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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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這樣一個貌似老實的人也會走上層路線,而且心思這樣細密。我有些吃驚,也不明白他究竟有什麼重要事情要辦,以至於必須驚動這麼重要一個人物。
    兩頂帳篷離得很近,我隱約能聽到她們在裡面嘁嘁喳喳地說笑著,不時傳來一兩聲尖叫,好像在互相打鬧。守著這幾株芳姝仙葩卻獨臥空床,心裡像有一百隻螞蟻在爬來爬去地睡不著,把身下的充氣墊子調調平整,我平躺下,掏出手機想給四格格發個短信騷擾騷擾她,沒等找到合適的,帳篷門一閃,她竟然鑽了進來。
    我嚇了一跳,坐起身吃驚地問她有什麼事。
    「瞧你那鄉巴佬樣兒,一看就知道沒見過大世面。」沒有燈,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聽聲音她很開心。
    「這跟見沒見過世面沒有關係,我是怕被哪個女魔頭強暴了哦!」我反應也算快,有意撩撥她。
    不想四格格居然大大方方地在我身邊躺了下來,滿不在乎地說:「那邊太擠了。——本來就是兩人帳篷,那胖丫頭一個人就佔了半張床。」
    我真正有些蒙了,連忙勸止:「哎哎哎,你不會是狐狸精化身成人來吸我的精血吧?洒家可是金蟬子轉世,元身未破的呢!——你別坑我喲!」
    「嘁!」四格格不為所動,「你不是說我給你投懷送抱嗎?咋啦,真格地送上門來,又怕啦?倒下吧,本姑娘還沒打算在這裡獻身呢,那兩個死丫頭跟我打賭,說我要是敢與你睡在一個帳篷裡,明天回遼安,她倆要請我吃富士大餐哩!」
    我的道德自控能力實在不行,聽到這裡,竟有些蠢蠢欲動了,不過畢竟還是做賊心虛:「別價,讓你舅舅知道了,還不得『規』了我?何況我也是你的長輩呀,這亂倫的事,本人可不幹!」
    「別廢話!誰承認你是長輩了?格格我哪天心情好了,看你順眼了,保不得把你『娶』回家呢!別盡想那亂倫的好事兒,在國外,那都是上流社會才能發生的,你這土包子,做夢去吧!」
    她硬拉我躺下,不由分說把我摟上了。
    夜闌人靜,隔壁帳篷裡也沒有了聲息。四格格身上有一種很好聞的女孩子特有的體香,嗅一嗅,令人陶醉。我大氣不敢喘,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她那條盤在我脖頸上的胳臂,滑如凝脂,肉乎乎的像一段嫩筍。她的呼吸很輕微,似乎正在進入夢鄉。我卻睡不著,側過臉貼近她的面頰,嗅到她嘴裡有一絲酒香味,忍不住在她唇上輕輕碰了碰。
    她醒了,我看到黑暗中兩隻大眼睛幽幽地閃著光。
    「有點定力哦,帥哥,你可別引火燒身!」她低聲警告我,「把本姑娘惹出火來,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膽子突然大了,隔著薄薄的單衣,握住她一隻玉乳,悄聲說:「這玩藝兒,下午哥哥偷著欣賞了,好大,好白,好招人愛……」
    她把我的手撥開,說:「喜歡呀?回去辦個證,立馬就給你。」
    這傢伙,臉皮真夠厚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來什麼樣的男人在她面前都佔不了便宜。
    ……
    毓嵐縣以出產河磨玉聞名,這種玉儲量很大,聽說正在申請參加國石評選。第二天起床,我們幾個沒再動火,吃了點自帶的點心,便動身往回趕。路過縣城,我特意把她們領到玉文化博物苑,給每人買了一隻手鐲。兩個北京妹妹高興得很,連聲道謝,四格格也溫存地給我直遞媚眼兒,我知道,她一定覺得很有面子。
    車回到市裡,我把她們送到四格格家,飛吻道別,又給毓嵐的朋友打電話報了平安。他拿我開涮:「你小子真是貪心,一個人侍候三個,真是風流才子啊,只是要小心體格呀!」
    「大哥拿我開心呢,本人中共黨員,堂堂作家,斯大林同志欽封的人類靈魂工程師,專司塑造良好社會風氣,哪能幹那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大哥若是有心情,小弟倒願意借花獻佛,從中成全則個。」
    說是說笑是笑,四格格在車上悄悄透露的一條消息卻令我無法釋懷。她告訴我,聽她舅舅說,檢察院正和市紀委研究要對張也進行「雙規」呢。我不清楚他究竟有什麼把柄落在年柏留手裡,何況彼此之間差不多算是拜把子兄弟了,年副檢察長怎麼能下得了手去?或許是她聽錯了?
    回家吃了口飯,我開車到仙人峰腳下的「留春閣芬蘭浴」去泡澡解乏。泊好車,把鑰匙交給導位員,讓他找人給愛車打掃打掃衛生,我徑直進到男更衣室,一抬眼看到一個赤條條的傢伙正衝我笑,透過氤氳細看,原來是六哥梅恃雪。這傢伙平時總是文縐縐的,不想脫光了也和我一樣的德行,一根根胸肋清清楚楚,典型的「排骨隊長」一類的,再加上摘掉了眼鏡,根本看不出是個文化人。
    梅恃雪也是剛到。我倆相伴著進到浴池裡,舒舒服服地泡起澡來。
    「未寒,」在七兄弟中,梅恃雪是比較內向的一個,不喜歡開玩笑,說起話來總是一板一眼的。他從來不叫我「老七」,而我也疑心「梅恃雪」這三個字並不是他的本名,這名字太富有詩意,太出類拔萃了,想我老爹老娘當初給我起的名字就很鄉土化,一直到我小有名氣後才自作主張改成現名,不信他老爹老娘就比俺家那二老有文化!
    梅恃雪接著說:「我有個打算,你幫我拿拿主意——我想請一個重要客人吃頓飯,你看選哪家飯店好一些?」
    我不假思索地說:「當然到匯賢樓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何況三哥也會給你點照應,這還用費心思琢磨?」
    他搖頭,慢聲細氣地說:「如果是請一般人,當然要去那裡。只是我要請的是林之俠副書記,到那裡就不大方便了,你知道,老仉大哥與林書記現在的關係很微妙,兩人撞上了會很尷尬的。」
    沒想到這樣一個貌似老實的人也會走上層路線,而且心思這樣細密。我有些吃驚,也不明白他究竟有什麼重要事情要辦,以至於必須驚動這麼重要一個人物。好像明白我的疑惑,梅恃雪主動解釋說,法國盧浮宮收藏了他一組現代派雕塑作品,發來邀請函請他去講學,時間是六個月,可是他所在的文化局說現在緊縮開支,像這類對方不掏錢的邀請一律不批。市外辦見文化局這個態度,也隨聲附和,不給出具手續。文化局長是林之俠的原秘書,外辦又歸林之俠分管,所以梅恃雪想搞一搞高端攻關。對一個吃藝術飯的人來說,這樣的榮耀是花多少錢也買不到的,放在誰的頭上也不會輕易放棄,他有這樣的想法我很是理解。
    我想了想,對他說,既是如此,更應該到匯賢樓。請這樣一個大人物吃飯,地點的選擇要考慮方方面面,比如飯店品位要高卻不能太招搖,比如菜品必須有特色還得輔以高規格的服務,比如路途不能太遠還要盡量避開閒雜人等。想來想去,遼安市同時具備這樣幾個條件的酒店也就是匯賢樓了,仙人峰大酒店固然夠檔次,但那裡什麼樣的客人都有,當大領導的總得時刻注意保持清廉形象,不見得願意去那裡。
    沒什麼主意的梅恃雪聽我說得有道理,便答應了,但要求我一定要參加作陪,並說已經委託權哲洙替自己邀請林書記,聽說林之俠基本上答應了。我一想,六哥難得張口求人,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不能再拒絕,好在雖然不算熟悉,我與林之俠也算有一面之交。

《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