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上得車來,我打趣道:「行啦,這回你又多了個老師,看來你是要全面發展哦!」
坐在後座的楊依依扳過我的肩,有幾分得意地問:「怎麼,吃醋了?」
「看你說的,我哪敢喲!」我邊開車,邊回擊她,「你本來就是一隻鳳凰,能攀上高枝,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侯門深似海,只怕以後進了深宮,再想見你可就不容易啦!」
楊依依在電話裡說,她現在正在文聯大樓裡,我的辦公室沒有人,上劇協找,那裡的人說我露了一面就走了。
「秋老師好心情哦,一大早就去會小妹妹啦?」她語氣是調侃的,但笑聲裡也能聽出一股酸勁兒。
我離開時,當然不可能告訴同事說去會美女了,她不過是在臆測。
我問她有什麼事。她說,聽張也告訴她,市公安局要招聘幾個內勤,她想去,因此要我領她去見見仉笑非,因為張也說了,只要這位政法委書記肯點頭,這事就能成。
「你這不是拿我尋開心嗎?」我不客氣地說,「你張哥跟仉書記關係鐵著呢,而且兩人還是老鄉兼同學,他一句話的事,幹嗎還要繞這麼大個圈子?」
「不嘛!」楊依依分明在撒嬌,而且有些無賴的口吻了,「張哥讓你帶我去,張哥說了,你比他面子大。反正我不管,我就要你領我去!你在哪裡呢?我去找你。」
「別別別!」我急忙勸止她,「見那麼大的領導,哪能說去就去呀?我怎麼也得沐浴更衣,焚香禮拜,齋戒三日後再鄭重其事地陪你登門拜訪呀!再說還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接見呢。」
「那哪兒行啊?」楊依依明顯急了,「等你三天後再上門,怕是人家早就物色好人選了,想進香廟門都關上了,誰還等你?我現在就要去!」
其實我說齋戒三日不過是要提前與仉笑非聯繫一下——見這樣的大人物,斷沒有冒冒失失就上門的道理。於是我給仉笑非打了個電話,還好,聽說是這件事,他沒推托,說正好現在有點空閒,讓我過去。我立馬給楊依依回話,叫她到市委大院門外等著我。
仉笑非的辦公室寬敞而明亮,一面鮮艷的黨旗矗立在辦公桌後側,彰顯出主人的身份。我們進去時,一個穿著清新時尚的女孩子正站在桌前等著他在文件上簽字。這女孩兒我認識,是秘書處的文書伊心,也是辦公廳裡的小美女,前一陣子外界風傳市裡哪個大領導看上她了,不知是真是假,該不會是這位仉大書記吧?
見到我們,仉笑非熱情地站起身,親自給倒了兩杯茶。我佩服他的就在這方面,雖然身居高位,不管對什麼人都能做到和藹可親,沒有絲毫架子。相比較而言,我那老師就很能擺譜兒,一舉一動官派十足,連走路都是方方正正的八字步,所以機關裡的人背地裡都稱他「古大架子」。當然他的政聲沒得說,人品也不錯,而且以我這個曾經的學生來看,也沒感覺出他有什麼架子。但是仉笑非肯定是那種能與人民群眾打成一片的人,沒有人說他打官腔,說官話。
仉笑非當然已經認識楊依依了。那天在仙人峰大酒店裡,儘管兩人沒說幾句話,楊依依裹著浴袍也有些拘謹而難為情,但總算是熟人了。接過仉笑非的茶杯,楊依依得體地獻上一個笑靨,是那種標準的受到首長寵愛時女人應該做出的表情。
我暗想,咱這可愛的人民教師真是見過大世面,頭一次來到這樣莊嚴的衙門,頭一次與這樣高等級的領導正式打交道,居然毫無懼意,甚至似乎忘記了幾天前曾經在這個人面前出過小小的醜,連一絲忸怩羞澀都沒有。哇塞,刁德一說得好,「這個女人不尋常」哪!
不過我也看得出來,仉笑非顯然對楊依依也頗有好感,語氣和神態都像對待一個老朋友一樣,很隨意地斜坐在她身旁,雙臂橫著放在沙發靠背上,是一種自然放鬆的姿式。無論從哪個方面衡量,我這位大哥都算得上一個美男子,方正的國字臉,濃眉大眼,眼睛裡總是笑意盈盈的,面色紅潤,臉上刮得很清爽,筆挺的深藍色西服裡,棗紅色領帶上別著一枚帶國徽的領帶夾,這是他在公眾場合標準的打扮。與他相比,其貌不揚的我注定就不是當官的材料了,連起碼的「官相」都不具備,所以棄我出走的那位花旦曾氣恨恨地說我「一看就是個跑龍套的角色」。
這當口,手機發出收到短信的鳴聲,我悄悄看一眼,居然是張也,他叮囑我,不要告訴仉笑非他與楊依依認識。
這傢伙,看上去是大大咧咧的,可有些時候神神鬼鬼地又常顯得比別人心眼兒多,可是為什麼不想讓仉笑非知道他與楊依依的關係呢?多了這層淵源,楊依依的事不是更好辦嗎?
一到這種關口,我的腦筋就不夠用。在我看來很簡單的關係,他們一弄就給弄得複雜了,而我往往苦於掰不清這裡的關節。算了,不讓告訴就不告訴好了,懶得管他們這些閒事。
兩人在那裡聊得正投機,我踱到轉椅後那排紅木書櫃前,想看看裡面有什麼值得一看的書。大部頭的精裝書佔了幾排,可以肯定這些經典著作只是擺設,沒有人看過,倒是靠牆角那個櫥窗裡雜亂放著的那些書像是被讀過,大多也是些為官之道類的所謂指南,用我的觀點看,也是胡說八道的東西居多,不過在官場上挺流行。還有不少是攝影方面的專業書,我相信仉笑非肯定是下工夫認真研究過的。
不長時間,楊依依起身告辭,看她那滿面桃花的樣子,一定是得到了承諾,因為我聽到她對仉笑非發出了熱情的邀請,要在酒桌上答謝他。仉笑非也沒推辭,很痛快地答應了。
「酒是可以喝的,但也要把事情辦完了再喝呀!」他開玩笑說。
「瞧您說的,辦不辦成事,我不也得請您吃頓飯哪?上次您還幫了一個大忙呢!」楊依依到這時才含蓄地提到仙人峰大酒店的事。
仉笑非哈哈笑起來,指指我:「我這小老弟找我,啥事我也得辦哪!才子佳人,一曲風流,總不能讓觀眾砸了場子。」
楊依依臉紅了,半羞半嗔地瞥了我一眼。我笑笑沒搭腔,明白仉笑非這是在給我一個面子。
臨出門,楊依依看見掛在辦公室正面牆上那幅《仙人峰初雪》巨照,止步端詳,讚歎有加。我適時介紹說,這是仉書記獲得國際大獎的作品。這女人夠機靈的,馬上說自己也喜歡攝影,只是沒受過專業訓練,想拜仉書記為師。這下子又撓到仉笑非的癢處,兩人站著聊了幾句照相方面的心得,仉笑非拿出一本自己的攝影作品集,簽上名字送給她,並答應介紹她加入市攝影家協會。
上得車來,我打趣道:「行啦,這回你又多了個老師,看來你是要全面發展哦!」
坐在後座的楊依依扳過我的肩,有幾分得意地問:「怎麼,吃醋了?」
「看你說的,我哪敢喲!」我邊開車,邊回擊她,「你本來就是一隻鳳凰,能攀上高枝,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侯門深似海,只怕以後進了深宮,再想見你可就不容易啦!」
「鬼話!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她假作嗔怪地掐我一下,又笑了:「不過還是應該好好謝謝你,這段時間你幫了我好多忙了,咱倆去吃點飯吧。」
「這頓飯我倒是可以心安理得地吃的,剛才你說要請仉書記,我這心裡就不太平衡,好在你還算有良心。」我打趣道,「叫上二哥吧,順便向他匯報一下。」
楊依依猶豫一下,撥通了張也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