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日記,準確的說是一部日記的續篇,或是一部未來日記。
馬克·吐溫在一九0六年出版的《夏娃日記》。下稱《日記》),終於使世人穿過他慣常的個人眼花繚亂的機智,尋到了他近於木訥的純樸的心靈本質。這緣故完全是由於夏娃。作家筆下的人物常常會反過來影響甚至改變作家自己。不管馬克·吐溫在夏娃身上融入多少他對世態人生敏銳的洞察,但還是被夏娃的聖潔純真所感染,不覺間洩露了自己的心靈真實。然而,他只寫了「創世紀」時代那幾頁,並沒有涉筆於夏娃的未來,於是我心領神會並感謝馬克·吐溫先生——他似乎有意把這日記的未來部分留給我來寫。儘管我至今仍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做,卻動筆寫起來。馬克·吐溫所寫的是夏娃過去的日記,我寫的則是夏娃未來的日記。這樣,我的幸運是,看多了他的夏娃那份自在與歡愉;他的幸運則是,沒有看多我的夏娃竟然如此困惑與絕望。其實,夏娃並不是誰寫出來的。不是她生育了人,而是人創造的她。人類始終都在決定著自己的一切。它既然可以便一切誕生,就一定能使一切滅亡。
因此,從寫作的意義上說,馬克·吐溫所寫的是一部虛構的夏娃的日記;而我所寫的則是一部真實的自己的日記。我常常不得不用自己的而非夏娃的口氣說話,這一點讀者一看自明。其原故仍然如上所述——我受了「我的夏娃」的感染。
本文由於要與馬克·吐溫的《日記》保持同一樣式,也採用了插圖方式。《日記》的插圖畫家萊勒年(LeserRalph)頗為魯迅先生推崇,我卻無法把萊勒年從天堂裡邀請回來。但我認為,與我同一國籍的畫家張守義的插圖,也同樣的筆調動人和意境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