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號我問的是蜜蜂姑娘們,沒有小伙子,你們不寂寞嗎?
蜜蜂我們有蜜蜂作伴。我們把蜜蜂叫流浪漢,我們就是流浪姐兒們,(止不住又恢復了熱情的天性,興奮地)喔,你們不知道春天有多美,我們在山谷裡整整待了二十天,滿山都是映山紅,在陽光下,紅的象胭脂,紅得叫人心醉。喔,有花兒的地方就有蜜蜂;蜜蜂飛到的地方,就有我們蜂姐兒。我們姑娘們在一起可瘋呢,真是瘋姐兒,我們自己編歌兒,想到什麼就唱什麼,說話也唱,幹活也唱。
小號唱一個吧。
蜜蜂別價。都是我們蜂姐兒們的歌兒,你們不知道,頂風吆喝就得唱,聲音才送得出去,在山谷裡有回聲,啊,你們聽見過回聲嗎?像是自己的聲音,又不全像,你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喔,小號,你還吹號嗎?給我們伴奏那才棒哪,不像你們家單元房,左鄰右舍,前樓後樓,關著門窗人家也嫌吵,跟我們吹號去吧。
小號可借你們不收,收我就去:
蜜蜂咱們容得下你這位車長嗎:
小號又來了!
蜜蜂那是我們姑娘們的天地.
小號小伙子也不要?
蜜蜂不要,一個也不要!
小號只要老爺兒們?
蜜蜂就要老爺們。說真的,咱們帶隊的關大爺可真是個好老大爺,他還教我們念唐詩來著。
小號你們這又哪裡去?
蜜蜂趕花期去呀!油菜花開了,金黃的一片,嗡嗡的蜜蜂聲,在耳邊轉,真醉人,油菜花釀的蜜可香呢!
小號你們夠浪漫的啊!
蜜蜂當然浪漫。這麼廣大的世界,都叫咱們碰到一起了,茫茫的夜色中,在一節守車的車廂裡,(說給黑子聽)您這位車長,捎帶兩個乘客,一位是打貨票的流浪姐兒,一位興許是不打票的流浪漢……
小號蜜蜂,你的嘴可真不饒人。
蜜蜂誰叫咱們是蜂姐兒呢?蜜蜂可是會蜇人的啊I
小號別忘了,蜂蜜是甜的。
蜜蜂別膩味了。
〔迎面來車,列車交會時的轟響]。
車長會車去!(對小號)守車上不是談情說愛的地方!要說,趕明兒個到公園裡去。(小號拿信號燈走到車門口,等著會車,列車交會時快速的節奏和巨大的轟響,蜜蜂凝視著黑子。一束白光照著蜜蜂的臉,列車交會的聲音突然減弱,蜜蜂急速的心跳聲越來越響。以下是他們倆的心聲,演員在表演時應使注意力高度集中,同時用眼神說話,對話可以用氣聲,以區別這以前的表演。
蜜蜂(內心的話)黑子,你怎麼啦?你不高興見到我?(這束白光又移到黑子的臉上,黑子躲避蜜蜂的目光。黑子強勁的心跳聲。
黑子(內心的話)你來的真不是時候,(立刻又柔情地)蜜蜂……(兩人都在白色的光圈中,互相凝視,兩顆心「怦怦」跳動的巨大的聲音。
蜜蜂(內心的話)你為什麼不說話?
黑子(內心的話)不要問!(爆發地)啊,蜜蜂,什麼也別問,就這麼看著我:
蜜蜂(內心的話,閉上眼睛)你想我嗎?
黑子(內心的話,點頭)想。
蜜蜂(內心的話,緩緩睜開眼睛)我也是,想極了,沒有一天不想,每時每刻……
黑子(內心的話)真想擁抱你。
蜜蜂(內心的話)別這樣,對我說點什麼吧!
黑子(內心的話)真想你!
蜜蜂(內心的話)朝我笑一笑。
黑子(內心的話,轉過臉)真捉弄人,這就是我的命。
蜜蜂(內心的話,祈求地)作笑一笑!
黑子(內心的話,望著她)我笑不起來。
蜜蜂(內心的話)你一絲笑容也沒有……
黑子(內心的話)蜜蜂……(不自然地苦笑)〔蜜蜂忍受不了,把頭扭過去,白色的光圈跟著消逝]。交會的列車駛過,心跳聲也驟然消失,兩人恢復常態,依然坐著,誰也不望著誰,列車行駛的節奏聲比這之前行車節奏多了一個停頓,即半拍的休止。
車長姑娘,你是待業青年養蜂隊的?
蜜蜂(心不在焉)噢,多謝您關照,我去給姑娘打飯,排了半天隊,給漏了乘了。
車長你也是鐵路職工子弟?
蜜蜂我父親是跑客車的。
車長當個列車員,女孩子倒挺合適的,你怎麼沒頂替呢?
蜜蜂地今年才五十。
車長那是頂替不了。養蜂這活兒得長年在野外,可不是女孩子們幹的活呀。
蜜蜂有人說馬路上擺個攤子,做小買賣去,成天見人就戲喝,更寒磣。(望黑子一眼)咱不願現這個眼。
車長一個姑娘家,長年在外,餐風宿露的,總不是事。你家裡放心得下嗎?
蜜蜂家裡還有弟妹三個,我這麼大的人了,總不能待在家裡吃閒飯,您說呢?
車長倒也是。
蜜蜂人吃的是這份志氣。
車長可話說回來了,一個姑娘家早晚總得成個家吧?
蜜蜂師傅,看樣子期要給我說對象呢!(笑)
車長已經有了?
蜜蜂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笑)您真逗!
車長要是看中了,就別逗著玩,得認認真真的。
蜜蜂是得認認真真的。先得看有沒有個正經工作;再問問有沒有房子——一過日子總得有地方住呀;房裡也不能空蕩蕩的,好歹說得過去,有那麼幾件傢俱。要不就那麼點工資,過日子都湊合,往後怎麼置得起?
車長是呀,現今娶個媳婦沒個千兒八百的,還真娶不起。蜜蜂您還說少了呢,還有手錶、自行車、縫紉機、錄音機、電視機呢。關鍵是有個好丈人。丈母娘得是洗尿片子,看孩子的。(笑)您看我這兒說相聲呢!(正經地)不是所有的姑娘都這麼賤氣,千兒八百的就能買得來的。沒有真正的感情是什麼也白搭:師傅,您說是嗎?
車長是這話,姑娘,像你這樣的姑娘不多見啊!
蜜蜂那是,您並不瞭解我們。(說給黑子聽)一個女孩子真要愛上了一個小伙子,就是住帳篷、喝白菜湯,也照樣能過。您說是麼?
車長幹嗎喝白菜湯呀?這麼好的姑娘,準能找到個好小伙子,配得上你。(對小號)都聽見啦?好好幹,過不了一年就能當上個車長了。這可是正正經經的工作啊:進站了,回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