你,不然,我不會說的。」
「你說吧,或許能有一條生路。」
「快讓他們來吧。」
  金安、王俊及記錄員就走了進來。
  審訊開始了。
  照例是姓名、年齡、籍貫等等。
「三年前持槍傷人的案子是你幹的?」
「是!」
「三年前東關李家那起入室強姦……」
  吳龍搶過話頭說:「我幹的。」
「本月20號、22號的環球別墅區入室強姦案、秦遠鄉的持槍殺人案是你幹的?」
「是我幹的。」
「秦遠鄉跟你去的還有誰?」
「二旦子、張二、吳奇。」
「這幾個人現在在哪裡?」
「在省城。」
「你能肯定在省城嗎?」
「能肯定。」
「為什麼?」
「省城最安全。以前,我們有事了去省城躲,從沒有出過問題。拿呂黃秋的話說就是哪裡最危險,哪裡就安全。所以,我敢肯定在省城。」
「難道他們不會去雲南?或其他地方?」
「會去,但那得有呂黃秋的同意才行。」
「呂黃秋在哪裡?」
「在香港。」
「具體在什麼地方?」
「這誰也不知道。」
「他們在省城什麼地方?」
「這也說不準。」
「葛興河是誰害死的?」
「是呂黃秋下的命令,我讓二旦子去幹的。」
「怎麼害死的?」
「像《包公案》一樣,在葛老漢頭頂上釘了一個長釘子。」
「白森老師呢?」
「讓保安打死了。」
「屍首呢?」
「是二旦子、張二、吳奇三個人處理的,具體在哪裡,我不知道。」
「葛小梅呢?」
「聽二旦子說,跳樓自殺了。那天我不在公司裡。」

  七

  5月27日14時。晴。
  雲南省S市,黑桃A被警方一舉擒獲

  李虎山與杜嵐、齊榮在酒廠展覽室的窗戶裡繼續監視黃虎的動靜。
  黃虎打開了車庫的門,倒出了轎車。
  杜嵐即撥通了梁衛東副處長的手機說,黃虎倒車出來了,可能要出門,怎麼辦?
  梁衛東說,你們留一個堅守崗位,兩人等黃虎出門後,把江水良控制起來,突擊搜查,目標是毒品及跟新城方面有關的材料。
  在黃虎檢查車的時間裡,李虎山與宿偉的通話也結束了。宿偉讓李虎山在搜查時,注意護照和人民幣、外幣及銀行的各種卡,還有現金。以此推斷,錢虎等人有無出境的跡象。
  等黃虎駕著車走遠了,李虎山與杜嵐來到了黃家大院門前。他們沒有敲門,怕江水良給黃虎通風報信。李虎山用萬能鑰匙打開了門,江水良吃驚地看著他們。
  李虎山一個箭步跨到了江水良的身邊說:「別說話,我們是公安局的。」說著出示了證件。
  杜嵐說:「這跟你沒關係,請你把黃虎藏在家裡的毒品、還有新城帶過來的東西全交出來。」
  江水良不說話,帶他們上了二樓,在一間房子裡指著兩個大皮箱子和一個小密碼箱說,帶來的東西全在這。
  李虎山用萬能鑰匙打開了箱子,兩個箱子裡全是美元,又從密碼箱裡翻出了十幾本護照,有錢虎的,還有呂興環、劉飛等人的。李虎山順手把十幾本護照全裝進了手提包,爾後又把兩個箱子照原樣鎖上了。
  杜嵐說:「這兩個箱子怎麼辦?」
  李虎山說:「等會兒拉到你們處裡先存放起來。」
  杜嵐問江水良:「知道放毒品的地方嗎?」
  江水良搖搖頭,木訥地說:「不、不知道。」
  李虎山說:「帶我們到後院裡去吧。」
  江水良就帶他們去了後院,他們把放汽車輪胎、雜物的房子清查了一遍,累了個大汗淋漓,可一點毒品都沒有發現。
  杜嵐用電話請示梁衛東,梁衛東說,我已經派人去協助你們,爾後把有用的東酉,包括江水良都帶回處裡。
  李虎山的手機響了,是宿偉打來的。宿偉說:「轉告梁處長,我剛剛收到肖威的信息,說黃虎要到邊境線上去,去接毒品。」
  李虎山立即把這個重要的信息反饋給了梁衛東。
  梁副處長說:「好!你和杜嵐把任務給去的人交待一下後,讓他們繼續搜查,你們立即到『三木飯店』來,在508室找我們。」
  李虎山、杜嵐把江水良和兩箱子美元轉移出去後給緝毒處王科長等三人交待了一些情況和注意的事項後,悄悄地到了酒廠。又從酒廠開車趕到了三木飯店508號。梁衛東等人正在監視著樓下。梁副處長對李虎山和杜嵐說:「那輛車是黃虎的。」
  話音未落,梁衛東的手機響了,一偵察員說:「處長,黃虎換了一輛車,剛剛出了大門,朝右走了。」
「快!」梁衛東說:「黃虎跑了!」
  梁衛東帶李虎山、杜嵐跑下樓也換了一輛嶄新的紅旗車朝黃虎逃跑的方向追去。
  杜嵐熟練地開著車,梁衛東用手機問:「車號?車型?」
  手機裡的偵察員說:「豐田佳美,車號是01777。」
  李虎山首先發現了01777號車,他說:「杜嵐朝右拐,那邊!」
  梁衛東、杜嵐也看到了,紅旗車緊緊地咬住了前面的豐田車。
  梁衛東的手機又響了,是局長打來的。局長說:「局裡已派人和邊防武警埋伏到了邊防線安全地帶。你那裡的情況要隨時報告給我!」
  梁衛東說:「是!局長。現在的黃虎正朝南市區逃跑,我們就在後邊……好好好,我們一定注意。」
  整個下午,黃虎在方圓幾十公里的地方左突右衝,繞來繞去。這裡停上一陣,那裡停上一陣,企圖甩掉跟蹤者。梁衛東他們已經更換了有遮陽膜的三種車了,現在他們開的是一輛尼桑吉普。
  下午六點鐘,黃虎在郊外給車換了一副牌照,梁衛東他們也換上了一部切諾基。黃虎可能感覺到安全了,便急忙忙朝邊界方向開去。
  突然,黃虎的車朝右一拐進了一幢四層樓的後院子。是黃虎發現跟蹤的車了,還是接到了什麼信息?梁衛東把車朝右一打,拐進了一片樹林。
  李虎山盯著四層樓的後院門對梁衛東說:「梁處長,黃虎會不會又要弄個金蟬脫殼的花招,丟下車換上另一輛車?」
  正說著,黃虎的車拐出來了,朝來路返回了。梁衛東急急向局長匯報了突發的情況。
  局長說:「那個四層樓你們別管了,我通知派出所,你們立即追上黃虎,車上不是黃虎也追上去,扣留車輛和車上的人員。」
  梁衛東讓杜嵐把車掉頭,對李虎山說:「你和杜嵐追上去,扣住車和人。我留下來,與派出所會合。看樣子,黃虎已經知道全部情況了,他是不可能回到家裡去了。」
  李虎山說了聲:「多保重。」就和杜嵐調換了位子,加足馬力朝黃虎的車子追去。追過十幾公里時,追上了黃虎的車子。李虎山打過方向盤,把車斜在了路上,黃虎的車子險些碰到了攔路的車上。
  李虎山與杜嵐拔出手槍衝出車門瞄準了開車人,命令道:「出來!」
  黃虎乖乖地舉著雙手下了車說:「就我一人。」
  李虎山命令道:「走過來!」
  黃虎走了過來,一點反抗都沒有,等著李虎山銬上了銬子。
  車裡果然沒有別人。
  李虎山問:「黃虎,你幹什麼去了?」
  黃虎說:「我只是去向人家收了筆款,什麼也沒幹,你們大概捉錯人了吧?」
  李虎山沒有說話,打開車開始搜查,後備箱裡除一桶50公斤的汽油外,什麼也沒有。
  李虎山提出油桶問:「這裡是什麼?」
「是汽油。」
「汽油?」李虎山想,到處是加油站,他裝一桶汽油幹什麼?
  他想起方麗麗說過的一件事。那次在黃虎的後院裡,白粉就裝在幾個裝柴油的桶裡。他取出量機油的尺子在油桶裡捅,黃虎一陣慌張,杜嵐對李虎山說,桶裡肯定有名堂。
  李虎山倒掉汽油才發現這個油桶的下半部分被隔了起來,油桶重重的,裡面一定有東西。他從工具箱裡取出手鉗子、電工刀,三兩下就把油桶底部打開了,裡面裝著一袋袋海洛因,足有十五公斤。
「這是什麼?」
  黃虎垂下了頭。
  李虎山又問:「錢虎呢?他們啥時候來?」
「他們來了又走了,過幾天會和我聯繫的。」
  李虎山用手機給梁衛東匯報戰果:「查出海洛因15公斤。」
「好!」梁衛東說,「你們掉頭來接我。這裡也有情況。」
  李虎山把黃虎銬到了車裡問:「錢虎帶來了一個小姑娘,他弄到哪去了?」
  黃虎說:「他又帶回去了。他講,這個小女孩也許是他的護身符呢。」
「邊界線上咋不去了?貨未到?」
  黃虎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第二十章 紅色通緝令

  宿偉問:「二旦子!小姑娘呢?」二旦子沖臥室努了努嘴,宿偉走過去見門是鎖的。他們破門而入,見小汪霞被人強暴後昏睡在地毯上,下身周圍全是血。宿偉忙抱起汪霞喊叫著,汪霞睜開了眼睛,那目光是呆滯的。宿偉忙讓人打了122急救電話。

  一

  5月28日15時。晴天。
  新城市政府禮堂休息室,陳剛問:汪吉湟同志到了沒有?

  程忠向陳剛匯報工作,他說:「與環球集團有聯繫的共有23家國有企業。除塑料廠一家外,其他的22家全部從環球脫離了出來,由環球向每家企業賠償500萬元用於重新組織生產,安置下崗工人等。」
  陳剛問:「這22家都是在不平等的條件下與環球聯合的?簡直是亂彈琴!」
  程忠說:「豈止是不平等,幾乎是強搶為己有。拿鍋爐廠來說吧,廠長叫藺蘭生。此人雖然作風上不檢點,可生產經營很有一套。祁貴的外甥金釗動用了一下吳龍,抓住了藺蘭生貪污受賄、買別墅養情婦的把柄就強行與其合作。金釗以環球名義登記的公司實際上就是一個皮包公司。像這樣的情況,有十幾家企業呢。」
  於波插話:「塑料廠是個什麼情況?」
  程忠說:「現在環球大廈的地皮就是塑料廠的。呂黃秋給了塑料廠廠長汪盛一百萬元,汪盛就同意讓其兼併了。說起這個汪盛來,我多說兩句,他是市紀委副書記汪強的親哥,雖是一母所生,可兩個人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汪強是勤勤懇懇、一心為公。這個汪盛卻是五毒俱全、十惡不赦。」
  程忠繼續說:「因為這塊地皮已升值了十幾倍,讓塑料廠退出來不利於兩家的發展,只好重新訂立了章程,明確了投資。」
「好!」陳剛說:「只要有利於發展,就別硬拉出來嘛。環球的班子爛了,可環球的事情還要想辦法幹下去嘛。」
  於波說:「我們是這樣考慮的。程市長近來主要抓這件事,爭取把通過整頓後的環球推向市場。為市裡的經濟作貢獻。」
  省公安廳廳長楊力進來了。
  陳剛問:「怎麼樣?參會人員的情況?」
  楊廳長說:「除了厲城市,其他的參會單位全到了,省裡的單位一個不拉,全到了。尤其是新聞單位,中央的、各省的記者來了100多人,比原計劃增加了近70人。」
「好嘛!」陳剛說,「通過這次全省公安英模會議,通過『5.25』統一行動,全方位的宣傳公安,把我們的公安形象推出去,尤其是在這次『5.25』行動中湧現出來的英雄人物要大張旗鼓地進行宣傳。……厲城市怎麼還沒有到?亂彈琴嘛!」
  楊力廳長說:「因為修路,他們的車在路上壓了三個小時,估計開會前到是沒有問題的。」
  楊力說完就走出去了。
  程忠繼續匯報說:「通過祁貴牽扯到買官賣官的幹部有321人。其中副處級以上幹部有71人。這些人中間,除了三分之一的幹部能勝任工作外,其他三分之二的純粹是濫竽充數,給黨委、政府工作造成了嚴重損失。市委對這個問題的態度非常堅決,一定要把這部分人清出幹部隊伍,對個別給黨的事業帶來嚴重後果的人我們還要追究他們的經濟、政治責任,甚至刑事責任。」
「很好!」陳剛說,「我完全同意你們的意見……哎,汪吉湟同志到了沒有?」
「到了。」
「請他們進來,我們先見見面。」
「他呀,早讓記者們包圍了,根本出不來。」
  陳剛說:「亂彈琴!汪吉湟同志的傷還沒有好,他們這樣可不行。」
  於波說:「放心吧,陳書記,我們早想到了這一點。保證萬無一失。」
「這樣就好。」陳剛繼續說,「汪吉湟等同志是全省公安幹警學習的榜樣,也是我們全省黨員幹部學習的榜樣。你們好好整理一下他們的材料,報給省委,省委在適當時再開一個會,把這個典型推到全國去!」
  大家對陳剛的表態報以熱烈的掌聲。
  楊力廳長又來了。他說:「陳書記,你們還是見見他們吧。這些記者可真不得了,我們都擋不住了。」
  陳書記一揮手說:「好,咱們就出去,先跟記者們見一面!」
  
  二

  5月28日20時。晴天。
  新城市醫院住院部,汪吉湟面對特等功獎章潸然淚下

  好不容易勸走了跟到醫院採訪的記者們,張珍珍端上了汪吉湟最愛吃的揪面片子。他吃了一口就推開碗說:「給我盛一碗湯吧,我想喝湯。」
  張珍珍就給他盛了半碗飯湯,他端起來就一口氣喝了下去。張珍珍又盛了半碗麵片說:「來,我餵你,把這點也吃了。」
  汪吉湟本不想吃了,見妻子把對女兒的那份愛也給了他。他便順從地點了點頭。他知道她的心裡苦極了,他不能讓她太傷心了。他說:「你端著,我自己來。」
  汪吉湟吃飯時,有記者在門外張望。護士在擋著,說,就讓他吃點飯吧。從早晨到現在了,才吃了半碗飯。護士的話音中充滿了關切和愛憐。
  汪吉湟說:「劉護士,就讓他們進來吧。我吃完了。」
  記者們又呼啦啦地進來,圍了一屋子。
  張珍珍扶著他躺在了身後的被子上。他對記者們笑笑說:「對不起,我……」
  一女記者說:「汪局長,你是傷病員,別客氣。」
  一男記者說:「汪局長,我們有幾個問題,請你回答。第一,省委省政府把你樹立為英雄模範,國家公安部又授予你『優秀警官』稱號,你對此有什麼感想?第二……」
  男記者突然發現汪吉湟手捧著特等功獎章,認真地看著,雙眼的淚水刷刷刷往下流著,吃驚的停止了提問。
  其他記者們把對到汪吉湟嘴邊的大大小小的話筒往後拉了拉。閃光燈一下一下在閃,像天空中的一道道閃電;攝像機把警官流下的淚水拍成了大特寫。……大家一句話也沒有說,靜悄悄地看著汪吉湟。……只有照相機的卡達聲和攝像機工作的沙沙聲。
  張珍珍用毛巾擦去了他的眼淚,搖了搖他說:「看你,這麼多客人,你這是幹什麼呀?」
  此時此刻,汪吉湟的耳邊傳來的是女兒汪霞的童音:
  ……「廳長伯伯,我爸爸成了英雄,你給他記個幾等功呢?」
  楊廳長的聲音:「你爸爸立過一等功了,二等功、三等功都立過了,你說我該給他個幾等功呢?」
  小汪霞的聲音:「那就再給我爸爸立個一等功吧。」
  楊力廳長的聲音:「你於伯伯、程伯伯代表市裡要給你爸爸請特等功呢。知道嗎?特等功可是比一等功大多了!」
  汪霞高興的聲音:「哇!我爸爸立特等功了。」
  ……
  汪吉湟喃喃地說:「霞霞,你究竟在哪裡?你看到爸爸的特等功獎章了嗎?」
  女記者問:「汪局長,你為啥要流淚?為犧牲的戰友,還是為執法的艱難?霞霞是誰?是你女兒嗎?」
  記者後面一個人說:「同志們,汪吉湟同志受傷失去一條胳膊之後,歹徒又綁架走了他惟一的、心愛的女兒霞霞。同志們!我們的都市英雄為了老百姓的幸福生活,付出的犧牲是巨大的!承受的壓力也是最大的!」
  人們紛紛把鏡頭對準了說話的人,原來是市委書記於波、市長程忠和公安局長金安到了,他們就站在記者們的身後。
  於波說:「那位女同志問得好:警官為什麼會流淚?你們就把鏡頭對準我們的流淚的英雄吧!他才是我們這個時代最最可愛的人。他們捨小家顧大家、犧牲自己保護國家和人民的財產、生命。是他們保護著我們社會的穩定、人民的安寧呀。他們才是我們這個都市的真正的英雄!」
  記者們又把鏡頭對準了汪吉湟,汪吉湟的淚還在流著。他們又把鏡頭對準了身著警服的金安。
  有人問:「請問金安局長,汪吉湟同志的女兒有消息沒有,你們啥時能救她出來,何時能抓獲漏網的逃犯?」
  汪吉湟接過話頭說:「這個問題還是我來回答。第一,我是管刑事、刑偵的副局長;第二,追捕錢虎等人犯的工作是我負責的。」
  金安還真不好回答這個問題,幸虧汪吉湟給他解了圍。他在心裡暗暗說道,吉湟真是個好同志!
  汪吉湟面對大大小小的鏡頭說:「追捕呂黃秋、錢虎等嫌疑犯的工作,我們已經研究並做出了部署。同時,我們也掌握了他們的動向,目前兵分三路,正在加緊追捕。要不了幾日就會大功告成。至於救我女兒,她既是我的心愛的女兒,也是祖國未來的花朵,解救她回家是我們的責任,請你們放心。」
「能不能說具體一點?逃犯在哪裡?小汪霞在哪裡?何時能抓住壞人、解救孩子回家?」
「牽扯到辦案機密,恕我無可奉告。」

  三

  5月28日22時。晴天。
  省城錢虎的住處,找到了生命垂危的小汪霞

  宿偉、田小寧等四位警察,在省城公安的配合下,按照吳龍提供的線索,埋伏守候在了錢虎在省城的最後一個住處。他們藏身在一片不足一米高的榆樹苗林子裡,酷熱難當,渾身的汗水把衣服濕透了。成千上百的蚊子在他們的頭頂、胳膊腿腳周圍盤旋,嘴唇、臉上、手上都被蚊子咬下了一個個奇癢難忍的包。
  據早就守候在這裡的警察介紹,除錢虎外,二旦子、吳奇、張二都程度不同地下樓買過吃的、打過電話。錢虎是個很狡猾的魔頭,難道他又嗅到了什麼風聲不成?不可能呀,他們對吳龍的供詞驗證過了,沒有一處不實。他們的行動是局領導親自指揮、安排的,連省城公安都不知道執行的是什麼特殊任務。宿偉知道,現在撲上去的結果很可能是錢虎又一次漏網。錢虎的漏網,意味著解救小汪霞的計劃要再一次落空。
  宿偉腰間的傳呼又一次震動了,他知道這肯定是汪副局長催促他們趕緊行動的信息。他打開顯示屏,上面的漢字是:既然四人中三人已出現,請速採取行動,給省城公安局程局長已說好,你可隨時調警力支援。汪。
  怎麼辦?宿偉焦躁起來了,種種跡象表明,錢虎等是沒有發現危險的,否則他們早就跑了。如此看來,二旦子幾個是沒有戒備的。照此推斷,錢虎應該在樓上。這時候,宿偉在心裡罵起了肖威,這個傢伙是怎麼了?一點信息也沒有。
  田小寧捅了宿偉一把,宿偉順樹枝的間隙向路口看去,只見兩個人走了過來。高的怎麼也看不清面孔,那矮的分明是肖威。
  既然肖威出現了,那高個的不是錢虎還是哪個?宿偉興奮地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肖威說:「大哥,我要撒個尿。」
  高個子怕是不放心肖威似的,說:「我也去。」
  這兩個人竟朝矮榆樹林走了過來。
  宿偉對田小寧做了個掐脖子的動作,田小寧會意。
  肖威左顧右盼,像找著什麼,半天了沒有掏出傢伙來。錢虎的尿水不偏不斜,正好尿在了宿偉的右腿上。宿偉照準錢虎的傢伙猛的一拳,田小寧一個鯉魚打挺,躍出林子,掐住了錢虎的脖子。之後三下五除二塞住了錢虎的嘴,給他上了手銬。宿偉把錢虎交給了田小寧說,帶兩個人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後打傳呼給我。我和肖威、其他的同志上樓。
  肖威帶路徑直上了三樓,宿偉等藏到了一邊。
  肖威敲門,裡面問:「誰?」
  肖威說:「不想吃飯就別開門。」
  裡面聽出了肖威的聲音,一個傢伙罵罵咧咧的開著門說:「好小子……」
  宿偉衝進門,二旦子就被兩名公安抓住了。這時候,吳奇、張二在客廳看電視,等公安衝進去時,他們才反應了過來。等張二摸腰間的槍時,槍已被宿偉下了。
  宿偉問二旦子,二旦子!小姑娘呢?
  二旦子沖一個臥室努了努嘴,宿偉上去,門是鎖的。他們破門而入,見小汪霞昏睡在地毯上,下身周圍全是血。宿偉忙抱起汪霞喊叫著,汪霞睜開了眼睛,那目光是癡呆的。宿偉忙讓人打了122急救電話。他放下汪霞出門來,抓住了二旦子的衣領,把他拉進了臥室,指著血泊問:「這是咋回事?」
  二旦子說:「這是錢總,不!錢虎干的,他說汪吉湟不讓我們好活,也讓他不得好活……」
  宿偉氣急了,左右開弓打了二旦子兩個耳光後,罵道:「畜生!」
  救護車來了,宿偉派人去了醫院。自己押著二旦子、張二、吳奇與田小寧會合後,連夜押著錢虎等返回到了新城。他本來也想去醫院的,可是他怕幾個犯罪嫌疑人會出現意外。就只好含著淚辭別了小汪霞。
  到新城後,宿偉把錢虎等四名罪犯押進看守所後,簡單給金局長匯報了幾句,沒顧上喝一口水,換了位司機就又返回到了省城。清晨7點,他趕到了省城人民醫院。
  宿偉找到了外科醫生高大夫。高大夫告訴他,這個強姦犯真是太惡毒了。孩子的陰道和肛門都裂開了,現在縫補手術已做完,很成功。可是孩子因為流血過多,暫時還在昏迷之中。不過,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那就太好了!」宿偉握住了大夫的手說:「謝謝你,謝謝你們,高大夫。」
  高大夫說:「別謝我,抓住壞蛋,給小姑娘報仇。」
「高大夫,放心吧,罪犯我們已經抓住了。」
  ……
  看過汪霞後,宿偉打通了金安的電話。他說:「金局長,孩子已經脫離了危險。我想,小汪霞的遭遇最好別給汪局長說,你給小田也交待一下。就說是孩子摔了一下,受傷了,流了點血。住兩天醫院就會好的。」
  金安說:「這沒問題,你還得給醫院的大夫說一說,汪局長的夫人張珍珍已經上車了。局裡也派了兩名同志去護理。你等等她們吧,等張珍珍到了,你再來。」
「好吧。」宿偉掛斷了電話。
  他又給汪吉湟打通了電話,簡單地匯報了一下情況說,霞霞已經脫離了危險。
「好!」汪吉湟說,「宿偉呀,你們這一仗打得漂亮!不費一槍一彈,沒有一點傷亡。我會給你們請功的!」
  掛斷了電話後,宿偉才知道自己已經是淚流滿面了。汪副局長這是怎麼了,咋這不公平的待遇就輪到了你一個人的身上呢?失去了一隻手,現在女兒又讓錢虎這個惡魔糟蹋了……錢虎!錢虎!你這個魔頭!
  宿偉拳頭捏得嘎嘎響,恨不得立即到新城把錢虎痛打一頓,解解這心頭之氣。他又一次罵道:「這個王八蛋!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宿偉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後,想到要給小汪霞買點什麼吃的。買點什麼好呢?想來想去,還是問問大夫再去買吧。他想,他要親手給小汪霞餵上這頓早餐
  ……
  他還想……

  四

  5月29日9時。晴天。
  新城電業公司開業儀式上,一張沉甸甸的轉賬支票。
  主席台上台下,坐滿了人。
  主席台上的橫幅是:「中美合資新城熱電有限公司成立大會」。
  空中幾隻碩大的彩色氣球下綴著各色標語:
  祝賀新城熱電公司成立!
  今日秣馬礪兵,明天市場奪雄!
  新城熱電,一心為民!
  ……
  市委書記於波、市長程忠接過了美籍華人於菲女士贈送的一張特大號現金支票。上面的收款人是:新城市公安局。金額是300萬元。
  於波、程忠把支票交給了金安和宿偉,兩人抬著支票走下了主席台。場內掌聲雷動,記者們把鏡頭對準了那張特殊的支票。
  於波說:「新城熱電公司董事長於菲女士為什麼要給市公安局贈300萬元人民幣呢?我想請於女士就這問題給大家說幾句怎麼樣?」
  場下又是一片掌聲。
  於菲從座位上站起來說:「各位先生、女士、來賓們。今天是我們新城市熱電公司開業的大喜日子。在這個日子裡,我們給市公安局贈送300萬元用於購買現代化的破案設施,如車輛、通訊設備等等。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可以這麼講,新城熱電公司的成立有他們的汗水和貢獻。有金安局長、汪吉湟副局長這樣的好領導,有宿偉、李虎山、田小寧等等這樣的好警察。同時,我還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昨天晚上,他們又打了一個大勝仗!」
  掌聲過後,有記者問:「什麼樣子的大勝仗呢?」
  於菲女士說,「這個問題我無權回答,請我們的都市英雄汪副局長給大家回答吧!」
  汪吉湟不慌不忙地扶了話筒,大聲說道:「『5.25』統一行動漏網的錢虎、二旦子、張二、吳奇四名罪犯已於昨天晚上被我公安刑警抓獲!」
  掌聲。
  汪吉湟繼續說道:「同時,被歹徒綁架的小汪霞也解救了出來,因為受了點傷目前正在醫院接受治療呢,過兩天就出院回家了!」
  掌聲。
  程忠見於波向他示意,他開始了大會的下一項議程。……
  熱電公司成立大會結束後,於菲來到汪吉湟的身邊說:「汪局長,能不能向你提個要求?」
  汪吉湟說:「可以呀。」
  於菲:「我打算把你的女兒接到美國去讀書,請你同意。」
  汪吉湟不假思索地說:「這不行。」
  金安接上說:「行!怎麼不行。讓我們公安的後代出國讀書,這本身就很有意義嘛。」
  汪吉湟馬上聯想到費用的問題,說:「不行不行。」
  於菲洞察到了汪吉湟的心理,她說:「費用由我負責借給她本人,等她學成畢業後賺了錢再還我。」
  汪吉湟:……
  程忠說:「我看行,大不了汪霞畢業後給於總打工,這也是一個辦法嘛。」
  汪吉湟說:「還是不行。萬一孩子學習不好,將來不能勝任於總給的工作,那就麻煩了。」
「那有什麼?」於菲說,「我親自教她、帶她,還怕她學不下本事?」
  金安想,讓汪霞出國是隱瞞孩子被害的最好辦法,同時換個環境學習可能對小汪霞更有好處。
  金安說:「菲菲,汪霞的事我替汪局長做主了,等她出院後,你就帶她走。」
  汪吉湟還是有點顧慮,他說:「讓我回去和她媽商量一下。」
  金安說:「不商量了,就這樣決定了。」
  程忠說:「汪吉湟同志,人家於女士可是一片誠心呀。」
  汪吉湟:「這,我覺得還是不合適!」

  五

  5月29日10時。晴天。
  新城市公安局看守所,二旦子主動要求交代問題

  二旦子斜躺在木板鋪上,失神的眼珠緊盯著房頂角上蜘蛛織成的一張網,一隻長腳蚊子不小心觸到了網上,正在吐絲織網的小小蜘蛛爬了過來。蚊子立刻變成了蜘蛛的一頓美餐。二旦子的心刷一下抽緊了,那只觸網的蚊子不正是自己嗎?
  這個把生命當作兒戲的魔鬼,死到臨頭也害怕了。
  他後悔極了,後悔與吳龍、錢虎一夥攪到了一起。這個舉動當年一直被認為是英雄氣概,可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是多麼的愚蠢多麼的無知。你呂黃秋不是很了不起嗎?人家照樣收拾你。你的公司呢?你的那群朋友呢?現在都到哪裡去了?人就是這樣,當你想幹點正事兒的時候,周圍有不少朋友。可你走到與人民為敵的時候,跟前連一個人也會沒有的。是啊!呂黃秋、錢虎、吳龍等人是大傻瓜,他二旦子也是大傻瓜。你有幾個腦袋敢和共產黨抗衡。
  越是生命走到完結時越留戀生命。好死不如賴活著。他二旦子幹嗎要幹這些事情呢?他恨自己,更恨呂黃秋、錢虎和吳龍,如果沒有這幫魔王,他二旦子決不會這麼早就結束生命。
  一切都晚了,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如果人生能有第二次生命,他二旦子絕對會好好做個人的。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不可能有第二次。吳龍早就落網了,錢虎也落網了,呂黃秋落網是遲早的事。你能跑到哪裡去,香港是中國的,難道外國會是世外桃源嗎?
  這個時候,二旦子想得最多的是公安快快抓住呂黃秋,只有這樣他的家才能安全。其實他的家裡只剩下一個老母親了,他不敢去見母親,每次去都是悄悄給老人家放點錢就走了。他無顏見母親的主要原因就是母親最痛恨的就是他這種人。如果抓不住呂黃秋,他母親遲早會死在呂黃秋的手裡,這是他們的規矩。但是,此刻的二旦子一點也不怕了。他深信,呂黃秋是逃不脫法網的。
  二旦子原名叫胡小旦,家庭出身也很苦。父親胡安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民兵連長活活地打死了。那個民兵連長說穿了就是一個流氓無賴。想佔他母親的便宜被他父親撞見並打出了門,這傢伙便設了個圈套,把他父親與地富反壞分子一起批鬥,被活活打死在批鬥會場。
  母親從二旦子很小的時候就教育他做個好人。可二旦子學壞了,而且壞得不可救藥了。扳起指頭算算,雖說二旦子沒有直接殺人,可跟著別人、受人指使殺過的人也有四個。他怕極了,聽說量刑時要考慮主犯和從犯,這從犯的界限是怎麼個劃分法呢?要想弄清楚這個問題,要想活命,只有如實向政府交代。如果政府能給他下個從犯的結論,或許能保住性命。到那個時候,他二旦子再從頭做起,爭取減刑提前出獄。
  二旦子這麼一想,決心立功贖罪。他主動要求交代問題。金安局長與省公安廳王俊處長親自審訊二旦子。
  二旦子交代了三次參與殺人的罪行。
  第一次是跟著吳龍去秦遠鄉,是吳龍開槍打死人的。
  第二次殺葛興河葛老漢是錢虎指揮的,吳龍出主意後,老人慘遭他和張二、吳奇的毒手。
  第三次參與打白森老師,也是錢虎傳達的呂黃秋的命令。他們把白森活活打死,然後埋在了秦遠鄉的一個河壩裡。
  第四次是參與輪姦葛興河的女兒葛小梅。
  那天呂黃秋從街上把葛小梅拉回來就對她實施了強姦。因為葛小梅不答應並且抓破了呂黃秋的臉。呂黃秋就把葛小梅交給他們幾個輪姦。葛小梅醒過來後,跳窗自殺了。
  金安立即派人去秦遠鄉找回來了白森的屍體。
  金安問二旦子:「葛小梅的屍體呢?」
  二旦子說:「被伙房的攪肉機攪碎餵狗了。」
  金安拍桌子罵道:「一幫魔鬼!」
  二旦子嚇了一跳,尿濕了褲子。
  金安扔給他一沓稿紙說:「念你是從犯,又有悔過之心。你去把你自己和別人的其他犯罪事實全寫出來。」
  二旦子說:「我一定寫。」
  王俊問:「呂黃秋在哪裡?」
  二旦子:「好像在香港,具體在哪裡,只有錢虎一個人知道。」
  王俊說:「押下去吧。」
  二旦子被帶了下去。
  金安說:「簡直是一幫魔鬼!」
  王俊說:「這幫惡棍太殘忍了,不叫魔鬼還能叫什麼呢?」
  金安:「看來得想法讓錢虎開口,他不開口,呂黃秋的下落是很難清楚的。」
  王俊問:「香港警方協查的情況來了沒有?」
  金安:「來了,查無此人。」
  王俊說:「兩種情況,一種是在香港,一種是出境了。」

  六

  5月29日11時30分。晴天。
  新城市市長辦公室,來自引水工地的噩耗。
  程市長正在聽取市經貿委、計委、鄉企局等部門關於環球集團清理整頓後的運行方案匯報。
  辦公桌上紅色的電話機響了。
  程忠抓起電話「喂」了一聲。
  對方說:「你是程市長嗎?我是引水工程指揮部。」
  程忠說:「我是。我正在開會,如果不是特別重要的事,你12點鐘打過來吧。」
  對方說:「不僅重要,還重要的不得了呢。」
「請講。」
「鍾指揮,他……」
「他怎麼樣?」
「他,他被扒渣機擠到了洞壁上,他……」對方快要哭出來了。
  程忠急了,他問:「他怎麼樣?是受傷了對不對?快送醫院呀!」
  對方說:「他,他已經死了。」
「什麼?」程忠只覺得頃刻間天在搖、地在動。
  早晨,鍾祥和往常一樣帶著幾個人去洞子裡看施工的工人們、檢查工程進度。……
  昨天夜裡,鍾祥一夜未眠。因為治理塌方的問題,他翻閱了大量的資料,思考了不少對付塌方、泥石流的辦法。最後他眼前出現了白天親眼目睹的那次大塌方,一下子堆下來近千方的泥沙,掌子面湧出的泥石流把洞子埋得只剩下了不到兩米高,從洞頂到地表30多米的覆蓋層塌透了,山上陷下去一個大坑。為了充填這次塌方,僅木料一項就用去了六十多立方。開過隧洞的工程人員都知道,他們這些長年累月與洞子打交道的人不怕石頭就怕稀。岩層再硬,再頑固,他們也能打穿它,可是遇上泥石流,剎那間使洞子成了「稀屎胡同」,有勁使不上不說,還耽誤工程的進度。
  雖說這些都和工程的發包方沒有直接的利益關係,哪怕花費多少時間和精力、物力,那是工程承包方鐵軍自己的事兒。可是,鍾祥他不這麼想,他急呀,如果照這樣下去,影響了工程進度,那他鍾祥是要負責任的。當然了,這些具體不過的問題,將成為工程進度緩慢的最最主要的原因。你這個山的地理環境就這樣,我鍾祥有什麼責任,要追究責任那也只能找鐵軍。至於鐵軍受多大的損失和委屈,那是鐵軍的事情,這跟工程發包方的新城市政府、引黃入新工程指揮部的的確確是關係不大的。
  然而,這僅僅是普通人的心理、平常人的心理。鍾祥的心理不是這樣,至少他不是那種沒有責任心的領導幹部。如果是那樣,他可以找出好多個理由和借口,充當一個到外地去名為考查實為遊山玩水無所事事的領導,也可以是一杯茶水一包煙,一張報紙看半天,上半月在家下半月在工地的毫無責任感的副總指揮。也許這樣子的副指揮是最好的領導呢!
  可是,鍾祥的骨子裡有一種不安分的東西,那就是不論幹什麼都必須幹好、干漂亮!當水電局長時,他是好局長,當區長時他更是個好區長,就是在當那個發不出工資來的開發區管委會主任時,他也是個好主任。你能說現在轟轟烈烈的開發區工作沒有他鍾祥的功勞?如果不是鍾祥,至少由電業公司為基礎的中外合資熱電公司不會投入運行。或者要運行也沒有這麼快。
  那麼現在當這個造福新城人民千秋萬代的引水工程的副總指揮,他就更應該當好。他還沒有這樣想的時候,行動已經這樣做了。隧洞總公司一分公司的經理、鐵軍首領歐陽傑就感觸頗深。他說,我們幹了不少工程,包括天津的著名引水工程--「引欒入津」在內。可是從來沒有碰上過像新城市這麼好的發包方,也從來沒有遇上過像鍾副指揮這麼好的人了。他不僅在工程技術上給鐵軍以大力的支持和協助,而且在後勤供應上簡直就是我鐵軍的好後勤部長嘛,什麼肉呀、茶呀、大米呀等等等等,在鍾祥的部署下,源源不斷地往工地上運。有時候幾乎是一天運一次菜。感動得歐陽傑握著鍾祥的手說:「為了新城市人民,為了這個引水工程,我把這100多斤交到這裡了。不按時按量完成任務,誓不罷休。」
  早晨,鍾祥本想瞇一會兒。可是看看表,上班的時間快到了。他就洗了一把臉、喝了一碗稀飯就鑽進了洞子。就在這個時候,又一次塌方出現了。在掌子面上作業的一台重96噸的液壓式扒渣機像玩具一樣被泥石流倒推了過來,眼看著兩個工人就要被扒渣機壓上了,他不顧一切地拉起兩個工人就跑,兩個工人比他有經驗,跑出了危險地帶,他卻被扒渣機推到了洞壁上,泥石流將他埋得只剩下了一個腦袋。大家見鍾副指揮被機器壓住了,都大喊著「鍾指揮」,叫出來的聲音變調了,聽著都害怕。大家想辦法靠近了鍾祥,去搶救他。可是,救出來的鍾祥,已經停止了呼吸。
  跑脫了的兩個工人撲倒在鍾祥身上大哭了起來,大家都跟著哭了起來……
  程忠知道這一切後,眼眶裡湧出了淚水。
  經貿委魏主任見狀,拉了拉秘書長的袖子說:「我們先走,啥時匯報再通知我們。」
  見秘書長點了一下頭,大家都默默地退出了市長辦公室。

  七

  5月30日8時。晴天。
  新城市委常委會上,於波給楊力的電話

  八點過五分,市委常委會準時舉行。
  首先是公安局長匯報。汪吉湟說:「除呂黃秋外,具有黑社會性質的環球持槍殺人、流氓犯罪集團的全部成員均已落網。三年以來發生在我市的幾起惡性案件全部偵破,都是呂黃秋一夥所為……」
  汪吉湟匯報完全部案件之後,於波問:「呂黃秋現在到底
《1號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