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膩?這本身就難免有點纏綿悱惻,要再亂乎到貓膩發生的地兒繞不出來,那就顯著更麻煩了。
得!好在有篇小說早介紹過了,您先瞧著:
「據說,必須保持這老城一隅的古老風貌,要不然外國人招引不來。為此,這塞外古城的鬧市區——大褲襠胡同,便免受了推土機蕩除之災,而以其古色古香之姿,穩坐於四周驟起的高樓大廈之中。大褲襠胡同名副其實,東西各伸出一條褲腿兒。而褲腿兒交接之關鍵部位,更有一眼名聞塞北的古泉井。左有一茶樓,右有一酒肆,對稱合理,搭配得當,頗令人浮想聯翩。
再往下瞧:
「遙想當年,乾隆爺為戍邊子弟欽定此城時,曾御筆親書此眼古泉為『漠北第一泉』。後輩兒孫欲沐皇恩,便紛湧而至,順著酒樓茶肆沿東西發展,爭相蓋起一座座作坊店舖,致使許多小吃喝、各類小玩藝兒的門面,一時間綴滿了兩條褲腿兒,熱鬧得實在可以。當然,近二三十年,大褲檔胡同也曾好冷落了一陣子。但世事多變,最近幾年便又時來運轉了。隨著四周高樓大廈的拔地而起,漸漸地兩條褲腿兒裡又蕩滿了春風。一時間店舖重開,門面重修,遊人如織,熙熙攘攘,更勝過當年的繁華熱鬧。就連外國人一來,也不斷伸出大拇哥連聲喊著:『蒿!蒿!蒿!……」
好,是好!但更好的卻還在後頭哪……
這一天,又有一幫老外在塞外的王府井轉悠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暈暈乎乎地轉到了西褲腿兒出處。前頭就是豁然舒展的現代化大馬路,對面就是巍然初起的櫛比鱗次的高樓。眼瞅著這幫老外要從迷迷怔怔中醒過神兒了。誰料想,就在這節骨眼兒上,猛聽得身後一陣鞭炮聲驟響,慘了!老外們頓時又給抻回夢裡頭去了。
您哪!就讓他們再暈乎著去吧……
鞭炮聲剛停,只見就在這褲腿口兒的一戶四合頭小院門前,硝煙中漸漸閃現出一輛珵亮的小臥車。風擋玻璃上明明白白可見兩個不大不小的紅雙喜字兒。頓時給大褲襠胡同增添了一股洋式的喜慶氣氛。車剛停穩,就見開車的那位主兒當仁不讓地下了車,三十七八歲,有譜兒,有派兒,一身洋式小打扮兒,還不缺男子漢那種瀟灑的匪氣兒。隨之,車後又下來位戰兢兢、怯生生的少婦。長得倒也纖巧嬌柔,卻越看越像個剛從外國化完妝回來的受氣小媳婦兒。再看,四合院門前也早有人迎了出來。打頭的是位高頭大馬的婦女,豐滿,精幹,三十好幾了,可渾身還透著那麼股子水靈勁兒。身旁另一位卻差點意思,男性,年齡大約在二十出頭到五十歲之間,瓶底厚的眼鏡兒,蝦米似的身段兒,內八字的兩條腿兒,躲躲閃閃的眼神兒,天生的一副窩囊廢的模樣兒。
得!喜車前的主要人物就算聚齊了……
不過,這可有點讓人納悶兒!要知道,這地兒可不是了般居民配住的!進可到現代化的大馬路上去兜風,退可到大褲檔裡古色古香的茶樓去喝茶。能守能攻,能收能放,非有福之人消受不了。可今兒個這戶挺體面的主兒這是怎麼了?賀喜的人少了點兒且不說,竟愣讓大夥兒分不出誰是新郎新娘來?這……但這兩家的自我感覺卻似乎特好,剛一見面,只見兩位打頭的人物兒,便是一片喜氣洋洋地抱拳歡:
「親家!哈哈哈!」
「哈哈哈!親家!」
圍觀者正感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時,只見雙方那兩位出類拔革的打頭主兒一招呼,剩下的另兩位就趕忙車前門後地忙亂起來。大傢伙剛覺著眼前銀光一閃,就見得兩隻雪團錦簇的波斯貓驟然閃現在兩位打頭主兒的手裡。呵!遠看一堆雪,近看一簇雲,遍體銀白,渾身竟挑不出一根雜毛兒來。只讓人覺得那四隻眼睛恰像四粒寶石,似藍、似碧、似翠、似綠,在那兩團錦絲雪絨之中爍爍閃光、相映成趣。頓時,圍觀者眼瞅著
這兩隻稀罕玩藝兒目瞪口呆了。要知道,這種寵物兒值錢且不說,純種兒的那可更像征著主家的身份、地位、眼光、能耐!但人們在驚羨之餘也難免有點發懵:在這場面上幹嘛非得端出這麼兩位小祖宗?正疑惑間,就聽見一位先知先覺者猛地一聲吶喊:
「結、結貓親家!……」
得!這一下更熱鬧了,只見得人頭攢動、你擁我擠,真比看人結親還轟動,就連老外們也一個勁兒端起像匣子湊近乎,還不停地玩著那剛學會的一個字中國話,一連聲又喊起了:
「蒿!蒿!蒿!……」
可那兩隻即將結親的波斯貓,雖同屬西洋種兒,卻似乎聽不懂這洋味兒十足的「蒿」。只見那只將作新娘的波斯貓,似羞、似臊、似悲慼不安,一副嬌柔無力的模樣。渾身抖抖瑟瑟的神態,似早被新婚之夜嚇得軟作一團。而那只雄貓卻彷彿有點不大情願,一隻眼睛發綠,一隻眼睛發藍,睥渺一切,虎視眈眈,似憂,似憤,悲壯間作隨時奮起反抗狀。
但圍觀者卻越瞅就越覺著熱鬧……
尤其是那幫老外們,那勁頭兒就更足了。也不知道他們怎麼看的,竟越瞧這對貓情人兒的神態越感動,其中有一位顯然是不滿足於再喊「篙」了,咬了半天翻譯的耳朵,愣得出了如此的結論:
「他說,中國真不愧世界的文明古國,愛護小動物也愛出了個新的高度來!感動,感動!他要馬上給世界愛護小動物學會寫文章……」
「好——啊!」頓時迎來了滿胡同的碰頭好。
可誰又曾料想到,就在眾人正沉浸於一片愛國主義的激情之中時,那將作新郎的雄性波斯貓,卻驟然從興高采烈的女主人懷中掙脫,猛地外躥逃婚。而那抱著新娘的男主家剛要上前阻攔,它竟公然奮起照著阻攔者臉上就是兩爪子。還沒等人們醒過神幾,它便像白色閃電般一閃,僅在男主家的臉上留下兩道血痕、幾絲銀毛兒,早已飛躥進大褲襠胡同深處逃之夭夭了。
亂了,亂了,頓時間一片大亂……
圍觀者一個個轉喜為憂,老外們一個個膛目結舌。而那嬌小的受氣包小媳婦幾早嚇得渾身直打顫兒,那蝦米身段的瓶底眼鏡兒也早慌得兩條內八字腿直抽筋幾。那有譜有派的男子漢面帶血痕一時也似乎傻了眼兒,只剩下那人高馬大的大美人慌亂問仍不忘驚呼,猛地伸出雙手,向著褲襠深處情切切地喊了起來:
「佐羅!佐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