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審判栗致炟那一天開始,黎明的心情就沉重起來。當他以審判長的角色與昔日的市長、眼前的階下囚相對之時,內心湧動的酸楚與尷尬是無法言表的。他不忍心看到自己的老鄉、少年時代的同窗、正躊躇滿志施展抱負的栗致炟突然變成的囚犯身份。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坐在審判長的席位上直接辦案了。也是想與栗致炟直接對話,就選了這種機會,光明正大地在大庭(審判庭)廣眾面前,與許多時日沒有謀面的失去人身自由的栗致炟交流。那一天,當他看到原先的市長、自家的近鄰,在法警的押解下,戴著手銬腳鐐走進審判大廳的被告位子時,腦袋裡頓時成為一片空白,原來活躍著的千言萬語被眼前呈現的身影擠得不知去向了。有一段時間,甚至連正眼看看面前的被告人都不忍心。因為黎明與栗致炟太熟悉了,往日的形象一直佔據在他的腦際,哪裡會想到有如此的變換。當然,在那種場合,黎明只能是居高臨下的審判長,栗致炟則是接受審判的犯罪嫌疑人。在半個世紀的生涯中,兩個人的關係出現了空前的變化。當黎明完成了繁複的審判程序之後,一個現實的題目擺在面前,怎麼判決栗致炟,死刑?死緩?還是無期徒刑?說實話,從感情上講,黎明不想讓栗致炟死。他在思索,以法律的概念,該怎樣跟栗致炟量刑?這位有豐富辦案經驗的法官,遇到這起特殊的案子,他突然覺得困惑起來,先前倒背如流、運用自如的法律條文,一時間變得生澀了,模糊了。面對如何為栗致炟量刑定罪,他有點舉棋不定,進而是模稜兩可。無論判為死刑、死緩,還是無期徒刑,都有道理,都有法律條文支持,都合情合理合法。是啊,倘若一個人主觀上想做什麼,就能找到客觀的理由,何況一個水平很高的人,特別是手握權力的人物,倘若想要做成自己想做的事,他會搜腸刮肚、想方設法地為自己的行為找到理論根據,然後,再以這種根據去包裝自己的行動,以使自己實施的行為合法化。
在黎明心中,還有另一項標準,就是「人心」。幾十年的辦案積累,使黎明知道,接受任何一個案子之前,必不可少的準備工作就是「人心」。他所謂的人心,是一顆平靜的心,公正的心,這種心態上升到高度叫「良心」。他以為,法官只有首先具備了良心,方能運用好法律,只有有良心的法官,才能公道待人、公平做事、公正辦案。也正是有這一種標準,使黎明沒有過早地為栗致炟量刑下結論。他清楚,在三人組成的合議庭中,自己的意見和傾向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正是這種緣故,在審判過栗致炟的當天夜晚,陸霖通過各種關係,突然走進市中級法院大樓,他知道院長黎明還在加班,院長辦公室的燈光正明晃晃地亮著。是一位領導人物向黎明打了招呼,讓他接見一下這個對鍾南省頗有貢獻的實業家。
陸霖走進黎明的辦公室,他開門見山地道出自己的來意,希望黎明能高抬貴手,放栗致炟一條生路。並說,他願意拿出上千萬元人民幣,捐贈給公益事業,其中包括法院系統正在倡導的預防未成年人犯罪的愛心活動。
黎明深深為陸霖的慷慨行動和仁義之心所感動。陸霖講道,栗致炟做市長期間,曾支持過自己的事業,這種舉動也是自己知恩圖報,希望黎明院長能夠理解。
黎明很是友好又很是真誠地對陸霖講,自己也不願意讓栗致炟死去。不過,在法官的心中,這個世界上有兩種東西是至高無上的,即良心和法律。它不僅是感情戰勝不過的,且是金錢永遠買不到的。請注意,即使是市場經濟,並非所有的東西都能進入市場,生活中有許多東西是絕對不能買賣的。最後,黎明對陸霖說,請相信法官的良心,請相信我們的法律。其實,黎明的心中也是很矛盾的,自栗致炟的刑事案子發生以來,湧動的感情就一直在對他挑戰,只是他在時時提醒自己,不能叫感情戰勝法律。
他終於從百忙中擠出了時間,去看守所看看栗致炟,這個想法已有好久了。倘若再不去看他,可就真沒有機會了。自栗致炟失去自由以後,他就想他,想以往的日子,兩家住在對門,常常看到栗致炟夫婦出入的身影,常在門前樓道相遇的情景,一個手勢、一聲問候、一絲微笑,這些看來習以為常的舉止,如今卻變得無比親切,無上珍貴,珍貴得一去永不再來。還有次數不多的兩人品茗飲酒,兩家人聚餐等等,黎明懷念這一切,希望還會有這種美好的時日。可是,一切都不再可能。多麼熟悉的羅虹,她的身影,她的音容,怎麼說走就走了!多麼有風度的栗致炟,他的講話、他的步履,怎麼說犯罪就犯罪了!他的家裡只剩下保姆劉嫂和女兒萌萌。黎明不想讓小萌萌遭受更多的殘酷的襲擾打擊,好心的他已在遠離汴陽一個療養勝地安排了萌萌的生活,讓劉嫂帶她到那裡度過眼下艱難的時光。萌萌的精神已經遭受打擊,不能讓她再看到更加慘痛的場面了。
黎明讓司機把他準備的中華煙、水果和一箱盒裝牛奶放到車裡,他知道栗致炟在看守所難有煙抽,而他又有煙癮;還有,他平時是離不開水果和牛奶的。他讓刑事庭的庭長陪自己一道去看栗致炟。這位庭長在審判栗致炟時擔任了審判員。
看守所在汴陽市東郊,早先的看守所在市區,環境、建築、設施,都有許多不夠規範、不合要求之處。這個看守所是去年才建成的,長方形的院落四周很是寬鬆空曠,高聳的設有電網的圍牆顯得威嚴陰森,院子中有兩排平房,一間間的屋子裡關著等候審判或是將要伏法的罪人。獄警無論是從房屋的後側窗子,還是透明的屋頂,都能清晰地看到罪人在裡邊幹什麼。兩排平房的前後左右,與圍牆之間留有足夠的空間,院裡沒有樹木,沒有花草,光禿禿的地面即使跑進個小兔小雞,也讓人一目瞭然。若從平房的號子裡走出院子,其中須經過三道門崗,前兩道門必須由獄警持專用鑰匙才能開啟。就在長方形院落的東北角與西南角,各自矗立著一座高高的炮樓,那建築猶如鶴立雞群,在低矮又寬敞的平房群體中,顯得很不和諧。炮樓的高處站著持槍荷彈的武警戰士,他們不分白天黑夜,倒著班地輪換上崗值勤,在崗的武警戰士個個精力充沛,目不轉睛,一分一秒都不鬆弛懈怠,使足氣力盯著這片方陣。天色臨近傍晚,雪亮的探照燈就將這方天地塗抹得與白晝一般明朗。
黎明的汽車開至看守所大門,早已迎候在門前的幾個獄警就走過來,熱情地與走下汽車的院長寒暄,引導著院長一行走進看守所,走入裡邊寬大的接待室,這屋子只有貴賓光臨才打開。平時,像黎明這等級別的幹部幾乎是沒有來探過監的。而栗致炟這等級別的囚犯,更是這些獄警以往沒有遇到過的。獄警們得悉黎明要來探監,特地在接待室擺上水果、香煙,沏上好茶。當黎明坐在這裡的木質沙發上時,獄警已押解著身著囚衣,戴著腳鐐,銬著手銬的栗致炟走過來,在這空曠的地方,堅硬金屬打造的腳鐐,與水泥地面摩擦後發出的又沉又重又澀的怪叫聲,透過敞開的窗子,傳進了接待室,刺痛了黎明不平靜的心。
栗致炟進屋了,兩名獄警押解著他往臨近門口的一張木椅邊走。黎明迎過去,欲要與栗致炟握手,這已成為他的習慣。可是,他忘記了,眼前的栗致炟的雙手卻銬著金屬手銬,面對走至身邊的同仁老友,不知如何是好。黎明見狀,不假思索地說,把手銬打開。兩個獄警相互對視一眼,動作卻跟不上領導的指示,眼睛中還有些為難情緒。還是那個看守所的負責幹警開明,一邊看著黎明的沒有表情的臉色,一邊對獄警道,還不快把手銬去掉,領導都指示了,快一點。
黎明已退回到他坐的沙發處,手銬打開了,他沒再過去與栗致炟握手,鬆了手銬的囚犯頓時覺得輕鬆舒適多了,輕微地不自覺地活動了幾下雙手,十分動情地對黎明說:
「謝謝,謝謝黎大哥,這時候還能來看我!」
黎明示意他坐下,並指示獄警也為栗致炟倒杯茶水。接著,他打開帶來的那條中華煙,刑事庭庭長幫他取出一包,拆封後將煙遞給栗致炟,獄警就用打火機為他點煙。栗致炟深深地吸上一口,就很誠懇地對黎明說:
「謝謝,謝謝大哥,還為我帶這麼好的煙!」接著,他又連續深吸幾口。
「怎麼?這裡不讓吸煙?」黎明問。
「哪裡能抽上這等煙啊!黎大哥。」栗致炟沒敢對黎明講,在號房裡就不准他有打火機、火柴之類的東西。因為他是重刑犯人,獄警擔心這類重刑犯會有自殺的可能,所以一切不安全的因素都要考慮到。
「這會兒你可以隨便抽啦,栗致炟。」一個獄警對他講,他指的是在這間接待室可以隨便抽。
「生活呢,比如吃飯、睡覺,怎麼樣?」黎明關心地問。
「吃飯還行,只是睡覺,戴著這沉重的腳鐐,太難受,老是睡不下去。」栗致炟道出近些時間的痛苦,自從雙腳被鐵鐐拴住,他就沒睡好過。以往住的是寬敞的臥室,睡的是舒適的床鋪,哪裡習慣這樣的束縛捆綁啊!太痛苦啦!
「是啊!戴著這樣沉重又堅硬的玩意兒,咋能休息好。」黎明附和著栗致炟的話說,同時他的面龐轉向身邊的獄警,「你們看看,到休息時最好把腳鐐的鎖打開,取下來,好叫致炟休息好。」
「黎院長,這樣不中,我們這裡有規定,只要戴上腳鐐,一天二十四小時就得全天地戴,就是睡覺也得戴著。對不起了,黎院長。」
「唉,也是——那就換一副輕些的、小些的腳鐐,中吧?」黎明對獄警說。
「對不起,黎院長,他戴的這副腳鐐就不是重的那號,沒有比這副腳鐐再輕些的了。」
黎明聽著獄警的話,臉上現出一種無奈。栗致炟接著說:
「能不能給我調個房間?我一個人睡覺習慣了,現在一個屋子裡擠了五六個人,不習慣。」
黎明以同情的神態聽著栗致炟的要求,然後又將目光轉向獄警,示意獄警回答這個要求,他不再做栗致炟的二傳手了。
獄警想,這個要求也不能答應,只是說,看守所條件有限,沒有那麼多房間。其實,這一點黎明是知道的,將栗致炟送進這裡看守時就有交代,一定要有幾個輕刑的囚犯陪他住一個號房,以防不測。當著栗致炟的面,獄警不好把真話全講出來,還是黎明實在,就直爽地對栗致炟說:
「致炟啊!只好將就點了。眼下咱這處境,能與原來當市長時比?不能啊!致炟,他們看守所有他們的規定,只能委屈點了。致炟,你看,還有啥想法,有啥要求,跟我說說,能辦到的,我給你辦。」
聽到黎明說出這樣的話,栗致炟覺得不妙。他想,是不是已經決定了判自己死刑,立即執行,黎明是來與自己告別的吧。到這時刻,本已想通了的事,又不通了。本已打算死了算了,何必再受活下去的折磨。這些天,他確實這樣想了。就是判個死緩,判個無期徒刑,在監獄中度過漫長的歲月,又有啥意思?人一死,就一了百了。可是,當他敏銳地覺察到真要死的時刻,又突發了求生的慾望,他不自覺地說:
「黎大哥!我真的沒有救了嗎?」
「致炟,今天咱不談這個,你相信黎大哥,能為你辦的事,大哥都會辦的。說吧,還有啥想法,有啥要求?」
栗致炟一支接一支地抽著煙,他稍稍沉思一下,說:
「不該啊!不該!」栗致炟捶胸頓足,悔恨得近乎失態了。
「致炟啊!不是做大哥的埋怨你,你當初要把與弟妹的實情告訴大哥,會走到這一步嗎?直到你去求你嫂子幫忙調解矛盾糾紛時,還沒有說出實情啊!致炟。你那時要講了實話,大哥知道勸你和弟妹和好已不可能,就會勸你們分開嘛,到了那步田地,分開有啥不好,分開後,你們各自有各自的新生活嘛,比弄到這一步強多了。」
「我是做官迷了心竅,怕說出來影響前程啊!黎大哥,這是我的實話啊!不就是擔心做不成市長嘛!怕別人背後做文章(指做離婚之事的文章)。唉,現在想想,真沒意思啊!自從進了政府當了官,就沒輕鬆過,就沒快樂過,一天到晚想的只是怎麼做官,怎麼陞官,唉!」
「所以做什麼事,說什麼話,也只是圍繞著怎麼有利於當官做官陞官去做了。凡不利於這種『官念』的事,一律不做,是吧?」
「現在悟出來了,晚矣!黎大哥。」
「不過,還有許多人沒有悟出來哩!致炟,你是過來的人了,想想,這樣拚命地一心想著做官的人,他們的精神世界快樂嗎?」
「唉,誰說不是呢,黎大哥,我要是一走,唉!心放不下啊!還有那麼多事叫我牽掛——」
「別說沒用的話,就說你有什麼牽掛,有什麼要求?」
「我這一走,萌萌呢?孩子很有天分啊!不僅數學拔尖,這姑娘悟性超人啊!我瞭解孩子,就憑她的天資,高中畢業,考上全國一流的大學沒啥問題,唉,可是——我走了,孩子跟她爺,還是跟她姥爺,都不中啊!」
黎明知道,無論是萌萌的祖父,還是外祖父,都在小縣城,那裡的生活條件、教育設施,哪裡比得上省城,叫萌萌去那裡生活,對一個習慣優裕家庭的又很任性的姑娘,倘若轉不好這個彎,再受到什麼刺激,很可能改變萌萌一生的命運。這一點,黎明已經替栗致炟考慮到了,且有了自己安置萌萌的方案,他來探監,其中就有與栗致炟商量這件事的打算。
「萌萌的事我想了,你的擔心不無道理。你要同意的話,我想叫萌萌跟著我,你嫂子和我都會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對待。我想過了,下一步把萌萌送到外地一家寄宿學校,甩掉咱這地方的環境干擾,肯定她能考上理想的大學。大學畢業,只要她想繼續深造,無論讀研,還是出國留學,我都一供到底。」
「太好了!太好了!黎大哥,只要萌萌跟著你,我就是走了,也放心啊!」栗致炟聽到黎明的話,很是激動,一時眼淚就湧動起來,流了出來,他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拭一下,又思索起來,一種沉重的難以啟齒的表情表現了出來。黎明看出了他的心思,就直率地告訴他,別再把什麼都當作秘密保存起來了,有什麼就直說,難道對自己稱為大哥的人還不相信。在黎明誠懇的態度下,栗致炟終於說出另一件心事,他懷疑那個幫他運出羅虹屍體的龍城小區保安小白,是他與韓秀清的私生子,因為他的年齡與當年的私生子十分相仿,還有他的眼睛,特別像韓秀清的眼睛,特別是他右肩上那一片泛青的胎記,與自己的胎記一模一樣。如果真是自己的私生子,希望黎明能關照一下,從輕發落這個無辜的孩子。現在這個小白也被關押著,他是作為主犯栗致炟的幫兇被逮捕的,儘管小白並不承認自己知情,只是幫助主犯栗致炟運送「垃圾」,但是,在重證據不輕信口供的法律面前,小白還是被抓捕了。在向黎明說出這個秘密的同時,他又將埋在心靈深處的更為隱秘的愧疚告訴了黎明,即當年自己的戀人韓秀清之所以被當做現行反革命逮捕,是因為自己將秀清寫的情書交給了「組織」。那情書本來只是叫自己看的,其中不少語句流露出對「文化大革命」的懷疑,對現狀的不滿等等。可是,糊塗的自己卻為追求進步,出賣了忠實的戀人,以至於最後使秀清被判決死刑。他問黎明,這是不是上蒼對自己的報應,幾十年了,因為這件血淋淋的事實,他沒有平靜過,只要想起來,就有一種沉沉的重重的慚愧和內疚,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自己深感對不起秀清,也對不起那個私生子,就連死去不久的羅虹,自己也對不起她啊!栗致炟把久久壓抑著心胸的隱痛傾訴出來,以期獲得解脫和輕鬆。黎明聽著栗致炟的心聲,很是驚訝,他沒有想到,當年天生麗質、聰慧漂亮的韓秀清竟毀在戀人栗致炟的手中。韓秀清是他們那批知青中有名的佳麗,是眾多知青企圖追逐的夢中情人。唯獨栗致炟追上了,他卻把這束無上美好的「玫瑰」又毀掉了。然而,這故事畢竟太遙遠了,它的發生,更大的責任應歸咎於那個混亂的時代,栗致炟在那時候,還是個不大懂人情世故的毛孩子罷了。想到這些,黎明又為栗致炟的覺醒高興,為他的大膽解剖自己釋然。栗致炟能夠懺悔就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他聽完栗致炟的傾訴之後,很是動情地說:
「致炟,能把話說得這等誠實,我為你高興。致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道懺悔的人,就是好人,至少,就可能成為好人。致炟,你永遠是我的賢弟,無論是什麼結果。」
黎明說到誠實,突然又碰到栗致炟敏感的神經,他愈加感到,應該對黎明誠實,如果早些時日誠實了,也不會走至如此極端末路。他終於鼓起勇氣,道出最後一件心事,說出了他一直愛著的一個姑娘,愛得刻骨銘心、愛得發狂發癡、愛得死去活來,他想見上這姑娘一面。這件事,也只有靠黎明大哥安排了。
黎明說,這個姑娘你不說我也知道。因為那是屬於隱私範疇的事,所以黎明從不過問。如今,栗致炟既然講出來了,黎明答道,一定安排陸雯來探望他。同時,黎明表示,一定將小白的身份搞清楚,盡快將實情告訴他。臨別時,黎明特別交代栗致炟,將家中的財產與存款列個清單,分給萌萌的祖父祖母和姥爺姥姥。這件事也要做得開明些,雙方盡可能平衡。為了兩家的平靜穩定,連栗致炟都不知道,在開庭審判他之前,黎明特地派出法官到了栗致炟的老家與羅虹的故里。以使他們平靜地對待現實理智地處理好眼下的事宜。
黎明要走了,栗致炟再也抑制不住翻滾著的複雜情愫,一汪淚水洶湧地奪眶而出。他後悔極了,面對這麼好的人兒,大哥,兄長,又是老鄉,又是芳鄰,又是一起成長起來的同志,何以不早與這位值得信任、值得尊敬的法官說說心裡話,道出真情呢?
栗致炟拖著沉重的腳鐐,要出門去送離去的黎明,黎明雙手握住栗致炟的雙手,在門口堵住了他,叮囑他,不要送了,並對獄警講,屋裡桌上放的牛奶和水果,連同那條中華煙,請一塊兒保管好供栗致炟享用。犯人若有什麼新的要求,請獄警及時轉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