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擔」們的眼睛發亮了。他們渴望看到城市裡的男人給女人當街下跪。王自力對「扁擔」們特別敏感和厭惡。他一再地調整他身體的方位,堅持把背部對著「扁擔」。戚潤物對周圍的一切視而不見。她進ru了一種激戰的狀態,一種忘我的狀態。她已經不管不顧,傾瀉出來的語言越來越精彩和刻薄。
戚潤物說:「你跪下也沒有用。王自力,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包括現在的話題。你想提醒我的身份,倒是讓我想起是提醒提醒你的時候了。你這個人有什麼真本事?無非是好吹牛而已。好交結狐朋狗友而已。你仗著一口北京普通話,山高水低地到處神侃胡吹,如此而已。淺薄不淺薄?你想想,你這一輩子,不就是一直在逃避艱苦尋找運氣嗎?知青下放不想去內蒙的建設兵團,就千方百計地投親靠友來到了湖北。讀電視大學的目的就是為了一張大學文憑。文憑到手就是為了提干當官。你內疚不內疚?你從骨子裡頭不熱愛任何工作。你一會兒幹這個,一會兒幹那個,調動了至少七八個單位。哪一行你都狗屁不懂。現在搞經濟是熱門,你搖身一變又做了總經理。別人不知道你有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嗎?你以為你是為了我們國家的改革開放嗎?你不過就是為了金錢,為了享受,為了虛榮。瞧你那模樣吧,頭髮梳得溜光,皮帶上掛一排機器,走到哪裡都唧唧作響,走到哪裡都隨便拿出手提打電話,就像隨地大小便一樣。你知羞不知羞?」
這一拳劈面打在了王自力的臉上。王自力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扁擔」中有人鼓掌。王自力飛快地搜尋鼓掌者,他沒有找到是誰。王自力的鼻孔大張,只有進氣沒有出氣。王自力死死盯著戚潤物。男人老羞成怒。男人要行動了。
戚潤物發揮得酣暢淋漓。她才華橫溢,唾沫橫飛。她終於忘乎所以地鬆開了金屬柱子。王自力一見戚潤物的胳膊揮舞了起來。便一把拽過了她。王自力的力量使戚潤物幾乎是腳不沾地的跟著他走了。
王自力將戚潤物拉到了附近的停車場。他的小車停泊在這裡。王自力把戚潤物使勁地往小車裡塞。戚潤物的頭髮亂了,嘴唇青紫,拚命掙扎著不肯上車。大街是戚潤物的碉堡和戰壕,她是不能夠離開大街的。這兩夫妻你拉我扯地搏鬥著,突然,王自力抽了戚潤物兩個耳光。這是非常凶狠和結實的兩記耳光,聲音悶悶的,就像擊打沙袋。戚潤物還沒有感覺到疼痛的時候首先感覺到的是她的臉頰好像突然飛走了。戚潤物吃驚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剎那間從眼睛裡流露出的是小女孩子的恐慌。
意外地安靜出現了。戚潤物看著王自力,王自力也看著戚潤物。他們好像都頗感意外。
戚潤物說:「你打我了。」
戚潤物的聲音就像美聲唱法那樣小心翼翼的顫抖。
王自力眼睛血紅。他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戚潤物再一次地肯定說:「你打了我!」
王自力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