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海興市是個有一百多年歷史的工業城,蘊藏豐富的鐵礦成為這個城市崛起的基礎。三十年代,它曾是日本人瘋狂掠奪戰略物資的重點地區,日本人戰敗滾蛋時,毀壞了這裡的工業設施。解放後,海興人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就讓長滿蒿草、鴉雀壘窩的高爐冒了煙、出了鋼。令曾經斷言這塊土地上只能長高粱的日本鬼子目瞪口呆。經過多年的發展,海興已經成為擁有三百多萬人口,以鋼鐵工業為支柱,輕工業農副商業金融全面發育的現代化大都市。城市留下的歷史痕跡,尚有開動時「光當光當」亂響橫穿市區的有軌電車和日偽時期日本高級職員居住的二層小洋樓。吳科長就住在這片小樣樓的區域內。歷史的變遷,使這些曾住過日本鬼子、蘇聯老大哥和企業、政府官員的小洋樓已經風蝕日剝陳舊不堪,所以這裡已經不再有現任領導居住。除了部分小樓仍由離休老幹部佔據外,大部分小樓都是文革中佔領上層建築的工人階級和他們的後代佔用。當然,工人階級不會像官員們那麼奢侈浪費,一家獨居一幢小樓。一般都是幾戶人家合住一幢小樓,狀況就像立體的北京大雜院。
吳科長沾他已故老丈人的光,有幸在這些小樓中的一棟佔了二層的兩間。經過改造、裝修,變成了一室一廳外帶一個小灶間的獨門獨戶居室。遺憾的是沒有供自家用的廁所,故此只能吃,不能拉,要拉就得視鄰居的具體情況輪流排隊。除了這一點不方便,吳科長對目前的住所基本上還算滿意。博士王跟程鐵石到他家來找他令他很吃驚,又有些尷尬,因為博士王跟程鐵石進屋時,他正圍著圍裙在灶間做疙瘩湯,而他的媳婦恰好從公共廁所倒便盆回來,見屋裡來了客人,忙不迭地把便盆往身後藏。他們兩口子早上起床遲了,來不及倒便盆,一白天家裡都沒人,只好晚上下班才倒,卻讓博士王、程鐵石兩個人撞個正著。
「嘿,我的老天,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快坐。」吳科長扎撒著兩隻沾滿麵粉的大手,滿臉通紅地招呼客人。他的媳婦則小偷一樣從他身後溜進灶間,藏好便盆才出來迎客。
「來的不是時候,程鐵石沒和您見過面,非拉著我來看看你,你又下班了,只好闖到你家裡來。」博士往半是解釋半是客氣地說。
程鐵石忙把手裡的水果放到桌上,也跟吳科長打招呼:「聽老王說為我的事情給你添了不少麻煩,真的謝謝您了。」
這會兒,吳科長的媳婦已從他身上摘下圍裙,邊往自己身上罩,邊說:「你們先坐著聊,我去弄飯。」
博士王說:「你也別弄飯了,現弄也弄不出啥好吃的,咱們一塊出去吃。」
「到家了再出去吃算啥?好歹在家弄點,只要你們別嫌棄。」
「算了,」吳科長攔住做張做勢的媳婦:「就你跟我這疙瘩湯水平也拿不出手,這倆哥們也不是外人,就到外面吃,可得說好,你博士王埋單,要不就在家喝疙瘩湯。」
「你看你這個人,咋這麼掉價,說那是啥話。」他媳婦在背後狠狠捅了他一杵。
博士王湊趣:「那得看你任務完成的怎麼樣,交待得了我埋單,交待不了你埋單。」
吳科長邊往身上套外衣,邊說:「那你埋單埋定了,一會兒吃飯時慢慢說。」
三個男人外加吳科長的妻子說說笑笑往外走,程鐵石心細,問吳科長:「孩子呢?一塊去。」
吳科長告訴他:「我那個兒子每天放學都去爺爺奶奶家,一禮拜回來一趟,長托,不用管他。」
出了門,下了樓,博士王要去海天大酒店,吳科長說:「你錢多沒地方花呀?眼睜睜去捱宰,跟我走。」
恭敬不如從命,及個人就跟吳科長走。吳科長把他們領到附近一家叫「鳳鳴」餐廳的館子,進了門很熟絡地對服務員說:「安排個雅間,讓你們老闆來見我。」
服務員恭恭敬敬地把他們引領到包房裡,斟好茶,又將菜單遞給吳科長:「您先看菜譜,我去叫經理。」
程鐵石說:「別找經理了,咱們點菜吃飯,麻煩人家幹啥?」
吳科長說:「不叫經理來照個面顯得咱們沒禮貌,面對面眼對眼他也不好意思宰咱們。」
程鐵石無奈只好由他去張羅。經理來了,是個腆肚突胸的胖子,一見吳科長,立即滿面堆笑,緊緊握住吳科長的手搖了半會兒:「吳科長來了,事先也不打個招呼,吃點什麼?」
吳科長說:「就我們四個人,你安排,不要浪費也不要寒磣,我請客,別胡亂下刀子。」
老闆忙說:「你吳科長能來踏我的門檻,我面上就有光,您再說那種話可就是看不起我了。我去安排,您別管,光等著吃就行,吃不滿意你罵我。」說罷便走,臨出門又扭過頭回來問:「喝什麼?有洋酒。」
吳科長說:「男的喝啤酒,一人先來一瓶,女的喝可樂。」
老闆點頭哈腰地去安排了,程鐵石不由暗暗擔心,吳科長讓飯店老闆安排菜餚那還有好?還不是啥貴上啥?忍不住憐憫地看了博士王一眼,博士王卻坦然自若穩坐泰山。
片刻,酒到菜到,第一道菜就讓程鐵石倒吸一口冷氣,四隻兩寸長紅油油的大對蝦襯著碧綠的生菜葉端了上來,「紅燜大蝦」,服務員小姐脆生生地報上了菜名。接著另一位服務員又端上一個托盤,盤中的四隻酒杯斟滿琥珀樣的液體。
「這四杯酒是老闆請各位品嚐的。」服務員專門作了說明。
「什麼酒?」程鐵石問。
「人頭馬。」
「我們沒要這種酒。」誰也知道這酒貴得嚇人,連吳科長的媳婦都挺不住勁了,趕緊提醒服務員。
「這酒不是各位要的,是老闆請的。」服務員又解釋了一遍。
「噢,那就放下吧。」吳科長媳婦聽明白了,這才放下了心。
接著,又是一道菠蘿松鼠魚,橙紅的汁液閃著誘人的光彩。
「來來來,吃。」吳科長舉筷邀客,倒像由他做東似的。
既然如此,大家誰也不再猶豫,杯盞交錯地大吃起來。
「那件事的底細摸清了嗎?」博士王跟吳科長對了一杯酒,抽空問道。
「摸清了,車牌是交警隊的舊牌,車和司機是稅務局的,調換了車牌開出去的。你講的住東小區二號樓長得像貓頭鷹的小子叫毛大強,原來是鋼廠的採購員,後來犯事了,貪污,多虧他爸爸是稅務局長,才沒判刑。被單位除名後,在家閒著,說是做生意,也不知倒些什麼,平常手頭挺寬綽,肯定有邪道。另兩個小子跟貓頭鷹經常在一起鬼混,沒啥前科,屬於小混混那一類人物。」
「他們中間誰跟那家銀行有關係?」
「直接的關係倒沒發現,拐彎抹角的關係就難說了。像貓頭鷹的爹是稅務局長,難免跟那家銀行的頭頭認識,可這說明不了什麼問題,法律術語叫證據不足,這你懂。」
「再有沒有其他情況?」
「暫時沒有,一有新情況我馬上會通知你。」
這會兒,菜已上齊,無錫醬排骨、棺材豆腐、蠔油生菜、宮爆雞丁等等算是大眾菜,最後是一道甲魚烏雞湯。
「你的案子轉過去這麼些天了,有什麼進展沒?」吳科長問程鐵石。
程鐵石說:「今天上午我們到法院去催,庭長說審判員不接案他也沒辦法。我們又去找了院長,院長說他處理,讓我們明天再去聽信。」
「牛剛強這小子跟他們庭長別勁呢,移送案子對承辦人連招呼都不打,拿人不當人,拿法不當法,是誰誰也憋氣。不過牛剛強人算正派人,案子由他辦不會出差錯。姓何的庭長不是好鳥,聽說在海天大酒店他還有個點,跟銀行的女律師也有風聲,你們得提防他,心裡要有數。」
博士王跟程鐵石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另外,雖然證據不足,貓頭鷹那幫傢伙肯定跟銀行有瓜葛,在海興你們更得當心,沒事別亂走,住處也別輕易告訴人。」
程鐵石點頭答應,心裡很感動,吳科長的提醒與關心讓他體會到了這位東北漢子的一片熱心,不由暗暗為剛才擔心請客花錢太多的小家子氣而愧疚。他端起酒杯,對吳科長說:「吳科長,雖然我是第一次跟你打交道,但過去也聽博士王講到過你,今天一見,果然是對心眼、對脾氣的朋友,就衝你這個朋友,我干了。」
見他說的懇切、鄭重,吳科長急忙站起,也端起酒杯,說:「兄弟,你的事我們大家都聽說過,海興不會對不起你的,你的苦、你的冤我們心裡都明白,這杯酒祝你苦盡甘來,盡早打贏官司。我陪你一杯。」說完,一仰脖子,把杯中的酒喝了個乾淨。
結賬時,服務員小姐告知:「老闆吩咐,這桌飯免費。」
在座各位均都大吃一驚,吳科長連忙讓小姐去請老闆說話,小姐說:「老闆不在,臨走時光讓我們照顧好各位,歡迎各位再來。」
吳科長尷尬了,漲紅了臉說:「這事辦的,這不成了吃白食了嗎?到這兒吃飯為的是不捱宰,可我們也不能反過來宰老闆啊,快,把老闆找來,他不來我們就不走了。」
「不走就住這兒,吃住我都供得起。」隨著話音進來一位老太太。
吳科長一見連忙站起來叫聲:「大嬸,」然後給博士王他們幾個介紹:「這是王嬸,飯店老闆的母親。」
老太太說:「你吳科長能把朋友帶到我這兒吃飯,是看得起我們,我要是收你的錢,我還算人嗎?」
吳科長急忙說:「王嬸,你咋能這麼說,你熟人朋友多了,都吃了不給錢,你養活得起嗎?」
「你和別人不一樣,市長市委書記來吃飯我也照樣一分不少地收他的錢,唯獨你我不能收。這頓飯就算王嬸請你跟你的朋友,你給不給王嬸這個面子?」
吳科長為難地看看博士王跟程鐵石,博士王說:「大嬸,要是家常便飯咱就啥也不說了,可是這桌菜價錢不低,不給錢不行。這樣吧,您收個成本費。」說著往外掏錢。
「不行,」老太太搶上前按住博士王的手,「你這孩子別摻和,這錢一分也不能收。吳科長是我們一家老小的救命恩人,要是你們家的救命恩人到你家吃頓飯,你能收錢嗎?」
博士王聽出這話裡面有故事,又不知道內情,不好硬摻和,只得收回掏錢的手。
「這,這辦的啥事麼,我這不是成了地主惡霸了麼。」吳科長下不了台,又沒辦法硬逼著人家收錢,急得跺腳。
「別爭了,」吳科長的媳婦說:「大嬸真心實意地,就算了,你交了錢我看大嬸心裡也不會舒服。」
「對,還是這位女同志通情達理,明白我老婆子的心情。」
「這是我媳婦。」吳科長把他媳婦介紹給老太太。
「啊,多好的媳婦,今年多大了?在哪上班?」
吳科長媳婦一一回答。吳科長一看老太太囉嗦起來沒完沒了,耐不住勁,只好說:「行,王嬸,這頓飯我就算白吃了,我的朋友還有事,改日我再專門來謝您。」
老太太說:「下次把孩子也帶上,我給你們幾樣稀罕的嘗嘗。」
好歹出了門,博士王一個勁笑,吳科長不好意思,好像他有意帶大家來吃白食,自我解嘲:「你別笑了,我本來想吃你一頓,結果沒吃成,算你有福,這一頓記在賬上,日後再補。」
他媳婦打趣地問:「你啥時候救了人家老小,我咋不知道?快把你的英雄事跡講給我們聽聽。」
吳科長說:「老太太言過其實了,多多少少有點誇張。他兒子染上毒癮了,又讓毒販子勒了兩萬塊錢,我們破了案,追回了錢,這不,老太太兒子用這錢開了飯店,生意還不錯。我們又整治他兒子戒毒,折騰了不少日子,總算把他的毒癮給戒了。就這麼點事,誰知道她老人家還看這麼重,正常工作她當成個人恩惠了,早知道這樣,無論如何也不能到她家的飯店去吃飯。」
博士王看他著實懊悔,就勸慰他:「說你救了他一家老小也不為過,他兒子毒癮要是不戒,遲早還不得家破人亡。」
程鐵石也說:「就是,今天你到他們家吃頓飯,我看他們是真心高興。」
吳科長自我解嘲道:「他家飯店生意好,吃就吃一頓,下不為例。」
他媳婦說:「這兒又沒有領導,講那套官話幹嗎?沒人愛聽。」
吳科長說:「要是有領導在場倒好了,也讓他們知道知道咱老吳在群眾當中威信有多高,形象有多好,提級了、分房了,長個工資什麼的想著點老吳。」
分手後,吳科長突然又追了回來,鄭重其事地囑咐程鐵石:「在海興期間,一般人別告訴他你們的住址,就給他留手機號。」說完扭頭就走了。
博士王歎道:「這個人真不錯,可交。」
程鐵石問;「明天怎麼辦?」
博士王說:「繼續到法院催啊,這種事你不催別人誰管你?看法院那架勢,你不催才正中下懷,他們也希望拖下去。」
「民事訴訟法對審理期限可是有明確規定的。」
「我還能不知道?法律有規定不假,可是法律規定的空間很大,留下的漏洞更大。執法者自己把法律當成廢紙,再好的法律還有什麼用?執法者要是想違法,肯定是合理合法地違法,你的案子移送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你知道我為啥後來不當辯護律師了?」
程鐵石搖搖頭。
「就是因為執法條件太惡劣,上法庭當辯護人跟排戲差不多,百分之八十的功夫都折騰在庭外庭下了。」走到旅館門口,博士王又問程鐵石:「你剛才說民訴法對案件的審理期限有明文規定,可是你知道久拖不判的案子有多少?」
「我哪能知道?」
「具體數字我也說不清楚,可是我知道只能用成千上萬堆積如山來形容。」
「不可能吧?」程鐵石半信半疑。
「具體數目我沒辦法統計出來,而且這個數目也是不斷變化的。從最高人民法院到地方基層法院,我都有朋友,據我接觸的面來看,民事案件和經濟案件拖而不決,壓而不判的實在太多了。往深處想想,有多少像你這樣的當事人把求得社會公正的最後希望交給了法律,翹首企盼,苦熬苦等,他們卻不知道,在許多執法者眼裡,當事人性命攸關的官司,他們根本就沒當回事兒。這種執法者我見得太多了,我的心都冷透了。」
博士王喝了點酒,一時說的興起,索性停下腳步,在旅館的門廊下大發議論起來:「最可怕的並不是有法不依,而是有法不依的人和事沒有人去抓去管。所以執法者並不把違法行為當回事兒,甚至認為他們自己就是法,個人的隨意性取代了法律的嚴肅性。最簡單的事實就是:迄今為止,沒有聽說哪個執法人員因為沒有按法律規定如期結案而受到處理的,也沒有執法人員因為錯判而受到法律制裁的。當然,貪贓枉法,胡作非為,事情發了,被追究法律責任是另外一回事,我說的是正常的案件審理存在的問題。你說說,就這個執法環境,當律師給人家打官司跟騙人錢財有多大區別?提供法律服務更是一句空話、鬼話、騙人的瞎話。律師能提供什麼法律服務?什麼法律能比金錢更有能量?我有時候真想出一本書,書名就叫《訴訟制勝訣竅》,書裡面只要一句話就夠了:你想贏嗎?把錢準備好!」
程鐵石見他滔滔不絕,牢騷發個沒完,估計他是喝大了,就拉他上樓去休息。
博士王說:「你是不是以為我喝多了?告訴你,我沒喝多。我是酒後吐真言。你別拉我,我自己能走……」
回到房間,程鐵石趕緊給他泡了一杯濃茶,又去給他放洗澡水,博士王喝了幾口茶水,喊程鐵石:「你別忙了,坐這兒聽我給你講。你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這個案子絕對順當不了,銀行佔盡天時、地利、人和,又有錢,有錢能使鬼推磨。你有啥?我認真分析了一下你這個案子的前景,這個案子判你敗訴的可能性不大,事實太明顯了,承辦人還沒有被收買,趙世鐸又出面干預,海興市中級法院不會硬睜著眼睛往自己頭上淋尿水。但是,又要充分考慮到銀行確實已經收買了法院裡個別對這個案子有直接干預權的人物,非法移送就是證明。他們要搗鬼,最大的可能就是想辦法拖而不判,或者偽造一些證據出來。他們知道你千里迢迢來打官司,遙遙無期地拖下去遲早會把你拖垮,到那時這個案子判不判,怎麼判,對銀行而言都無所謂了。還有一個可能,不,不是可能,是肯定,銀行要是感到形勢不利的時候,肯定要對你下手,你想想,把你除了,這個官司還有什麼意義呢?前幾天那幫人想通過我找你,就是做這方面的準備。」
程鐵石問:「我們有什麼辦法讓他拖不下去呢?」
博士王想了想說:「現在還不好說用什麼方法對付他們,因為他們將採取什麼辦法拖我們還不清楚,我們只能走走看看,隨機應變了。」
看看時間已晚,程鐵石說:「你去洗澡,洗完了早點休息吧。」
博士王進去洗澡,程鐵石覺得身心都非常疲累,連腳也懶得去洗,脫掉衣服鑽進了被窩。躺下後卻又睡不著,博士王給他談的那些情況令他從案件返回法院的喜悅中冷靜下來,突然意識到,這樁官司打了一年多,轉了一個圈子又回到了原地,等於從來沒有離開案子審理的起點,這個感覺讓他沮喪到了極點。往前看,他還要走多遠的路誰也說不清楚,路的盡頭究竟是光明還是黑暗,更是一個難測的答案。憂慮和煩惱像毒蛇一樣啃嚙著他的心,讓他根本無法入眠。
博士王洗完澡以為程鐵石已睡,輕手輕腳關掉房燈,坐到沙發上喝了幾口水,悄悄躺下,不一會兒就發出了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