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如此,他聽完省市檢察院檢察長的匯報後,就不那麼客氣了,甚至還發了脾氣,拍了桌子:「不管他是副省長還是副書記,只要做出了違反黨章、損壞群眾利益的事情,都要一查到底!查錯了,不用你們承擔責任!全由我這個省委書記負責!」
姓唐的為什麼會提出王東山的名字?應該說他不會這麼沒原則呀!唐學強為什麼沒叫王副省長,而是直呼其名呢?對於這個案子的專案組組長來說,他在此時此刻提出王東山來,意味著什麼呢?
西蘭省檢察院檢察長年均劍,帶著唐學強來到了省委書記的辦公室。
省委書記蘇清林讓秘書把兩人請到了他的辦公室。
省委書記辦公室一套四間,寬敞明亮,大方氣派。剛進門是約20平方米的會客廳,秘書辦公、簡單會客、聽小範圍的匯報,全在這裡。裡間約50平方米的大房子,就是省委書記蘇清林辦公的地方了。
西蘭省的重要文件、重大事件以及中央的最高級絕密文件,都是在這裡由蘇清林親自處理的。哪些該上報,哪些該交常委會審議,哪些該交省委個別領導酌處,哪些該他自己拍板定案……,這一切,對於蘇清林來說,都需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就像戰時的將軍,運籌帷幄於50平方米之間,決勝於千里之外。蘇清林是敏銳的,果斷的,有時是清醒的,有時是糊塗的。但黨的形象人民的利益受到影響和損害的時候,牽扯到農村農業農民問題及工人問題的時候,遇到大事大非的事情的時候,他是清醒的!那麼,他什麼時候的糊塗的呢?在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在黨和人民的利益得到充分保障的情況下,針對省委、省政府領導之間針頭線腦、雞毛蒜皮的小事,不痛不癢的矛盾時,他是糊塗的。他甚至裝做不知道。
他這個中共西蘭省委常委們的班長、全體西蘭省共產黨員的頭當的也不輕鬆啊!可是,大多情況下,他都是瀟灑的。他認為,中共西蘭省委的大多數常委們,都是可以放心的,都是靠得住的,他們代表的是全省人民的最根本利益。這一點,他深信不疑!如省長陳雲天,就是這些人的代表。陳省長給他匯報工作時,他就很瀟灑:「你定吧!」「你酌情處理吧!」「你說了算!」「按你的意見辦!」
在有些情況下,蘇清林就變的不那麼討人喜歡了。這裡的「人」是少數人,也是極個別人。今天就是如此,他聽完省市檢察院檢察長的匯報後,就不那麼客氣了,甚至還發了脾氣,拍了桌子:「不管他是副省長還是副書記,只要做出了違反黨章、損壞群眾利益的事情,都要一查到底!查錯了,不用你們承擔責任!全由我這個省委書記負責!」
年均劍、唐學強是應省委書記之約,來向省委書記匯報「2.6特大火災事故」的查處情況的。按慣例,省檢察院檢察長年均劍和市檢察院檢察長唐學強是不能直接給省委書記匯報工作的。可是在中共西蘭省委,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凡是大案要案,只要是省委授過權的,都可以直接向省委書記匯報。省委書記親自約見辦案人員時,省委分管領導都可以不參加。同時,唐學強還是省委常委擴大會確定的專案組組長。
從十條山街道辦主任到區、市有關單位的領導,涉及到瀆職犯罪的領導幹部共53人,基本上都查出了問題。可是,在這些瀆職單位、瀆職人員的辦公室裡,都無一例外的查出了副省長王東山的書法條幅:「依法辦事」!因為王東山是副省級領導,未經省委批准,別說是省檢察院,就是省紀委,也是不能擅自對其進行調查的。
「『依法辦事』,從字面上講是沒有問題的,你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省委書記神情冷俊,幾乎是一字一頓:「否則,你們是不會專門提出這個問題的!」
「是的,蘇書記,學強一向是個很嚴謹、很有原則的同志!」
「聽說我們的1號檢察官當過市委副書記?」省委書記對唐學強很感興趣。
年均劍說:「說句違反原則的話,這都和王副省長有一定的關係!」
唐學強接上說:「年檢,沒有證據的話,我們不能說!」
「那是你不願意讓查,要是查下去,不就有證據了?」
蘇清林點頭說:「學強同志的話正確,在法律面前,證據為先嘛!好了!鑒於『2.6特大火災事故』的特殊性,我同意對王東山實行雙規!你們先『請』王東山到專案組,然後再向省政法委、省紀委匯報!」
年均劍有些擔心的說:「蘇書記,我們的來意是,讓省委同意我們先從外圍調查,等掌握證據了,再來決定是否要雙軌他。」
唐學強也接著說:「就怕查不出問題來,到時省委會被動的。」
蘇清林馬上想起了被大火燒死的107名學生,和那些失去寶貝孩子的家長。他走訪慰問過部分受害家庭,其中好幾戶人家已經家破人亡。那天到一戶姓閆的老太太家中送錢送物,被老太太拒絕了。老太太見省委書記來了,忙跪倒在地磕破了頭。她哭著說,孫子死後,兒媳急瘋了住進了精神病醫院,老實巴交的當工人的兒子想不開,上吊死了。現在就剩下了她這個孤零零的老婆子了,她之所以活著,就是等著共產黨對那些草菅人命的王八蛋們繩之以法。孫子兒子的仇報了,她就能安安靜靜到陰曹地府去了……
蘇清林緊握著拳頭說:「我一想起閆老太的話,我就感到臉紅。我們這些共產黨人,究竟給老百姓帶來了什麼?想起這起火災給老百姓帶來的災難,我就感到我這個省委書記太不稱職了!」
「太不稱職了!」蘇清林氣憤的拍起了桌子,發起了脾氣,說出了擲地有聲,令省市兩級檢察長瞠目結舌的話來。……
年均劍慌了,忙說:「蘇書記,別生氣,是我們辦案不力,讓你失望了。」
唐學強走過來扶省委書記坐了下來:「蘇書記,冷靜一點,都是我們失職,沒有把案子拿下來。」
蘇清林接過年均劍遞過來的茶杯,喝下了一口水:「對不起,我又發火了。」
年均劍說:「你是著急呀!」
蘇清林馬上把情緒調正了過來:「你們已經盡力了,怪不得你們啊!」
唐學強馬上說:「蘇書記,你放心,只要你允許我們暗中調查王東山就行。三天之內,我們保證解決問題!」
「好!」蘇清林握住了唐學強的手:「謝謝!謝謝你們阻止了我犯錯誤。別下什麼軍令狀,你們辦案的速度,省委是信得過的!」
蘇清林又握住了年均劍的手:「祝你們成功!」
「謝謝!」
……
經過公安人員的進一步偵查,人為故意縱火的因素被徹底排出了。
那個在「蘭河第一樓」一樓庫房裡發現的塑料捅,是庫房保管員盛水用的。
省公安廳消防總隊全面介入,終於查出了火災的真正原因:初三(2)班的學生在自己接的電插板上給復讀機、單放機沖電。由於插板質量不合格,再加上電路負荷過重,久而久之便燒壞了兩線中間的塑料隔板。插板內的兩線接觸的時候,初三(2)班的同學鎖上門到電教中心上機去了。兩線接觸的後果是燒著了學生們私接的明線,明線又引著了木頭牆板。這樣,那場可怕的大火便燒起來了。
鑒定結論的結語是人為失火。人為失火的性質僅次於人為縱火。這個結論當然是有些人所希望的了。不管怎麼說,你違規用電了,否則,這火能燒起來嗎?也就是說,這場大火跟「蘭河第一樓」的主要建築材質,有一定的關係,但關聯不是太大。不是直接而是間接的一種關係。
那麼,接下來的問題就成了失誤和瀆職了。
對於這場大火所造成的後果,失誤顯然是太輕描淡寫了。當然了,如果查不清楚朱坤榮這樣做的其它原因,恐怕對於朱坤榮來說,那就只能是「輕描淡寫」了。而問題的焦點就到了瀆職犯罪上了!到目前為止,僅僅是瀆職而已,就像朱坤榮的行為一樣,你並沒有查出其它的因素。比如,瀆職者有沒有受賄嫌疑?始作俑者有沒有其它主觀上的故意?等等等等。
這就是唐學強感到頭疼的問題。
如果是這樣,瀆職者就不可能被從重處罰,人家這樣做並沒有收受好處,甚至連飯都沒有去吃一頓。也就是說,沒有任何主觀上的故意,你就是量刑定罪,也罪不至死啊!
同樣的道理,坤榮仿古建築公司的老闆朱坤榮,也很可能會逃脫法律的嚴懲!
如果是這樣,九泉之下的107個靈魂能安寧嗎?這107個孩子的家長,包括107個家長的直系親屬,往少裡算,1千人總有吧?這1千位受害者親屬,再加上同情這件事的善良的蘭河人民,他們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嗎?
唐學強並不是無中生有,想把簡單的問題弄複雜了。唐學強不是那樣的人,也不可能做那樣的事。問題是除了懷疑這個天衣無縫的結果外,還有兩個疑團,他始終解不開。
第一個疑團是,為什麼出事的地方都有你王東山的條幅?究竟是依法辦事還是另有隱情?
第二個疑團是,為什麼王東山、官階平反覆摧促讓快點結案?為什麼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死的死了,活著的還要保護!從街道到區上,從區上到市裡,牽連了這麼多的幹部,我們於心不忍啊!所以,我們要保護和愛護基層的幹部,他們也不容易啊!
王東山、官階平說這番話的時候,同樣是代表省委!
唐學強就不明白了,王東山、官階平為什麼就不能感受一下107位孩子們家長的心情呢?對瀆職犯罪者於心不忍,對受害者家屬,怎麼就於心能忍呢?
同時,自從辦案以來,求情說話的人用絡繹不絕來形容,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為什麼這麼多的人,為他們說話呢?
這一切,都是唐學強反覆思考的問題。
面對這一切,唐學強沒有退縮。從省委書記同意暗中調查王東山的那一刻起,他就下定了必勝的決心。
給省委書記匯報後的當天晚上,唐學強就兵分兩路,調查王東山條幅的來龍去脈。一路由他親自掛帥,對瀆職人員重新審訊;一路由省檢察院副檢察長兼起訴處處長高久辛掛帥,在外圍進行調查。
蘇蘭芳看著窗外的高樓和灰濛濛的天空出神,葡萄糖吊瓶裡的液體正在滴噠滴噠,通過輸液器的軟管,朝她的血管裡流著。
燒成輕傷的孩子和武警公安人員,都陸續的出院了,只有重傷號還得住些日子,等徹底痊癒了,然後才能出院。她也快要出院了,住院期間,她想父親想母親,也想妹妹蘇晶。想的更多的人,則是蘭宗震。
蘭宗震在和錢一中們的鬥爭中,表現得太出色了。在金錢、美色面前,他經受住了考驗,在邪惡勢力面前,他沒有低頭,表現出了一名新聞工作者的高風亮節。她為這樣出色的男人而自豪,她為有這樣優秀的未婚夫而感到驕傲。
本來,她要把蘭宗震的一切告訴父親的,可唐學強告訴她,蘭宗震的事情他能處理,千萬別再分省委書記的心了。其實,他已經把蘭宗震關照的很好了,在看守所裡,蘭宗震住的是乾淨舒適的單間,吃的也是較為可口的飯菜。唐學強說:「怕什麼?讓他在安全的情況下,體驗體驗生活也好嘛!」
是啊,體驗一下看守所裡犯罪嫌疑人的生活,並沒有什麼壞處。這對他的新聞工作、文學創作都會有一定幫助的。這樣一想,她也就釋然了,也就心安理得了。她想馬上出院,馬上去看望蘭宗震。……其實,她早讓小保姆於風去看過他好幾次了。當然,這都是唐學強親自安排的……
窗台上、桌子上,全是朋友、學校的同事、學生,還有學生家長送來的鮮花和花籃。一場大火,讓蘇蘭芳成了名人,連日來,報紙、電視、廣播,全在介紹她搶救孩子的英雄壯舉。因此,社會上一些認識她和不認識她的人們,也都來看她,弄的她常常不好意思。小保姆於風每天來送飯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些花和水果,分送到燒傷的學生、武警和公安戰士病房裡。於風又是特別會說話的姑娘,送這些東西時三言兩語就能把學生家長、武警公安戰士們激動地熱淚盈眶……
「噹!噹!當!」有人敲門。
「請進!」
進來的是唐學強的司機小程和護士小朱。
「小程,你怎麼來了?唐叔叔呢?」蘇蘭芳高興的問:「你來看我,一定有高興的事了?」
「那是。」小程告訴她,蘭宗震的強xx案,法院今天開庭。唐檢說,他再忙也要去為蘭宗震辯護,讓你也一定趕到。
「啥時間?」
「下午三點。」
下午三點,區法院的審判大廳裡,座無虛席。聽說是宣判《蘭河晚報》名記者蘭宗震的強xx案,旁聽的群眾來了不少。
法官宣佈:蘭宗震涉嫌強xx燕子一案,現在開庭!
法官宣佈開庭時,唐學強身穿便服走過來坐到了蘭宗震的旁邊,把被告辯護人的銅牌子放到了自己面前。法官見狀一驚,讓書記員過來問唐學強是怎麼回事?
唐學強站起來沖法官、國家公訴人他原告律師點頭致意後說:「尊敬的法官先生、原告的辯護律師先生,以及區檢察院的檢察官先生!我,唐學強今天是以個人身份來的。我受被告蘭宗震的委託,為被告挖蘭宗震涉嫌強xx一案進行辯護。……這是我的法律文書!」
唐學強把一沓法律文書交給了書記員。
法官、原告律師及國家公訴人大驚失色。
蘭宗震欣喜發看了看坐在下邊同樣面帶笑容的未婚妻蘇蘭芳。
旁聽席的群眾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法官接過書記員遞過來的文書後,站起來對唐學強說:「唐檢,這,這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呢?」唐學強站起來對法官說:「尊敬的法官先生,別叫我唐檢,叫我被告辯護人吧!我也是學法律的,今天的行為符合國家法律,為有效行為,請繼續開庭吧!」
旁聽席上響起一片掌聲。
法官無奈,只好開庭。
國家公訴人讀完了對犯罪嫌疑人的指控。緊接著,原告辯護人提供了所有證據。
法官沖唐學強點頭致意後,說:「請被告辯護人當庭辯護!」
唐學強離開席位,沖法官揚了揚手中的材料,又衝旁聽席上的群眾揚揚手中的材料,對法官說:「尊敬的法官先生,我這裡有三份證據,足以證明,我的當事人是無罪的!」
國家公訴人、原告辯護人驚慌失措,面面相覷。
旁聽席上大嘩。
唐學強把第一份證明揚了揚:「這是受害人燕子的證詞,她受人指使陷害被告人蘭宗震是真,被被告人強xx是假!」
唐學強把燕子的證詞交到了法官的手裡。法官當庭宣佈了燕子的證詞。
旁聽席上一片寂靜。
唐學強把第二份證詞揚了揚:「這是十條山賓館客房部經理於武的證詞,燕子是十條山洗浴中心新到的小姐是真,賓館服務員是假!編造這個謊言的目的就一個,企圖陷害我的當事人!」
蘇蘭芳帶頭鼓掌,旁聽席上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
唐學強把於武的證詞交到了法官的手裡。法官當庭宣佈了於武的證詞。
唐學強把第三份證詞揚了揚:「這是十條山洗浴中心老闆邱巴彥的證詞,我的當事人蘭宗震強xx燕子是假,十條山街道辦事處副主任錢一中誘姦燕子是真!」
「啊?」
「……」
旁聽席上又一次大嘩!
唐學強把邱巴彥的證詞交到了法官的手裡。法官當庭宣佈了邱巴彥的證詞。
原告辯護人站起來說:「反對,審判長,被告辯護人的證詞有假,因為,燕子早就失蹤了!」
法官:「反對有效!請被告辯護人提供人證!」
唐學強衝門口喊了一聲:「請人證出庭做證!」
在四位公安人員的陪同下,燕子、於武和邱巴彥被帶了進來,站在了證人席上。
原告辯護人和旁聽席上的個別人,又一次大驚失色,瞠目結舌。
法官照例說明了做假證要負法律責任的話,然後讓燕子為蘭宗震做證。
「我已經做了一回假證了,是我害的蘭記者。」燕子哭訴道:「都是錢一中和於武讓我這樣做的。」
唐學強問:「燕子,蘭宗震強xx你了嗎?」
「沒有。」
「那你的處女血和我的當事人蘭宗震的毛髮是怎麼回事?」
「血是錢一中弄出的。毛髮是從蘭記者睡過的床上揀的。」
掌聲。旁聽席上響起了掌聲。
……
於武做證:「我叫於武,男,今年34歲,十條山賓館客房部經理。」
「於武,為什麼要陷害蘭宗震?」
「因為蘭記者在報紙上說了真話,錢一中害怕了,所以才陷害他。」
「為什麼蘭宗震說了真話,他們要害怕呢?」
「因為狗咬球市場是支木街道辦事處的,他們怕把市場還給支木街道辦。」
「狗咬球市場一年能收多少費?」
「20幾萬吧。」
「為20幾萬塊錢,能動這麼大的干戈嗎?」
「實際上是為了市場旁邊的十條山賓館。」
「怎麼回事?」
「十條山賓館的地皮過去是狗咬球市場的庫房,後來租給我們修建了賓館。我們一年要給十條山街道辦事處上交1百多萬呢!」
「這就是十條山街道辦賴著不把市場交給支木街道辦事處的真正原因?」
「是的。」
……
邱巴彥做證。
……
一片掌聲中,法官將蘭宗震當庭釋放。
蘭宗震在眾目睽睽之下,擁抱了蘇蘭芳,也擁抱了唐學強……
唐學強問過田婷玉的姓名、年齡、工作單位和職務後,直截了當地問:「你跟王東山是什麼關係?」
田婷玉嚇了一跳,但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沒有讓更多的驚訝留在臉上。姓唐的為什麼會提出王東山的名字?應該說他不會這麼沒原則呀!唐學強為什麼沒叫王副省長,而是直呼其名呢?對於這個案子的專案組組長來說,在此時此刻提出王東山來,意味著什麼呢?
田婷玉的第一個感覺是,王東山可能出事兒了。
唐學強故意給田婷玉留了一點思考的空間。
田婷玉見今天詢問她的陣容比平時強大了許多。首先是唐學強親自出馬了,其次是省市紀委的頭,省檢察院的年均劍檢察長都親自出馬了。
這個農家女出身的國家幹部、十條山街道辦的主任,此時此刻慌亂了起來。如果王東山出了問題,那麼,她就徹底完了。
想當年,她通過林叮咚認識了當市文聯副主席的王東山。想想也是緣分啊!在認識王東山之前,她田婷玉是誰呀,沒有一個男人引誘過她。她對男女之間事兒的認識,只停留在電視上。那時候,她只想把市委書記家的家務幹好,博得老太太的歡心,讓她把自己每月兩百元的工資早日發給她,她好早一天把錢寄回農村的老家。那時候,家裡用錢的地方太多了。打樁蓋房要花錢,兩個哥哥娶媳婦需要錢,修河壘壩需要錢,澆水種地需要錢,買化肥農藥需要錢……總而言之,哪裡都需要錢。
在她的印象裡,做個農民太不容易了。這也要錢那也要錢,好像離開錢就什麼也幹不成。她就特別地嚮往有錢,也特別地希望自己有錢。她甚至想,自己能變成魔法師那該有多好呀!手指一點,遍沙灘的石子就變成錢了,頭一點,麥田里的麥穗子也變成錢了。她有了好多好多的錢。有了錢的她,首先給自己存上十萬元,然後,給兩個哥哥各蓋一院子房子,娶上兩個方圓幾十里最漂亮的媳婦。再到城裡買一院房子,把父母親接到城裡來,過城裡人才能過的日子。
自從認識了王東山,又在王東山和林叮咚的引誘下,把身子交給了王東山。那時的她真的很單純,自認為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給了王東山,那麼自己的一輩子也就交給了王東山。從此後,她就時時處處為自己的男人王東山著想,幫王東山撒謊燎屁,和市委書記對上了干親家。王東山從此後就一路順風、一步一步往上爬,一直爬到了副省長的位置。
她呢,也隨著王東山的陞遷,地位也在發生著不斷的變化。先是王東山幫她由小保姆成為了城關區政府的一名報紙收發員,拿上了一個月三百塊錢的工資。而後又招干到了城關區十條山街道辦事處,當上了一名辦事員。最後,在王東山的一路關照下,一步登天當上了街道辦事處的副主任、主任。
轉眼十多年過去了。18歲的農家女成了30歲出頭的正科級幹部。這個時候的田婷玉已經是今非昔比了,除了一顆心還在王東山身上,其它方面都變了。農家女土裡土氣的穿戴打扮、言行舉止全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漂漂亮亮、大方端莊和風韻猶存的街道一把手。
本來,王東山還想把她往高裡提一下的。她誠懇的對王東山說:「夠數兒了,再高我可能就幹不好了。就這個辦事處主任吧,我想一直幹下去!」
王東山說:「你能有這種心態,是最好的了。凡事要量力而行,過分了就適得其反了。你真的很了不起啊!」
可以這麼講,沒有王東山就沒有她田婷玉。沒有王東山,就沒有她田婷玉的今天。如果說,王東山真的出事兒了,我田婷玉不保他,還有哪個能保他……
「朋友關係。」田婷玉冷靜的說。
「什麼樣的朋友?」唐學強盯住她的眼睛問:「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怎麼會幫你那麼大的忙呢?」
「他幫了我什麼忙?」
「他以寫條幅的形式,給你打通了那麼多環節,辦了那麼多的事,這不是幫忙是什麼?」
「能不能具體點?」
「十條山賓館的土地證、建設許可證以及房產證,都是你用他的條幅換來的,對不對?」
「不對!」田婷玉的思路仍然很清晰:「代送條幅跟辦這些證沒有任何關係!」
「那麼有關係的事情是那些呢?」
田婷玉一口咬定:「沒有!王省長從來都沒有給我本人,以及街道辦過任何事情!」
……
「再想想看,紙裡頭是包不住火的。如果你有意隱瞞了什麼,對你將是很不利的!」唐學強耐心的說:「你還很年輕,今後的路還很長,別一時糊塗釀成終身大錯呀!」
「我沒有隱瞞什麼。」
「你太過分了!」省紀委檢查員丁一滿生氣地喝道:「好話給你說了一籮筐,還執迷不誤!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不想幹什麼。」田婷玉用嘲笑的口吻說:「我到要看看,你們想要幹什麼?」
「你想登鼻子上臉嗎?」
「別發火呀,火大要傷身的。」
「我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我是沒有任何權力的被審查者,是弱者。」
唐學強攔住了發脾氣的丁一滿。丁一滿氣憤地點燃了一支煙,狠狠地抽了一口。
唐學強從田婷玉不慌不忙的答話中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知道再問下去,也不可能從她嘴巴裡掏出什麼來,就提前結束了詢問。
「今天就到這裡。」唐學強嚴厲地說:「下去把今天我們提的問題詳細的寫出來!下去吧!」
……
就像商量過似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自動承擔了責任。關於「依法辦事」的條幅,調查的結果是,跟「蘭河第一樓」的設計、修建到起火沒有因果關係。他們幾乎是同一句話:王副省長是提醒我們依法辦事。結果呢,不聽省長言,吃苦在眼前。我們認了,願接受法律的制裁……
就連「天下第一樓」的始作俑者朱坤榮,也一口咬定,他代人求過王副省長的字,但送條幅、求字,跟工程沒有任何聯繫。至於設計修建木頭樓,就為一個目的,弘揚古典建築文化,突出仿古建築公司的特色。造成今天這種後果,只是失誤,沒有故意。願意接受政府的任何制裁。
木料供應商梁平山,也是一句話,就是為了多賺點錢。問及誰給他和朱坤榮牽的線搭的橋,梁平山回答跟朱坤榮的一模一樣,他本身就是賣木材的,聽說朱坤榮的仿古建築公司需要木材,就主動找上門來的……
一切都天衣無縫,一切都有理有據。
這在唐學強的辦案史上,是絕無僅有的一次。唐學強知道,這些人一定在這之前,訂立過攻守同盟。而且,這些人的幕後,一定有一個手眼通天的高手。這個高手是誰呢?他心裡明鏡似的,這個人不是別人,一定是王東山。他本以為,拿著省委的尚方寶劍,就可以突破這個看似簡單實際非常複雜的案子。但是,他想錯了。通常情況下,在副省長王東山沒有被採取措施之前,只要有人敢名目張膽地調查王東山的問題,這些人一定會感到王東山出問題了。可是,他們明明感覺到了這一切,可就是不開口。你簡直拿他們沒有辦法。
唐學強又一次看起了這一大串人的名單,看到梁平山這個名字時,他眼睛一亮。聽調查梁平山的同志講,梁平山有個親戚在省城。馬力大得很,梁平山有今天這個成色,跟這個親戚的幫助是分不開的。他當時疏忽大意了,沒有多考慮這個問題。現在看來,這個案子的突破口就在梁平山身上!
他馬上把專案組副組長高久辛叫到了辦公室。高久辛根據他的提示,把梁平山和田婷玉的檔案及調查材料帶來了。唐學強看完兩人的材料後連聲叫好。高久辛問:「唐檢,好什麼?」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呀!帶梁平山!」
兩人來到了審訊室。
「梁平山,田婷玉跟你是什麼關係?」
「她,她是我外甥女。」
「為什麼現在才說?」唐學強狠狠地盯住了梁平山。
梁平山一下子癱軟了,他以為外甥女供出了他。他慌亂地說:「我,我,忘掉了。」
「那好!」高久辛說:「現在就給你一個機會。如果再不說實話,不但會害了你,還會害了你外甥女。」
「這……」梁平山腦門上滲出了汗珠子。
「快說!朱坤榮多給了你多少錢?這些錢都那裡去了?」
「我說,我說。朱坤榮多給了我1千5百萬,1千萬給我外甥女了。」
唐學強一聽這話,鬆了一口氣:「田婷玉把這些錢存放到那裡了?她給了別人多少錢?」
「存在我姐夫的名下了。」
「你姐夫?是田婷玉的爹?」
「就是的。這錢她一分都沒有花,…」
「存折呢?」
「在家裡呢。」
「家裡啥地方?」
「雜役房的樑上。」
唐學強衝高久辛說:「高檢,你讓劉團長配合一下,派輛軍車,再派上幾個人,讓省市檢察院的偵察處長帶著梁平山,馬上去梁平山家中!」
「辦三件事。」高久辛和唐學強走出了審訊室,來到了唐學強的辦公室:「一是把田婷玉以她爹的名義存的1千萬凍結,然後把存折帶回來。」
「還要到派出所把田婷玉、她爹和她舅的戶口證明帶來!」
「好的。第二,把梁平山的5百萬以及其他全部存款凍結,並取回相關證明。三是,在周圍的所有銀行裡查一下,看梁平山和田婷玉有沒有其他存款。」
「好!高檢,馬上佈置!」
「好的,唐檢,等會兒見!」
送走省市檢察院兩位偵察處長後,唐學強和省紀委檢查員丁一滿、省檢察院副檢察長兼起訴處處長高久辛繼續審訊田婷玉。
「田婷玉,你存在你父親名下的1千萬巨款是哪裡來的?」
田婷玉這下傻眼了:「這……你們都……」
唐學強心平氣和的說:「都知道了!……田婷玉,這樣,雖然你前面拒不配合辦案,但是只要你現在改變態度,還來得及!我們等待你立功贖罪!」
田婷玉先是驚恐萬狀,但她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她當然害怕了,受賄1千萬意味著什麼,她心裡再清楚不過了。是朱坤榮供出來的,還是舅舅害怕說出來了?朱坤榮的可能性不大,說出一切來,必死無疑,不說,背後有大人物在暗中幫助,說不定還能揀條活命。一定是舅舅壞事兒了!舅舅啊!你個老糊塗,你害死我了!你不說,誰能知道這1千萬?你這一說出來,麻煩可就大了!
高久辛見田婷玉這個樣子,早就來氣了。他要發作時,被唐學強攔住了。
「你咋回事?說話呀!」丁一滿也來氣了。
田婷玉想,既是1千萬暴露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錢是朱坤榮給舅舅的,跟我有什麼相干?我讓舅舅存款了誰能證明。要是別人,這也許就是死罪可我田婷玉不怕,禍從口裡出,我姓田的來個死不承認,再加上王東山的庇護,你唐學強本事再大,又能把我怎麼樣?
唐學強又一次耐心的說:「田婷玉,立功贖罪吧!」
「立功贖罪?」田婷玉冷笑:「立什麼功?贖什麼罪?我有什麼罪?」
高久辛、丁一滿氣的拍桌子罵娘了。
唐學強望著田婷玉,冷冷地說:「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好吧!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