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位於市政法委綜合辦公樓6層的特別會議廳裡,鴉雀無聲。原木色的桌椅和有些斑駁的厚重白瓷杯子,使人恍惚有種時光停滯的感覺。一切都那麼凝重,就連西牆上那幅「翠柳圖」上的兩隻黃鸝,也顯得呆頭呆腦的。一份厚重的剪報,此刻被狠狠地甩在桌面上,騰起的塵埃在一柱昏黃的陽光裡漂浮著,久久不落。剪報上粘貼了世界各國主要媒體對系列割乳命案的報道,其中不乏對我國警方的揶揄、挖苦之詞。「偵破毫無進展……那座城市簡直變成了1888年的倫敦東區。」一家英國報紙在評論文章中給兇手冠上的稱號,後來被認為是年度最熱門的網絡詞彙之一——「中國的開膛手傑克」。1888年8月7日至11月9日之間,英國倫敦東區白教堂附近連續發生了5起妓女被謀殺並毀屍的案件。白教堂一帶向來魚龍混雜,犯罪頻發。第1起案件發生於8月7日,中年妓女瑪莎·塔布連受害,身中39刀。緊接著,8月31日凌晨3點45分,妓女瑪莉·安·尼古拉斯被發現死在白教堂附近的屯貨區裡,她不但臉部被毆成瘀傷,部分門齒脫落,頸部還被割了兩刀,但最殘忍的是腹部被剖開,腸子被拖出來,陰部也遭到利刃嚴重戳刺。8天後的9月8日凌晨,47歲的妓女安妮·查普曼被發現死在一所出租公寓的後方籬笆裡,她被割開喉嚨,並慘遭剖腹,腸子被甩到她的右肩上,部分子宮和腹部的肉被兇手割走。9月30日,發生了第4起命案,死者名叫伊麗莎白·史泰德。11月9日,26歲的妓女瑪麗·凱莉在自己的住處又遭殺害,屍體慘遭剖腹,體內器官被掏出散佈在房間內,景象宛如人間地獄……
其間,在9月27日,一家新聞社接到了一封用紅墨水書寫,並蓋有指印的信件,寫信人以戲謔語氣表明自己是連續命案的兇手,並且署上那個日後被世界犯罪史永遠銘記的大名——「開膛手傑克」(jacktheripper)。瑪麗·凱莉命案發生後,「開膛手傑克」銷聲匿跡,倫敦未再出現類似的命案手法。為偵破這一案件,英國警方動員了空前龐大的人力、物力,幾乎是舉國緝兇,卻一無所獲。1892年,警方宣佈停止偵辦此案。世界上第一起系列變態殺人案就這樣落下了帷幕。警方與犯罪分子交手的結果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在某種意義上似乎是一種預示。此後,從世界範圍看,變態殺人案在各類刑事案件中,是最難偵破的一種,絕大多數犯罪分子都是背負十幾甚至幾十條人命後才落入法網,而且相當一部分則乾脆逍遙法外,和「開膛手傑克」一樣,永遠被時間的陰霾所掩蓋……「我不知道諸位看完這份剪報是什麼感受。」市政法委副書記李三多是個小個子的乾瘦老頭兒,可是他發脾氣時,滿臉的皺紋像樹根一樣扭曲變形的樣子,只能用「猙獰」這個詞來形容。滿滿一屋子穿著黑色制服的與會者,都是市公安局總局、分局、刑偵總隊的頭頭,平日裡面對犯罪分子,一個個都有如虎豹,此刻卻無不噤若寒蟬。「諸位沒有感受?一點都沒有嗎?」李三多冷笑了幾聲,指著自己的紅鼻頭大聲說:「那麼告訴諸位,我有一種強烈的感受,那就是——羞恥!非常非常的——羞恥!」所有人——除了坐在李三多左邊的市局局長許瑞龍之外——都低著頭,連眼皮都不敢翻一下。許瑞龍凝視著窗外那霧濛濛的天空,臉色鐵青。「面對那些嘲諷,我們一聲也不敢吭,因為什麼?因為直到此時此刻,死了那麼多人,我們連兇手的影子還沒有踩到!」李三多用拳頭匡匡匡地擂著桌子,力氣之大,使所有的瓷杯都嗡嗡作響。
「鑒於該案已經在國際上造成了廣泛的、極其惡劣的影響,上級領導研究決定,將此案定為今年公安部督辦的一號大案,要求市局的同志們必須以堅定的決心和高度的責任感,把這一案件的偵破工作當成一項重大的政治任務,迅速、乾淨、果決地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李三多的聲音有如鐵一樣冰冷而堅定,停頓了片刻後,他稍稍舒緩了一些口氣,接著說,「同志們,任由犯罪分子這樣對手無寸鐵的無辜群眾屠戮下去,是我們公安人員的奇恥大辱啊!請大家表表態吧!」偌大的會議廳,坐得滿滿的人,竟在5分鐘左右的時間裡,死一樣寂靜。李三多也真沉得住氣,滋兒滋兒地一口一口地喝著茶,「靜候佳音」,兩隻半瞇的眼睛像鷹透過枝葉窺伺獵物一樣,從茶杯沿兒上探出,放射出鉤子一樣的光芒,剜著會議廳裡的每一個人,他清晰地看到,不少人的額頭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十分鐘過去了,整整十分鐘,沒有一個人「表態」——除了李三多,所有人有瀕死般的窒息感。李三多看了看表:「沒有人說話?死了那麼多人,兇手依舊逍遙法外,我們這些當公安的同志,連個敢負責的都沒有?」向來脾氣火爆的杜建平實在坐不住了,「騰」地站了起來:「李書記,我是這個案子的專案組組長,案件到現在都沒有偵破,而且持續惡化,我應該負主要責任!撤職、查辦,我都認了!」李三多歪個脖子,揚起臉看著他:「撤職的事情,不著急,我現在著急的是案子怎麼能盡快偵破?你能不能給我個準確的偵破時間,一周?半個月?一個月?總不能拖到22世紀吧?」就是個傻子都聽得出李三多話中的揶揄,杜建平的斧頭臉漲得像在火爐子上烤過一樣通紅。這段日子為了破案,他連家都不回,天天在辦公室打地鋪,指揮各路刑警出擊,協調分局之間的工作配合,累得昏天黑地,現在眼睛和喉嚨都是腫的,但是公安工作就是這樣,出工出力未必出活兒。現在,李三多逼著他立軍令狀,杜建平心裡有數,自己實在已經黔驢技窮,就連一直寄予厚望的劉思緲,眼下也一籌莫展。如果再打腫臉充胖子,立下軍令狀,萬一到期不能破案,多年櫛風沐雨在刑偵一線拼出的這點名望和仕途,可就全毀了!
「我……我……」杜建平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建平……」李三多看他這副模樣,擺擺手,「你……還是休息一下吧!」「匡!」杜建平像塌方一樣倒在座位上,雖然被免了專案組組長的職務,但一瞬間,他感到分外的輕鬆。李三多對已然鎩羽的杜建平不再感興趣,他把目光投向一直端坐的許瑞龍,視線有意在許瑞龍的身上停留了半分鐘,好讓會議廳裡的人都看見。然後他把歪著的脖子「扶正」,一面掃視會場,一面冷笑著說:「建平不易,為了這個案子沒日沒夜的奮戰,不過咱們當警察的,血流乾了,汗淌盡了,辛勞苦勞拿算盤劈里啪啦,算算一大把也沒用——我要的是功勞!要的是破案!在這裡,我把醜話說在前面,一個月之內,案子破不了,我一準兒要摘掉幾頂烏紗帽!」散會了。這些平時趾高氣揚的警察頭頭,此刻,一個個灰頭土臉地魚貫而出。李三多斜睨著門口,人都走淨了,他擺了擺手,身高1米75的美女秘書識相地將門輕輕關閉。空蕩蕩的會議廳裡,只剩下了他和許瑞龍兩個人。「許局長。」李三多冷冷地問,「今天的會議上,你為什麼一言不發?」「李書記。」許瑞龍依舊端正著目光,「我覺得和你沒什麼可說的。對了,你不是說案子破不了你就要摘幾頂烏紗帽嗎?我等著呢!」「老驢頭……」李三多瞪了他半天,嘴裡咕噥著,突然從椅子上竄了起來,一面伸手咯吱他的胳肢窩,一面惡狠狠地叫道:「反了你了,敢這麼跟領導說話?不怕我專你的政麼!」許瑞龍大笑著左躲右閃,冷不丁拽住李三多的胳膊反擰過來,把他按倒在桌子上,一面笑一面問:「老猴子,服不服?還敢摘我的烏紗帽,還敢專我的政?信不信我把你褲子扒下來,讓你那漂亮秘書看看你屁股蛋子是不是紅的!」「哎喲哎喲!疼死我啦!」臉貼在桌子上的李三多,齜牙咧嘴地說,「我投降,我投降……」
在市公安系統中,很少有人知道李三多和許瑞龍的淵源。建國之初,許瑞龍的父親——一向深謀遠慮的偵緝隊總隊長許天祥,認為新政權動向不明,深淺莫測,為個人安全計,抽身避禍才是明智之舉,於是留下一句「一僕不事二主」,便掛印而去,回到家中,整日足不出戶。誰知,1949年10月召開的第一次全國公安會議期間,時任公安部長的羅瑞卿發表了「放下思想包袱,為人民政權立功」的講話,希望那些曾經供職於舊政權的警察們——只要對人民沒有犯過嚴重罪行,並已經把歷史問題交代清楚的——積極投身到新中國的公安事業中,並點名希望許天祥這位「京津第一名捕」出山,會後還親自登門拜訪,要他「不要有顧忌,當好祖國的鍾馗」。許天祥非常感動,遂出任市公安局刑偵處處長。許天祥的兒子許瑞龍,從童年時就認識李三多,因為他倆住在一條胡同。整條胡同的人都知道,李三多的父親曾經當過軍統的大官,1946年3月17日,在陪同戴笠從青島回南京的途中,乘坐的飛機在江寧板橋鎮岱山所失事罹難。由於家庭的「特務背景」,建國後,一家人從一棟四合院裡被清出,搬到許瑞龍家隔壁一棟低矮的平房裡。50多年過去了,許瑞龍依然記得,年幼的他每到傍晚,蹲在胡同口的包子鋪窗根兒下面聞那一縷肉香時,經常能看到鼻青臉腫的李三多搖搖晃晃地走進家門,然後門裡面就傳出幾個女人的驚叫聲和哭泣聲。原來,李三多溜回了故居,站在門口大喊:「你家住的是我家的房子!」結果遭到新房主兒子的毆打,但是沒過幾天,他照舊溜回去,照舊大喊,照舊挨揍……不管被揍得多麼重,許瑞龍卻從來沒有聽過只大他兩歲的李三多的哭聲。也就是從那時起,許瑞龍經常被媽媽灌輸:「你別跟姓李的那小子一起玩兒。他們家是特務,咱們家是警察;他爸爸是壞人,你爸爸是好人;他是壞孩子,你是好孩子,所以……」
所以,黑和白,善與惡,好和壞,邪與正,注定是涇渭分明,你死我活。從童年時代開始,許瑞龍就和李三多劃清了界限。儘管都住在一個胡同,抬頭不見低頭見,但許瑞龍很少搭理他,甚至當李三多掛著油滑的笑容主動向他點頭哈腰打招呼時,他也昂首挺胸一走而過,視若不見。「李三多,你給我老實點!」這句話,每次趕上政治運動——三反五反,反右,四清……許瑞龍都要嚴厲地警告李三多。隨著時光流逝,訓斥者的脖子繫上了紅領巾,慢慢地衣服的胸口又掛上了團徽,後來成為一名光榮的公安幹警;而被訓斥者從面黃肌瘦的孩子,變成了尖嘴猴腮的成人,靠收破爛養活自己和一大家子。起初,身穿雪白警服的許瑞龍,根本沒有把這個小混混放在眼裡,但是,當他有一次下夜班經過文化宮,看見李三多居然西服革履地和一個燙了「大卷」的漂亮女子摟摟抱抱走出來時,頓時目瞪口呆——這個平時破衣爛衫的傢伙,怎麼混進了交際場?而且,他哪裡來的錢置辦這一身行頭?莫非這個傢伙「子承父業」?當上了特務——本來他就是國民黨特務的兒子啊!從這一天開始,好幾年的時間裡,許瑞龍都秘密追蹤著李三多的一舉一動,發現他經常根據環境的不同「變」成各種人:在古董店他是買賣字畫的「李老闆」,在大學他是夾著書本插班聽課的「小李」,在舞會上他是技傾群芳的「李先生」……但是只要回到胡同裡,他照樣是那個收破爛的李三多,點頭哈腰的李三多,破衣爛衫的李三多。許瑞龍越發覺得他深不可測,但又沒有抓住他任何犯罪的把柄。而李三多彷彿早就洞悉了他的追蹤,見面的一笑詭異而狠毒。文革開始後,許天祥被打倒,神秘失蹤。許瑞龍和其他幾百名公安幹警也被定為「叛徒、特務、反革命分子」,集中到西郊農場關押。來到農場的當天,所有的「犯人」都被押到一個大曬穀場聽領導訓話——他們的性命都攥在這位新上任的領導手裡。許瑞龍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站在他面前的「領導」,竟是他多年以來一直追蹤的李三多!
李三多的確是「子承父業」,但他不是國民黨特務,而是我黨高級情報人員。建國後,考慮到國民黨特務將不斷向大陸滲透,中央調查部秘密發展了一批覺悟高的國民黨官員家屬,負責與特務接頭,並一舉破獲之。年輕的李三多足智多謀,屢建奇功。文革開始,隨著市裡整個政法系統的被打倒,這些被關押到西郊農場的公安幹警無人監管,身份特殊的李三多被臨時抽調到這裡擔任起了農場的「場長」。許瑞龍以為自己落在李三多手裡,必然不得好死,但是李三多表面上對這些「犯人」整天價吆五喝六,聲色俱厲,其實動不動就給他們放探親假、改善伙食,對怠工行為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特別是有一次許瑞龍重病,躺在牢房裡就剩下喘了,李三多來這兒一看,一面大罵他裝死,一面對醫務人員說:「我養的那隻雞今早剛死,去燉鍋雞湯給他喝!看他還能喘幾天?!」兩年後的一天深夜,許瑞龍睡得正香,牢門匡啷啷打開了,他揉著惺忪的眼睛一看,竟是李三多走了進來,身穿一身囚服,胳臂底下還夾著被褥,在他身邊一躺,大大咧咧地說:「嘿,騰個地兒!」「你……你怎麼進來了?」許瑞龍十分驚訝。「這大牢是你們家開的?就興你住,不讓我住?」李三多蠻不在乎地說:「往右邊點兒……別擠著我!」許瑞龍還要問,竟聽到了李三多的呼嚕聲——從來沒有哪個傢伙能在進大牢的第一天睡得如此之快、之香,李三多簡直創造了一個奇跡。後來許瑞龍和其他被關押的幹警才知道,李三多被人告發「與犯人勾結,在政治上與毛主席相對抗,反對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經過調查,「證據確鑿」,因此也成了犯人中的一員。但是,李三多的「囚徒生涯」過得十分滋潤,平日裡受他關照的公安幹警們,見他替大家落難,把他捧得跟宋江似的,自己挨餓受凍也要讓他吃飽穿暖。「我從小到大,一直欺負你,你當場長那會兒,為什麼不報復我?」有一次,許瑞龍問李三多。
「你是貓,貓就該抓耗子,這是你的職責;可我並不是耗子,而是假扮成耗子的貓——咱們都是同類,報復個狗屁!」李三多說。還有一次,幹活兒累了,有人就跟李三多開玩笑:「大家都說你那『三多』是鈔票多、女人多、鬼點子多,真的假的?」「扯你媽的淡!」李三多嬉皮笑臉地說,「我那三多是屎多、尿多、屁多!」農田里頓時響起一片笑聲。發小兒、鄰居、對手、獄友……數十年滄桑,恍然一夢。在西郊農場那些相濡以沫、患難與共的歲月裡,許瑞龍和李三多成了刎頸之交。一個深秋,哥兒倆在農場裡勞動時,偷了幾個地瓜。傍晚時分,西山一抹斜陽,暮雲如血。倆人找了個背風的地方,許瑞龍烤地瓜,李三多蹲在不遠的柴禾垛子邊拉屎,火不知道怎麼的就燒到了他的屁股底下,燎得他呲兒哇亂叫,背到醫務室一看,右屁股蛋子全紅了,從此許瑞龍就給他起了個外號叫「老猴子」。李三多也不客氣,回了脾氣倔強的許瑞龍一個「老驢頭」的外號……文革剛一結束,農場的幾百號人復職的復職,陞官的陞官,遍佈整個市政法系統。沒過幾年,李三多就當上了市公安局的副局長。等到許瑞龍坐上副局長的位置,官運亨通的李三多成了市政法委副書記。現在,老驢頭和老猴子打鬧累了,坐在會議廳裡點上煙,一面吞雲吐霧,一面聊起眼下的案子。「說到底,你還是得謝謝我。」李三多一臉壞笑,「要不是我,杜建平絕對不會乖乖地讓出專案組組長的位置。」「你這老傢伙,都快成了精了。」許瑞龍笑著說,「不過,當務之急是必須任命一個新的專案組組長。」「任命什麼,你親自兼任不就得了。我就不信,你個老刑警對付不了這麼個案子。」李三多說。「我不行的……」許瑞龍搖搖頭,神情就像會議廳那深紫色的窗簾,凝重得彷彿要墜落。李三多沒有想到這個從來不認輸的人,會如此氣沮,不由得嚴肅起來:「老許,你老實告訴我,案子真的有那麼難破嗎?」
「火柴盒的事情,你聽說了吧。這次的罪犯,無論智商、膽量、反偵查能力,都遠遠超出我們過去面對的那些犯罪分子,採用傳統、陳舊的辦案方式,恐怕根本不能應對。杜建平就是一個例子。」許瑞龍說,「老李,我到英國、日本和美國考察了一圈之後,局裡很多人都議論我變了,這話不假,因為我發現,發達國家的刑偵工作,早已經摒棄了那種通過尋找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的關係,揣測出犯罪動機,然後按圖索驥的單線偵破模式,而是先通過行為科學對犯罪嫌疑人進行個性剖繪,同時運用犯罪現場勘察、法醫學,取得犯罪嫌疑人的涉案證據,並輔之以各種高科技手段,形成立體化的現代刑偵格局,從而大大提高破案率。假如犯罪分子已經完全智能化,而我們卻循規守舊,依舊只會摸排、卡點,發動群眾,那我們就像在茫茫黑夜裡緝捕一個戴著紅外夜視儀的人,也許鬧騰得天翻地覆、雞犬不寧——但永遠也休想抓住他!」李三多大笑起來:「許局長講得天花亂墜,想必心中一定早就有了合適的專案組組長人選。」「你下午有事沒有?」許瑞龍突然問。李三多一愣,然後搖了搖頭。「那正好,跟我走一趟,帶你開開眼。」許瑞龍拉著他下了樓,從後門出了市政法委的院子,攔了一輛出租車。倆人坐上去,許瑞龍對司機說:「去警官大學。」老哥兒倆都是公安系統勢可灼天的頭面人物,為了不被認出,驚動校領導,只好賊頭賊腦地溜進警官大學,一進多功能報告廳,不約而同地嚇了一大跳:原本可容納500人的報告廳,足足擠了有800人,連過道都站滿了,而且多半是女學生,雖然穿著黑色的警服,但都目盼神飛,一個比一個嬌艷,彷彿是夜色中的一片霓虹。「這是怎麼了?」李三多懵懵懂懂地小聲問,「我哪次來這裡視察,也沒見到這麼多美女啊!」「嗤!」許瑞龍不屑地說,「你老小子現在要是站到講台上去,美女們立刻都衝到洗手間去卸妝——你信不信?」這時,坐在頭排的一個女生站起來,向後面打了個肅靜的手勢,整個報告廳像沸騰的火鍋被加了一勺湯,「嘩」地安靜下來,無數雙眼睛都凝視著講台左邊的入口,熾熱得簡直能把帷幕燃燒起來。接著,一位警官從入口走進報告廳,步履從容。他在講台後站定,把警帽摘下,放在講台上,略微低垂的頭輕輕揚起,所有人都看到了他那張俊美的面容,粉唇貝齒,新月般的眉宇下,有一汪湖水般平靜而深沉的眼睛……報告廳裡響起輕輕的歎息,猶如刮過一陣風。李三多清楚地聽到身後一個女學生把牙咬碎般的呢喃——「我的天啊……帥死了!」講台上的警官卻彷彿對這一切全無察覺,他向聽眾們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自我介紹道:「我叫林香茗,是市公安局行為科學小組組長,謝謝大家來聽我的講座。」林香茗轉過身,在黑板上寫下了一個英文單詞:profile「這就是今天我要給大家講的題目——犯罪個性剖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