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蘭子坐著大雄的汽車下班回來,路過海灘,麥蘭子抬頭搜尋鷂鷹,鷂鷹忽然不見了。麥蘭子猜想疙瘩爺那邊的樣子,心裡萬般淒惶。神秘得不知那邊的世界。麥蘭子的心被一晃而逝的鷂鷹揪得難受,就問身邊的大雄:「你才說鷂鷹飛起來,疙瘩爺就發財,是啥意思?」大雄笑了笑說:「每當爺爺撈到死屍,就吆喝鷹回村報信,那個狗日的大魚就就會運冰塊過來,將死屍冰鎮起來,等死者家屬拿錢來認領。沒啥看頭,就這麼簡單。」大雄說得很輕鬆,麥蘭子心裡卻是沉沉的。大雄歎息著說:「人啊就像氣球,氣在球在,氣洩球就完了。人的氣場說完就完,可新的氣場會不會同時到來呢?」麥蘭子狠狠瞪了大雄一眼,七想八想,就越發想見到疙瘩爺和他剛打撈上來的屍體。
這個倒霉的溺水者是誰?
人被疙瘩爺撈起的死態是啥樣子呢?
麥蘭子既好奇又恐慌。
大雄的汽車停在沙灘頂頭的油路上,他就帶麥蘭子找到了疙瘩爺。疙瘩爺微閉著眼睛吸煙。大雄隔老遠就喊:「爺,你賺了錢就不理人啦?」疙瘩爺醒了,張開斑竹節樣的手臂打哈欠,站起身笑笑:「哦,是大雄來啦。」大雄瞪了眼睛:「爺,這營生比當支書好玩兒吧?」疙瘩爺遞給疙瘩爺一顆煙說:「唉,俺的大支書,你小子別得便宜賣乖啊!俺這滿身鬼氣的人,誰瞧得起喲!」大雄說:「話不能這麼說,這年頭掙到錢就是爺!你老不當村官了,這營生不照樣使你成了氣候麼?」疙瘩爺歎一聲,心裡非常痛苦,眼窩慢慢紅了,說:「這咋能跟那個比呢?淪落到這一步,還不是你小子逼的啊!」大雄就瘋了嗓兒笑,瞪了疙瘩爺一眼說:「誰敢逼您?誰碰上您,這輩子就完蛋啦!俺不跟你瞎胡扯啦,老孟他們的公司來外商了,俺得去城裡接他們。讓蘭子陪您吧。」麥蘭子望著大雄開車走了,又扭頭望疙瘩爺,卻不知咋開口。麥蘭子訥訥地問:「爺,這兩天死人了嗎?」「嗯,嗯。」疙瘩爺應了兩聲,說明死了兩個人。疙瘩爺心疼地望著麥蘭子,嗯嗯著點頭,喉管裡咕咚咕呼咚響著,說:「你跟俺到棚子那兒去,那兒涼快。」麥蘭子懨懨地跟疙瘩爺走了。
海灘乾熱,將人烤得灼心灼肺。麥蘭子跟隨疙瘩爺離開鬧嚷嚷的浴場,走上了一片黑灰的泥灘。這裡是渤海灣沙岸泥岸的交界處。由於泥灘吸熱,比沙灘就涼了一些,但蒸出一股嗆人的泥腥氣。翻過古河道便是日商開發的礦物泥廠了。麥蘭子看見疙瘩爺在泥崗子上的草鋪子旁停下了。疙瘩爺說:「這是俺的窩兒,整個夏季就泡這兒啦。」麥蘭子猜想這泥鋪子便是「慈善」公司的辦公室了。泥鋪上的草被日光曬得發白。泥鋪上披掛著層層疊疊破舊的漁網。
舊網幾乎將泥屋罩住了。麥蘭子望著魚網心裡發寒。
麥蘭子聽大魚說過,疙瘩爺撈屍向來用網打撈。他對網越發偏愛了,而且還多了一個收購船上舊網的嗜好。收來的網有洞也不去補,撈過一個死人之後就掛在泥鋪的老牆上。疙瘩爺時常獨自望著一掛一掛的舊網發呆。為啥?麥蘭子不明白爺爺的用意,只覺得眼前的網死屍一樣可怖了。麥蘭子開始數牆壁上的魚網,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最後數到五十二了,她的手數麻了,心數顫了。
魚網像吊死鬼一樣豎立著,網眼像一雙雙鬼眼,層層疊疊地望著她,氣氛就越發緊張而恐怖了。這都是鮮活的命啊!她感覺所有的生命都一門心思、不管不顧地叫喊:「快救救我,我要活啊!」幻覺中,只有一點麥蘭子是知道的,那就是疙瘩爺變了,老人正在發生著對於他的靈魂來說的重大變化。鑽進網垛裡喝酒是疙瘩爺的怪癖,他常常拉著大魚在網垛裡喝酒、下棋。兩人常常喝得醉爛如泥。
疙瘩爺打開泥鋪的門,就有一股煙葉子味和漚餿氣蕩起來。麥蘭子感到某種窒息,孬著鼻子,卻看見牆上掛著「慈善」公司的營業執照。麥蘭子走過去看見執照底欄的經營範圍是:撈屍。同時兼營屍體整容代辦托運等。發照單位是鄉工商所。麥蘭子覺得滑稽可笑,順口問了句:「還上稅麼?」疙瘩爺將木墩子放在門口陰涼處說:「當然收稅,郎稅務手黑著呢!俺是白落忙啊。」麥蘭子坐在門口的木墩上,接過疙瘩爺遞過來的芭蕉扇忽嗒兩下。疙瘩爺坐安穩剛要說話,望見鷂鷹忽嗒著翅膀飛回來,在泥屋頂上打著旋兒,姿式十分好看。
疙瘩爺露出棗紅色的胸脯子,雙手搖著芭蕉扇。不說話,扭頭望著騷動喧囂的浴場出神。麥蘭子發現他的眼神裡有一股很邪的怪光。他在被動地等麥蘭子發問,否則再也不會說啥了。撈屍的日子對他來講太平淡了。他歎一聲,憨憨地笑了。
麥蘭子愣起眼不明白,問:「爺爺,您這兩年總共撈過多少人?」
疙瘩爺瞇了眼說:「有幾十個吧。」
麥蘭子說:「俺特別想知道您撈第一個人的過程,您給俺們說說好麼?」
疙瘩爺咳了一聲。
麥蘭子誘導疙瘩爺從撈起第一個屍體講起,是想探詢疙瘩爺的心理歷程。因為麥蘭子知道疙瘩爺是受到生活的刺激才走上這一步的。老人經受的磨難以及當村官的苦衷,讓老人一點一點丟了骨氣和尊嚴。面對那些鄙夷、嘲諷的目光,見怪不怪了。過去老人沒有感覺到受害之深,直到撈到第一具屍體,靈魂裡的東西才觸目驚心地暴露出來。這世界亂了,這世界啥也不值得堅守了!比如,他一直認為出海撞見死人的「落魂天」會給人帶來的晦氣,如今死人給他帶來的是金錢,是喜氣。有啥道理好講?
疙瘩爺第一次撞見死人的情形仍歷歷在目。他說雪蓮灣剛剛入伏,氣候同往年不一樣,海裡哈欠連天,嗚嗚喘出一片白沫子,眼瞅著白沫子就將游泳的人裹起來,像有一條長長的孝布浮來蕩去。看上去海灘顯得十分遼遠。疙瘩爺說他那時在海裡好久沒捕到魚了,也沒撈到海菜和海帶。海對他偏偏不開恩。疙瘩爺歇晌兒的時候,拿一條灰毛巾擦了擦汗,然後吃點乾糧,喝上幾口燒酒,老臉上潤了酒暈,困了,斜腰一躺,眼皮一合入夢去。
這個時候,一溜兒機帆船噴著黑煙子將疙瘩爺吵醒,辟哩啪啦甩過幾隻煮熟的皮皮蝦來喊:「疙瘩爺,又空船啦?吃屁都趕不上個熱乎的,賞你皮皮蝦下酒吧!」然後就笑。疙瘩爺心裡不舒服,生氣地回罵了他們幾句,順手抓起皮皮蝦,拿大掌碾碎,狠狠地扔在海裡,又罵了一句:「狗眼看人低,莫笑叫花子穿破衣!老子當村官時,你配敢這麼放肆!」罵著,他心火便成勢了。當頂的日光將疙瘩爺的身影全縮在舢板上。他又坐起來,自顧啞啞地喝酒,人也乖了,聽任老船在烈日裡蒸得舒筋展骨。這時,大魚就搖著皮筏子朝疙瘩爺喊:「疙瘩爺,咱們殺一盤啊?」疙瘩爺扭頭,看見大魚光光的腦袋在日光裡一閃一閃。自從大魚出獄在犯人村折騰,回村搞書屋,他一直瞧不上這孩子,去日勇猛的大魚變成花裡忽哨的坯子,越來越不像漢子了。疙瘩也悶著嘴不回話,一張冷臉空空淨淨的。大魚自討沒趣,罵了一句就哼著鬼歌悄悄躲開了。看的出來,這是他靈魂裡需要的那種歌。疙瘩爺說大魚哼鬼歌的時候,他心裡就生出不祥的預感。不多時浴場那邊就炸了營,哭啊喊的將疙瘩爺的心吊了起來。怕啥來啥,一個使他聞而生畏的落魂天顯現了。
遠處的海面上浮屍了,屍體沉沉浮浮,悠悠蕩蕩,正隨潮水顛一顛遠去。疙瘩爺朝遠海瞟了一眼,就故意扭頭不看了,他怕落魂天的晦氣久久糾纏他。剛要離開,就見一位身著泳裝燙了卷髮的女人,瘋了一般哭嚎著堵住疙瘩爺,哀求著說:「求求你大爺,將我的男人撈上來吧!我們願意出錢……」疙瘩爺見哭成淚人的女人心歎自己倒霉,猶豫地站住了。女人又哭說:「都怪他太貪酒,又在海裡逞能,成了水浸的鬼呀!」疙瘩爺再扭頭望海卻見屍體變成一粒豆點,眼拙的人幾乎看不見了。女人撲一聲給疙瘩爺跪下了,哭喊了幾句,就挺挺地昏過去了。疙瘩爺愣了片刻,心軟下來,眼窩跟著潮了,一歎:「人吶!」就昂頭看灰白的天景兒。眼前模糊起來。他倔倔地扭身上船。老船隨著落潮心事很重地滑下去了。他搖櫓的手臂有些抖。那時他瘦長的手臂青筋突跳。當時還沒有難看的斑竹節似的黑跡。他苦撐著朝屍體飄蕩的海面搖船,強迫自己不往歪裡想。快接近屍體了,疙瘩爺就慌得不行,往那裡瞅,無光鬼亮亮的,海水白得不是本色兒,眼睛被刺得疼痛了。疙瘩爺告誡自己:「這不是死人,是魚,你就合上眼當魚撈吧!」心裡安穩一些,順手拽起那張久久不用的破網。在船頭站在人字形,咳咳地運氣,圈子腿架出一張弓,骨頭絞著身架子將網撒出去,將死人白腫的屍體包在網裡,然後一點一點地拽上來。疙瘩爺說他最先看到的是死人一隻白饅頭似的胖腳。這隻腳很像深海裡的白苞魚。後來拽上來了,他在短時間內瞅了瞅死者的面相,富態闊綽的福相人,怎麼說完就完了呢?好可憐呵!
疙瘩爺彎腰摘網的時候,手臂觸摸到了屍體,他後來猜想,也許是從這一刻開始,他枯瘦的手臂開始一點點生斑的。他當時忽地不害怕了,只感覺死人涼得像冰坨子,四肢硬硬的再也暖不過來了。他搖船往回走,竟感覺落魂天有了刺激,就像捕到好多魚一樣刺激。然後青銅色的瘦背便熱熱地流下一注汗來。恍惚間是一副滿裁而歸的模樣。為了壯膽兒,他哼起了沒皮沒臉的騷歌兒來。聽到岸邊女人的哭泣,疙瘩爺才覺出不對勁兒了,再扭頭看船上的死屍,就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他將屍體拖上岸。交給那女人,就急急跳上船要走,似乎是想快快甩掉一些陰氣。女人抱住屍體哭幾聲:「大爺,留個姓名,過後我付您錢。」疙瘩爺的臉猛地陰住了,像遭了辱似的,悻悻地說:「俺可沒乘人之危朝你索錢,你這不是打俺的臉麼?」女人愣住,軟了聲說:「沒別的意思,大爺,是俺們心裡過意不去。」疙瘩爺連連擺手:「罷罷罷,從古至今,雪蓮灣沒有哪個漁人敢賺鬼錢的!」說完甩手上船走了。女人尖起嗓門兒喊:「大爺,好人啊,留個姓名吧!」疙瘩爺頭也沒回,擰著大櫓,將船搖至遠處,就哀歎自己倒霉撞上了落魂天。
「日他個奶奶!」疙瘩爺罵了一句。
疙瘩爺嘟嘟囔囔,像是朝大海訴屈似的。其實黃昏的海比他還屈呢,嗚嗚濺濺地吐著白沫子,擁著疙瘩爺,一甩一甩地擰出白花兒來了。彷彿將疙瘩爺無奈的日子也擰在一起,纏繞在他大掌磨禿了的棗紅色的櫓把上。雙臂抖得厲害,彷彿隨時都要癱倒,分裂成一堆垃圾。
第二天早上,疙瘩爺將撈屍的那張網廢了,掛在海邊的泥鋪裡。
心神不定的時候,疙瘩爺去找七奶奶。他把這個敗興的事情講給七奶奶,請老娘給他的泥鋪的門板糊上白紙,驅驅邪氣。七奶奶給疙瘩爺剪了一道驅鬼的「天師符」。這道符主要由圖與文組成,圖有兩幅,一幅是太極八卦圖;一幅是上書「正口氣傳人」的神將,文字則完全一樣。南宋吳自牧《夢梁錄》記載:「以艾與百草縛成天師,懸於門額上。」七奶奶用艾草給疙瘩爺紮成了天師像,又給他剪了「天師符」。疙瘩爺這才放心落膽地回到海邊。他在泥屋的舊門板上糊上白紙,把艾草做成的天師掛在門楣上,最後把剪好的「天師符」燒掉了。還撒了一些紙錢。遊人發現村巷裡海灘上浴場裡經常出現花瓣形的草紙錢。草紙錢紛紛揚揚落地,又被海風吹起來,就像冥府裡飛出的招魂紙。草紙上被沐手焚香燒出無數的小洞兒,惹了人們去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七奶奶給疙瘩爺埋下的幾道「驅鬼符」。疙瘩爺撒花瓣紙錢的時候,娃崽們追著疙瘩爺編成順口溜當做童謠唱。疙瘩爺就在純淨悠長的童謠裡來上一句鬼節裡的詞兒:「落魂去,辟鬼魂,天外天喲!」說得人們心裡怵怵的,疙瘩爺自己也是滿臉恐惑。
如果善良的疙瘩爺一直保持這樣的心境,那他就與撈屍的職業無緣了。改變疙瘩爺心境和觀念的是後來死者妻子送來的五千塊錢。三天之後,疙瘩爺弄清死者的身份,死者是黑龍江佳木斯的一位汽貿公司經理,屬酒後溺水死亡。疙瘩爺開始不收這線,後來那女人強行留下走了。沒能頂住,疙瘩爺收下了。當他蝦著身躲在泥鋪的炕頭數錢的時候,心裡快樂而激動。他當過支書,見過大錢,可那是過路財神,公家的錢。這可是自己的錢,不是受賄的錢,是他勞動掙來的錢。對他來說,這個意義非同尋常。「日他個奶奶,撈人也能掙錢呢!」疙瘩爺欣喜地歎道。死人一類的事情在夏日浴場時有發生,那麼這類的事情也許能算個營生,一個好營生!
麥蘭子聽著疙瘩爺有聲有色地講完第一次撈屍的全過程,心裡很複雜。但麥蘭子並不認為金錢是單一改變爺爺的唯一理由,因為她兜底,爺爺雖說不是貪官,可他還是有些積蓄的。黃木匠的死,對爺爺打擊最大,其次是春花淹死在海裡。這讓爺爺心裡丟不下這片海灘浴場。她還聽疙瘩爺說,村人得知疙瘩爺掙了「鬼」錢開始高看他了,似乎比當村官還要高看。沒有人責備他來錢的方式。商品社會初期使人忽略過程而注重結果。麥蘭子又從現在疙瘩爺的得意神色裡證實了這一點。
「得到錢,您就再也不怕落魂天了麼?」麥蘭子問疙瘩爺。
疙瘩爺搖搖頭說:「不能這樣說。鬼頭上的生意那麼願意做麼?那麼好做嗎?是誰都幹得了嗎?」
麥蘭子沉了臉說:「既然不容易,就別幹了,你不知道奶奶多惦記你呢!」
疙瘩爺愣了愣,眼睛忽然紅了:「俺不幹這個,還能幹個啥?你知道,你爺是個呆不住的人哩!」
麥蘭子說:「爺,幹點啥不行呢?大雄那裡需要您!」
「唉,你別勸俺啦,回去吧,跟你奶奶說,俺活得挺好。」疙瘩爺說。
黃昏了,海灘上遊人漸漸多了起來。麥蘭子還想再問下去。這對於她太新奇了。在某種意義上講,這也是人的靈魂與軀體的安置問題。那停留的海浪頭,如湧動的時間,將無辜早亡的生命推到撈屍人眼前。麥蘭子想探究,在爺爺眼裡生與死的關係是什麼樣子?這個問題,她還想問一問大魚。
麥蘭子看了看海,忽然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問:「爺,你說這個世界啥最大?」
疙瘩爺笑了笑問:「你說呢?」
麥蘭子毫不猶豫地回答:「海!」
疙瘩爺搖了搖頭。
麥蘭子白淨的臉上異常紅潤,尷尬地想著。
麥蘭子抬手指了指碧藍的天空說:「天!」
疙瘩爺繼續搖頭,說:「還不對。」
麥蘭子像淋了一頭霧水不得要領。
疙瘩爺指了一下魚網,胸有成竹地說:「網!」
麥蘭子恍然,透過密麻麻的網眼兒望世界,天、地、海和人都被小小的魚網罩住了。然後,麥蘭子就按人生的階段對號。記得老師講課的時候說過,人的童年生活在餛飩和襁褓中;少年生活在猛醒和迷惘中;青年生活在花叢和憧憬中;中年生活在搏鬥和果實中;老年則生活在回憶和失落裡。全部的人生都在羅網中了。過了一會兒,麥蘭子問道:「爺,您撈了那麼多死人了,對死亡有啥見解呢?」
疙瘩爺歎一聲:「唉,誰死誰可憐,不過,也早死早托生啊!」
「你想信死後再生麼?」麥蘭子問。
疙瘩爺說:「人死如燈滅,靈魂走了,肉體留下來啦!俺總覺得靈魂走了,就是去別處生根啦!留給俺的,是一具東西。拿這具東西換錢,靈魂是不知道的。」
「您真這樣看?」麥蘭子有些驚訝了。
「請俺娘做天師符的時候,俺就明白了。」疙瘩爺竭力辯解說:「蘭子,你爺可跟你說,儘管俺吃著鬼飯,可俺沒變壞啊!俺經常對著白紙門照一照腦袋。把所有雜念邪念都清理出去啦!」
麥蘭子無話可說,一臉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