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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洛特巴爾的博客,10月22日,倫敦
大衛??史瑞克利曾經說過,人生只有三件事重要:出生,玩樂隊,去上藝術學校。
史瑞克利是英國人,一個頗受爭議的傢伙,在白紙上隨便塗幾筆就可以送到美術館展出,歪歪扭扭的字跡也成了一種時尚。儘管我曾經認為他就是個不學無術的瘋子,但後來我發現自己還是挺喜歡他的。
我熱愛現代藝術。,但是我討厭現代藝術家。因為他們絕大多數都太把自己當回事。
但是藝術學生就不一樣。他們熱情、貪婪、亢奮、執著、精力過剩,以藝術與音樂為名謀殺人生,我簡直愛上了他們。
所以我今年的萬聖節計劃並不是一個偶然。我要去參加倫敦一個藝術學校的化裝舞會。邀請人是我上次在「「黏液」」認識的小朋友,嗯,一個挺可愛會害羞的男孩子,說話帶著一口濃郁的希臘腔,我忘了他是來自希臘還是塞浦路斯————不過反正也沒有多大區別。當時我本來打算吃了他,但突然發現他是奧黛爾的室友,我在接觸他的時候感覺到了。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尤其明顯,因為他們曾在一起上了一個半小時的課。
另外,我發現上次看到的那個吸血鬼果然和他們住在一起,這讓我有點擔心。我覺得我有責任提醒她,喜歡是一回事,但和他們走太近絕對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不管對方看起來有多紳士,我可以很負責地的告訴你,那都是裝出來的。
BURN_666的回復:
親愛的魔鬼先生,那麼你的善良是裝出來的還是認真的?因為如果是裝的你就沒資格在這裡說話;如果是認真的,那麼你就是個瘋子。
博主回復:
雖然魔鬼的善良恆等於鱷魚的眼淚,但我也可以繼續負責地告訴你,自古以來,藝術家們可都是瘋子。
奧黛爾的日記,10月25日,倫敦
我終於打通了薇拉的手機,把自己失戀的事情告訴了她。果不其然,薇拉的反應是非常高興。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我就知道她心底一直都不喜歡小S。如果說小S和我不是一類人,那麼他和薇拉根本就是地球的兩級極。小S出了教室就泡圖書館,從來不去夜店不逛街,經常看的是《經濟學人》和《新聞週刊》,而薇拉不在逛街,就在去逛街的路上。她最愛的電視劇當然就是《慾望都市》。他們兩個曾經是我最親近的人,但就好像兩條互不相關的平行線,永遠沒有交集。
而我,就好像是平行線中間一個尷尬的點,兩邊吸引,不上不下。不過現在兩條平行線已經去了一條,說實話,我感覺輕鬆多了。
回到學校這邊,既然戴比決定留下來過萬聖節,週末我就和她一起去了坎姆敦市場。
我真不敢相信,戴比是英國人,但是她根本沒有去過坎姆敦。當然啦,她出生在威爾士,是那種傳統的老式英國家庭,。所有的女孩都抱著泰迪熊和芭比娃娃長大,她身邊從來就沒有過那種特別叛逆的人,直到上大學之後才被迫和我這個吸血鬼狂混在一起。我想這也是奎因會吸引她的原因吧。
奎因超級酷,一頭金髮豎在頭頂上,騎輛純黑色的哈雷戴維森,每天從你身邊嗖地一下就飛過去了。說實在的,確實比那些開二手福特上學的男生們帥多了。你知道,純情少女們總是夢想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戴比有一次和我說,她本年度最大的願望就是坐在那輛黑色機車的後座上,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萬聖節舞會是個好機會。」」她這樣對我說,然後我們就去了坎姆敦。因為我告訴她那裡是英國哥特與朋克的集中營,也許會淘到什麼東西符合奎因的喜好。
自從在「「黏液」」看到茱莉之後,戴比就決定扮個性感的女巫。(天啊,難道女巫就是萬聖節女生的唯一選擇?我記得薇拉以往每次萬聖節都要扮女巫,我真是受夠了!)
戴比買了女巫的尖帽子,拖地的黑色天鵝絨長裙,這大概是她第一條全黑的裙子,而且領口還是大深V,不過看起來她很滿意。
至於我,本來只想和往年一樣扮成吸血鬼,直到我看到了那條黑色鑲滿羽毛的禮服裙。
「「天哪,奧黛爾,你看起來就像是一隻黑天鵝!」」戴比說。
我看著古老的鑲金框鏡子,裡面站著一個似曾相似的女孩。高貴、妖異、美麗,我轉了個圈,裙擺的黑色羽毛全部飛起來,就好像華麗的午夜一下子拉開了序幕。在鑲滿寶石的星空下,夜的精靈翩翩起舞。是什麼時候,是誰?流水輕吟,風在歌唱,就好像夢境中突然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你卻覺得一切都似曾相識。我頭暈目眩。
「「你一定要買下來!」」我聽到戴比在說話,好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似的,然後她溫暖汗濕的手掌握住了我的手。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正在和老闆砍價。那條二手連衣裙一點都不便宜,但我還是鬼使神差地買了。
奧黛爾的日記,10月27日,星期二
今天的視覺理論課極其無聊,我實在不明白人們為什麼會對羅蘭??巴特奉若神明。這傢伙說話根本前後顛倒,思維極其混亂,我整堂課都在打瞌睡。當然我無法集中精力的另一個原因也是我一直在想,一會兒攝影課的時候奎因會不會來。攝影課是我唯一能看到他的機會,因為他根本就不住在學生公寓裡。
艱難地度過一個半小時之後,我拚命看手機和牆上的掛鐘,給戴比和亞歷克斯發短信,。離下課還有好久我就收拾好了書本和筆,只等歐洛克教授宣佈下課,。一下課,我一把抓起書包就想跑,歐洛克教授卻突然喊住了我。
我不情不願地走回來,看著這個戴著眼鏡的愛爾蘭小老頭。
「「奧黛爾,你急著走嗎?」」他問。
「「我只是要去圖書館,打算借幾本羅蘭??巴特的書,我對他的符號學理論很感興趣。」」我匆忙說。
「「是嗎?」」老頭笑了,「「這太難得了。我建議你可以把符號理論作為你的論文選題,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領域。不過當然也很難,只適合那些真正有興趣和天分的學生。」」
看著歐洛克教授那張泛著紅光的臉,我真想掐死自己。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看了看表。
「「你急著走嗎?」」他又問。
「「我等一會兒有攝影課。」」我告訴他,這次倒是真的。
「「我不會佔用很多時間的,」」歐洛克教授說,「「我只想和你談談交換學生的事。」」
交換學生?老天,這件事他不提我都快忘了。忘記自己當初是多想離開這裡,離開好不容易申請到的學校和我所有的室友,渴望去美國,渴望見到小S。
我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交換學生實際上只適用於高年級,以往很少有學生會在一年級就提出申請,」」歐洛克教授有點為難地說,「「但是我們也知道你做了很多努力,你下學期交換過去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
「「不不,我改變主意了。」」我趕緊打斷他。
「「哦?能告訴我為什麼嗎?」」他歪過頭,迷惑地看著我,就好像我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奧黛爾,才剛剛來到倫敦就迫切地希望飛去波士頓。
「「沒什麼,」」我聳了聳肩,「「我只是又不想走了。」」
因為這個,我去攝影教室的時候又遲到了。羅威斯先生看到我,拿著筆在簽到表上不情願地畫了一個鉤。我瞟了一眼,奎因的名字後面還是空的。
「「今天我又落單了嗎?」」我問他。
「「又?」」他抬起頭,「「你不是一直都一個人嗎?」」
「「上節課奎因來上課了。」」我有點驚訝。
「「奎因?」」
「「奎因??詹姆士。是個轉校生,你名單上有。」」我以為他只是對不上號,於是伸手過去指給他看。
但是羅威斯先生看到那個名字,只是迷惑地搖了搖頭。,「「我從來沒有見過他。」」
「「可是上個星期…………」」
「「選了課卻不來的學生有很多。,」」羅威斯先生盯著我,「「還有你,奧黛爾,下次最好不要再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