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鍾濤獲釋的那天上午,天上灑著朦朦細雨。
金歡去城北的拘留所接鍾濤,吉普車開到郊外的田野裡,看見細雨裡的公路旁,長出兩朵草蘑菇,草蘑菇躍躍欲試地撐開色彩艷麗的小傘,親呢地依偎在一起。金歡忽然對小蘑菇有了感動,這兩個普通平凡的草蘑菇多像她與鍾濤的愛啊。
金歡的汽車在草蘑菇前停留了一會兒,才慢慢開走的。她忽然感覺到:世界上有一樣東西,你給予他的越多你擁有的越多,那就是愛。愛不是她工作中的人壽保險,是不講回報的。有愛的生活才是最完整的生活!
遠遠的,金歡看見鍾濤孤零零地站在鐵門前。他身穿著那件白色的蝙蝠衫,被微風掀動起來。
金歡的汽車像小旋風似的開過去,快到鍾濤跟前的時候,她忽然剎住車,抬頭望過去。
鍾濤深深地注視著她。
細雨霏霏,人和房屋朦朦朧朧。金歡看見鍾濤的臉上掛著晶瑩的雨珠,閃閃發亮。
有一片樹葉狠狠打在鍾濤的嚴峻的臉頰上,他一動不動。
金歡是一張稚氣的臉和關懷的眼睛。鍾濤簡直無法面對這雙眼睛,簡直無地自容了。
金歡探出頭來,朝他勉強笑了笑。
「歡歡——」鍾濤終於鼓起勇氣喊了一聲,眼睛落淚了。
金歡笑得燦爛一些了,依然沒有下車。
雨水扑打著鍾濤的眼睛,他用眼淚把雨水沖刷出去。模糊的視線裡,感覺金歡的笑靨溫情似海,像有一股熱浪淹沒了他,溫溫暖暖的熱浪,從頭到腳對他披蓋過來,像一件柔軟的蝙蝠衫。
「我知道你想什麼,壞傢伙!」金歡低語。
「是的,我也知道你想什麼。」鍾濤說著,眼光依然停留在她的臉上。
金歡問:「你說我想什麼?」
鍾濤說:「你還認為我是傻瓜呢!」
金歡開心地大笑:「你就是傻瓜!過來!」
鍾濤情緒放鬆一些,邁著艱難的步子朝她的汽車走來。就在鍾濤接近她汽車的一剎那,金歡突然發動汽車,快捷地從鍾濤的身邊抹過去,甩起密密麻麻的水珠兒,濺得他滿臉都是水。
金歡停下車,笑得前仰後合:「傻瓜,上車吧!」
鍾濤抬手擼了一下臉上的泥水,喊:「你好壞啊!」
就在鍾濤再次接近金歡汽車的時候,金歡真的將汽車開走了,飛快地上了大道。
鍾濤不顧一切地追著,追著。
金歡天生喜歡搞惡作劇,她不時回頭看見鍾濤跑在雨路上,樣子十分狼狽。她心裡發洩著對他的怨恨,還有對他的鍾愛。
鍾濤跑跑停停,金歡的汽車也開開停停。兩個人在雨天裡,像遊戲一樣玩耍著。
金歡真沒想到他會那麼執著地追到城邊的高速公路旁。她的汽車在公路繞圈,忽然發現鍾濤的身影不見了,她的心忽然一沉。
等汽車鑽出來的一剎那,金歡猛抬頭,忽然看見頭頂的欄杆旁,站著神采飛揚的鍾濤。鍾濤雙手舉著那件白色蝙蝠衫,蝙蝠衫上寫著紅紅的三個字:我愛你!
金歡猛然剎住車,淚水奪眶而出。
鍾濤光著脊樑,挺挺地站著,手在顫抖,舉起的蝙蝠衫在風雨中抖動搖曳,像一面情愛的彩旗。
金歡呆呆地仰望天空,血紅蜂擁而來。
來往車輛的司機,愕然地看著這一對情侶。
金歡將鍾濤拉到家裡,才知道鍾濤是咬破手指,用自己的鮮血寫出那三個字的。她急忙拽出他咬破的食指,心疼地端詳了一陣,然後小心翼翼地給他包紮起來。
「你怎麼來真的?」金歡嗔怨地說:「上次彈吉他,你就已經貧血了,以後再也不要這樣啦!」
鍾濤親吻著她:「對於你,我真是無話可說了。
金歡說:「答應我,下不為例!」
鍾濤說:「好,我答應你!」
金歡看著他疲倦的樣子,問:「我對你的懲罰,是不是夠勁兒?夠刺激?夠開心?」
鍾濤委屈地說:「最毒不過婦人心,你竟真的扔下我?」
金歡說:「我是讓你反省自己,雨天裡不是容易清醒嗎?」
鍾濤打了一個噴嚏:「我是清醒了,可是感冒了!」
金歡抹抹他的頭,說不發燒,讓他趕緊到洗手間沖一個熱水澡,出點汗,就會好的。
鍾濤感到她永遠不會失去天真可愛。他朝她笑著爬起來,晃悠著走向洗手間,金歡很快追過來,她怕鍾濤的手指感染,就親自給他放水清洗。
金歡將鍾濤的衣裳全部扒下來,攙扶他躺在浴盆溫暖的清波裡,水面上漂浮著剛剛灑下的消毒水,使盆裡的水質變得湛藍清澈。金歡讓他將自己的手高高舉著,像投降一樣。而她的一雙白皙溫柔的手,伴著洗髮香波在他的肌體上滑動。使鍾濤舒服得發出一聲熱烈的、驚喜的、壓抑的輕喊,就迅速低下頭來,把自己的面頰緊貼在金歡俏麗的臉蛋上,哽咽了:「歡歡,我對不住你啊!」
金歡沒有搭理他,臉龐鮮紅而濕潤,眼睛裡閃爍著女人的夢和熱情,使整個衛生間充滿勃勃生機。
鍾濤閉上的眼睛,任她自然地擺佈著自己。他今年夏季的坎坷經歷,如果沒有金歡,簡直很難想像怎樣度過去。他對金歡有了嶄新的認識,一個熱情坦蕩的姑娘居然還具備凜然的豪氣和智慧,他深切地感受到她的愛是無微不至的,無與倫比的。這是他鍾濤的福份,是他的幸運,幸運是與自己的稟賦毫無因果關係的恩寵。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愛她,一定要給她幸福。如今的女孩啊,眼睛都是盯著大款的,他鍾濤是個窮光蛋,是個只會彈吉他的奶油小生。金歡還這樣真誠地愛他,他是世界上最幸運的傻小子啊!
金歡精心地給他洗完,渾身都濕漉漉的了。她抬頭抿抿黑髮,就將紅色的內褲脫了下來。裸體的金歡像一朵盛開的玫瑰花,豐腴而妖冶地炫耀在鍾濤的眼前。
「你也洗洗吧。」鍾濤擦著身子說。
金歡用水龍頭沖洗著潔白的肌體,皮膚潤滑而柔軟。雖然朦朧,鍾濤依然能夠欣賞到她的美,堅挺的胸脯掛著亮亮的水珠,細瞇著眼睛,風情萬種,動人心魄,美艷之中隱藏著無窮的魅力。
鍾濤簡直無法抵禦這美的誘惑,忘情地撲過去,緊緊地抱住了她的肌體,聞著她的體香和沐浴液的芳香。她美麗的身軀在他的靈魂裡烙下深深的印痕。
金歡沒有思想準備,驚訝地喊了一聲。
這個聲音將鍾濤的激情推到了頂峰。
2
會議解散,楊高鵬與韓潔茹決定多停留幾天。
楊高鵬將韓潔茹帶到深山的白樺林裡,拍下很多藝術照片。沖洗底片的時間,楊高鵬與韓潔茹住進了離小城二十里地的溫泉賓館。
大風過後,天然浴池落滿樹葉和廢物,顯得很髒。他們決定晚上回客房裡洗溫泉。
傍晚時分,楊高鵬和韓潔茹手挽手上蹬了賓館後面的小山。山上小徑鋪滿了落葉,還不到秋天,落葉就被風吹落了,然後被太陽曬得又鬆又脆。高高的白樺樹上長滿形狀各異的眼睛,眼睛在晚霞裡是嫣紅色的。風輕輕吹拂,鳥啼清脆。韓潔茹完全被美景陶醉,很有興致地說:「高鵬,這裡不是我們的家鄉,可它是我們的世界。」
楊高鵬笑笑說:「對,我們以後會常到這裡來!我們的情感就像這白樺樹,永遠挺拔,潔白。」
韓潔茹點點頭,然後在樹根下摘下一朵紫色的山花。她把花無意識地轉動著,用花瓣輕觸嘴唇。
楊高鵬注視著她:「那花瓣的顏色,跟你的嘴唇一個顏色。」
韓潔茹將花瓣故意在他的臉前一晃,花瓣上的水珠,都甩到他的臉上去了。他輕輕擦著臉,她開心地笑著:「躲什麼?你吃過花瓣上的露水嗎?」
楊高鵬笑著說:「你別唬我,這是黃昏,花瓣上哪有露水,這是花的眼淚。」
韓潔茹依然笑著:「眼淚?好,你就嘗嘗野花眼睛的滋味兒。」她故意甩著花。
楊高鵬抬著胳膊躲閃著。
韓潔茹像個少女一樣開心地耍鬧,累了,就背靠岩石坐下歇著。她看見楊高鵬緩緩坐在她的身邊。
「我從沒有見過這樣好的山林。」
楊高鵬說:「我也從沒看見你這樣開心過!」
韓潔茹承認他的判斷,她今天是真正開心。她忽然想起自己以前與金家林共同出遊的情景。
每次出遊,如果不是有女兒,她幾乎沒有一點興致。有愛,才有夢,有愛與無愛的生活截然不同。有人說真愛是很累人的,那是沒有到達一種境界。
楊高鵬說:「潔茹,我們再走走吧!」
韓潔茹被他攙扶起來,又歡快地走向大山深處。她邊走邊想,如果身邊是金家林,她還會往山裡走嗎?過去他們曾經是愛過的,無法否認,他與丈夫沒有一絲一毫的愛。她曾經想過與他相伴終生,現在為什麼就要勞燕雙飛?
夜幕降臨之際,韓潔茹和楊高鵬看見一隻胡蝶像花一樣在暗處飛舞,最後朝著腳下墜落。韓潔茹說:「高鵬,宗教家說,宇宙萬物是由上帝創造的,你信嗎?」
楊高鵬說:「道家說,萬物是由大自然賦予生命而形成的。我覺得,生命的死亡是物化,而不是消失。我們死後,身體腐爛,將轉化為其它養分,幫助花木生長。道家神話中說,人死後會變為花草或胡蝶,也有它的道理吧!」
韓潔茹說:「你死後,願意變胡蝶,還是別的什麼?」
楊高鵬笑說:「我願意變成這一片山林,讓你這個胡蝶自由自在地飛舞。」
韓潔茹說:「高鵬,我死了,你會想我嗎?」
楊高鵬說:「為什麼死呢?我們要好好活著。」
韓潔茹撒嬌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楊高鵬憨厚地說:「你真要聽嗎?告訴你,要死,我們也要一起死!」
韓潔茹聽著,愣了片刻,感動起來。
吃晚飯時,韓潔茹多喝了一些酒。喝著酒,韓潔茹與楊高鵬的話題轉向社會。對於情感的話題似乎都說盡了,只有為這遠遊之趣而激動感慨了。韓潔茹喝酒的樣子著實可愛,眼睛紅紅的,臉頰也跟著紅了。她豐滿的胸脯一起一伏。
楊高鵬還要往他的杯子裡倒酒,韓潔茹急忙攔住了他的胳膊:「不能再喝了,你成心喝死我啊!」
楊高鵬說:「頂著酒勁兒洗溫泉,那感覺才好呢。」
韓潔茹親呢地瞪了他一眼。
晚上,韓潔茹走進浴室洗溫泉的時候,楊高鵬看見她潔白細膩的皮膚都被酒浸紅了。
韓潔茹泡進很有質感的溫水裡,叫了一聲:「好舒服啊!」
楊高鵬微笑著看著她,將水撩到她渾圓的肩頭,然後用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肩頭。心滿意足的韓潔茹微微閉上眼睛。
窗外下起了大雨,雨點子砸著玻璃。
韓潔茹聽著雨聲洗溫泉,感到從沒有過的愜意。她將整個身子依偎著楊高鵬。楊高鵬陡然振作起了精神,摟住了女人,互相感受著溫泉帶給他們的溫度。
楊高鵬此時沒有做愛的衝動。體溫升高,他只有身體接觸的願望,對於他來講,做愛的起因多種多樣,唯獨懼怕高溫。
明亮的燈光映照著韓潔茹泛出細汗的裸體。楊高鵬忽然發現女人的額頭明亮起來。
韓潔茹問:「我們以後總是這樣的感覺嗎?」
楊高鵬說:「不知道,就感覺現在吧!」
韓潔茹說:「一個及時行樂的傢伙!」
楊高鵬說:「不是嗎?不牢牢抓住現在的美好瞬間,以後過得再好也沒有意義!」
韓潔茹的前額低著他的前胸。
又過了三天,韓潔茹說自己想家了。他們才坐上了回返的列車。
韓潔茹出現在金歡面前的時候,金歡幾乎不敢相認自己的母親了,韓潔茹變了個人,臉上鮮嫩了許多,像是擁有了全世界的喜事,眼睛亮得像兩顆星星。金歡質問韓潔茹,媽媽你是用了什麼化妝品了?韓潔茹微笑著搖頭,她說沒有用化妝品,大自然的風就是最好的化妝品。金歡再次追問,她沒有對女兒說出什麼,她對自己這次的遠行很滿足,這個遠行,沒有隱痛和遺憾,卻使她重新認識了楊高鵬,再次考驗了他們之間的情感。他們的愛是刻骨銘心的,無微不至的,對於她這個年齡的女人來說,又是至關重要的。
金歡和鍾濤重新佈置新房,韓潔茹則悄悄搬到女兒現在的房子。金歡原想讓母親在新房裡永遠住下去的,可是,韓潔茹心裡過意不去,執意要搬出來。
一個酷熱的夏季行將過去了,季節變幻給韓潔茹帶來情緒上的變化。她依然迷戀夏天的纏綿,行動上卻是初秋的果斷。這個無雨的下午,韓潔茹與金家林再次走進民政局,真正把她們的離婚手續辦了。辦了也就辦了,並沒有天塌地陷的感覺,一切還是那樣的自然平靜,簽字之後,她與金家林一起走出來,還說了許多的安慰的話,許多祝願的話。金家林說,等他與宋雨燕結婚典禮的時候,一定請她和楊高鵬來光臨。韓潔茹沒有表示去或者不去。她對金家林僅存的一點感覺都喪失了。
沒過幾天,韓潔茹就從金歡嘴裡聽到金家林和宋雨燕登記結婚的消息。
韓潔茹心裡只有楊高鵬,她悄悄來到楊高鵬家的後院,默默地站在那棵神秘的梧桐樹前,緩緩抬起手,在褐色的樹幹上摸到了楊高鵬的名字。她的心狂跳起來,一股熱浪沖進眼眶,滿腹的淒情都被深深地勾動了。她慢慢抬起手,用一把尖利的小刀,將自己的名字深深地雕刻在樹幹上。
楊高鵬看見她的名字那一刻,驚訝不已,感動地把韓潔茹摟在懷裡,親吻著。他的心如火,情如火,頭腦也像在燃燒著火焰。他破碎而又聚攏來的心,連同思想和意識,都吻進韓潔茹的靈魂裡去了。這是生命最美麗的一刻,不是佔有,不是需索,而是彼此的奉獻,他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的昇華到了一個嶄新的階段了。
楊高鵬揚起眉毛看著她:「潔茹,當我遇險回來的時候,我問你,我真的死了,你會難過嗎?你笑而不答!今天你將自己的名字刻在梧桐樹上,比你說一萬個難過都好啊!」
韓潔茹依然沒有說話,她的眼睛根本不像這個年紀女人的眼神,像兩粒浸在葡萄酒裡的黑葡萄,帶著淡淡的醉意。
楊高鵬摟緊了她,喃喃地說:「我們結婚吧!」
韓潔茹沒有盲目地樂觀,因為她此時正看見楊高鵬的老母親,一臉嚴峻地盯著她們。
楊高鵬發現她臉上表情暗淡,扭頭看見了母親。母親究竟要頑固到何時啊?他回來就把自己在山裡遇險的事,講給母親,把韓潔茹在他生死關頭的關愛說給母親。母親卻以為兒子在為這個女人編織一個浪漫故事。
母親慢慢離開了,卻像一面影壁牆,久久橫亙在他的心中,使他難以舒暢。楊高鵬淡淡地說:「潔茹,不管母親對你的態度如何,我都要把你娶過來!」
韓潔茹微笑著搖了搖頭:「不,婚禮對於我們真的不重要,我擁有你的心就夠啦!我是幸福的!」
楊高鵬眼神裡充滿歉意:「我對不住你啊!母親對你是不公平的,是我楊高鵬的無能啊!」
韓潔茹說:「別傷心,這樣很好,我等著你!」
楊高鵬說:「潔茹,真是委屈你了。」
金歡隆重火爆的婚禮上,楊高鵬對韓潔茹再次流露出對她的深深歉意,韓潔茹安撫著他心中的淡淡憂愁。淡淡的憂愁能轉化為一種精神上的享受,沉重的憂愁對心靈則是傷害了。愛是屬於情人的,攝影也是,楊高鵬輕鬆許多,手捧著照相機,給金歡和鍾濤的大喜日子留下永遠的紀念。
婚禮上,楊高鵬與金家林兩個男人終於第一次見面了。兩人是由金歡出面介紹的,韓潔茹在一旁靜靜地瞧著。她沒有聽見兩個男人說了幾句什麼話。
楊高鵬走近她時,韓潔茹悄悄地問:「剛才,他和你都說了些什麼話?」
楊高鵬輕輕地笑了:「他說感激我!」
「感激你?」韓潔茹惶惑地問:「他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楊高鵬又解釋說:「他說你是一個好女人,要我好好珍惜!」
韓潔茹茫然:「他真是這樣說的?」
楊高鵬認真地說:「我不騙你!」
韓潔茹溫和地看了金家林和宋雨燕一眼。
最後,金歡和鍾濤還舉行了跳級表演。韓潔茹擔憂地看著女兒,金歡像跳進深淵似的掉下去,又看見她們被一根幸運的繩子拽上來,真可謂是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呀!
韓潔茹閉上眼睛默默為女兒祈禱。她想:人的本性都是一樣的,盼望自己的家庭順順當當,但總是苛求愛情故事起伏跌宕。
前面的路,必經玫瑰園。
3
金歡挎著韓潔茹的胳膊走在大街上。
夏日的酷熱頃刻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涼爽的秋風撫摸著她們的臉龐。僅僅是一個夏天,馬路兩旁就聳立起幾幢摩天大樓,樓群朝陽一面的藍色玻璃幕出奇地耀眼。金歡戴著墨鏡走路,可以隨時東張西望,韓潔茹就不敢使勁抬頭了,她覺得頭頂的亮點有些晃眼,晃得她眼花繚亂。
韓潔茹穿著一件新買的深紅色套裝,映襯著她白潤的臉龐,使她更顯中年女人的端莊,和成熟的美麗。特別是那幾個高貴的鈕扣,在秋陽裡,像金剛石一樣閃閃發亮。這是金歡剛剛為她選下的衣服,金歡邊走邊端詳母親,看得母親都有點不好意思起來,韓潔茹的眼睛裡閃著羞怯和幸福的光亮。
「媽媽,今天你顯得溫和而有情調。」金歡笑著說。
韓潔茹歎聲說:「媽媽老了,不需要情調了。」
「你不說心裡話!」金歡抬頭嗔怨地看了母親一眼:「其實,你的內心比我們年輕人還看中情調!」她笑著翻出母親提包裡《情調》一本書。
韓潔茹紅了臉,狠狠瞪了金歡一眼,立時聽到滿文軍演唱的一首《懂你》的歌:「多想靠近你,多想靠近你——」
金歡往韓潔茹身旁又靠了靠,循聲看見一家叫「老地方」的音樂咖啡屋。歌聲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歌聲揚起一陣輕風,莊嚴、甜蜜而無限虔誠。
金歡歪著腦袋說:「媽媽,我們到『老地方』坐坐吧?」
韓潔茹遲疑了一下,繼續往前走去。
「為什麼不去?」金歡滿臉驚訝的神色。
韓潔茹歎道:「我們誰也無法回到老地方啦!」
金歡恍然悟出什麼,緊跟了母親幾步。韓潔茹與女兒繼續走在大街上。日月如流水般逝去,日常生活挖掘著一條人生大河,其源頭已經在茫茫的遠方看不清楚了。夏日所經歷的羅曼蒂克情感,漸漸消失殆盡,默默無聞的芸芸眾生才是真實的生活。
她們勇敢地溶入這種生活之中。
主要人物
韓潔茹女46歲金家林的妻子醫院婦產科主任
金歡女22歲韓潔茹的女兒保險公司職員鍾濤的戀人
金家林男49歲韓潔茹的丈夫藥業公司副總經理
楊高鵬男48歲文聯攝影家韓潔茹的戀人
鍾濤男24歲舞廳吉他手金歡的戀人
宋雨燕女35歲公司業務經理金家林的戀人
蔡翔男21歲警察鍾濤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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