寤生盤腿坐在地上,他覺得一切都和第一次坐在這裡沒有兩樣,只有蚊帳上倒吊的那條假蛇不見了,午後強烈的陽光像瀑布一般遮蓋了夫人的睡房。她穿著紋理粗糙的棉麻裙袍靠在那張籐編的躺椅裡,臃腫的身體塞滿了椅子的每一道縫隙。她的眼簾耷拉著,眼圈青黑而浮腫。唯一鮮紅嬌艷的厚唇向前噘著,像立刻要滴下油膩膩的血脂來。
寤生覺得他已經坐了很久很久,女詞人站起身,一言不發地踱到了淺色的屏風後。他遲疑了一下,也站起來轉向屏風的那一面。但女詞人已從屏風的另一頭走回了睡房的中央。屏風的一根長釘上,掛著女詞人的棉麻裙袍。
屏風後面沒有寤生想像的那麼寬闊,只是與一扇窗戶之間空著的狹窄地帶。寤生從窗口望出去,他的眼光越過園中的花草灌木、坍塌的院牆和叢生的芭茅廬葦,望見了陽光下白焰蒸騰的茫茫湖水。在遙遠的水平線的盡頭,一道影子似的山脊像一條光滑的弓背,均勻地伸展到頂點時突然塌下去,深陷成一個黑濛濛的坑。
寤生從屏風後走出來的時候,女詞人正邁上那間巨床的台階。她換上了一襲拖地的寬闊紅裙,失去拘束的身體在薄如蟬翼的裙中往來地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