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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什麼時辰了,我一個激靈睜開眼睛,發現身邊有一個俏麗的身影,定睛一看,原來是司小吟。佤族茅草樓沒有窗戶,月光透過竹板牆壁斑駁地照進來,她卸去了白天的飾物,只穿了一件窄窄的無袖短衣,兩條長腿側曲著坐在我的枕邊。看我醒來,她低下頭,緊緊地吻住我的雙唇,長長的烏髮拂在我臉上,從低開的領口,我看到圓潤飽滿的胸部在劇烈起伏。若干年前,我讀過一部描寫上世紀50年代初期解放大軍在阿佤山剿匪的小說,那時阿佤民族還被蔑稱為佧佤人,那部書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現在,書中描寫的原汁原味的阿佤山寨終於袒呈在我的眼前,這是我當年讀小說時絕對沒有想到的事,何況還有一個美若天仙的阿佤妹妹親自陪同我來到這裡。從山下走到寨子裡,只有一條幾乎是直上直下的青石板路,路旁的芭蕉叢裡零散地分佈著雖然破舊但卻獨具滇西特色的茅草屋。我暗想,這個寨子在冷兵器時代一定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不僅居高臨下,而且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當然,它的閉塞也使它好像與外面的世界隔絕了幾個世紀,別說汽車、電視機等現代文明到達不了這裡,連手機都沒有信號。聽司小吟說過,在她之前,寨子裡不論男娃女娃,幾乎沒有誰摸過書本本,阿媽是為了實現阿爸的遺願才拼出命去供她上縣城讀書的。司小吟的阿媽與我想像中差不多,也是一身洗得很乾淨的黑衣黑裙,胸前掛著長長的串珠,長著一對與女兒酷似的又圓又大的眼睛,雖然五十多歲了,但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的風韻。司小吟一下子撲到阿媽懷裡,流著淚不住地在她臉頰上親吻著,兩人說著嘰哩咕嚕的阿佤話,我則傻呆呆地提著大旅行包站在一旁。片刻後,司小吟才把我拉到阿媽面前,聽不懂她是怎麼介紹我的,只見老阿媽雙手撫胸向我道謝,說的卻是還算流利的漢話,這在偏僻的阿佤山寨裡是很少見的。中午小睡一覺,下午,司小吟的哥哥姐姐過來了。這姐弟兩個一定是繼承了父母的優良基因,想必他們的阿爸也是漢人中的帥哥,只不過與妹妹不同的是,他們倆的膚色一看就是佤族人。兩人都在二十多歲,但姐姐懷裡抱著個小阿佤,顯然已經結婚了。司小吟的阿哥稱得上是個標準的佤族美男子,身材高大結實,皮膚漆黑,頭髮略帶捲曲,黑眼睛稜角剛硬,眼神冷峻,活像個充滿力量的雕像。一身盛裝的阿姐則熱情好談,乍一見我,便誇張地大叫阿布布!阿布布!她的裝束則令我驚艷,黑色皮膚細潤泛光,牛瞳般溜圓的大眼睛眼風嫵媚,艷麗的土布裹裙五彩斑斕,一顰一笑風情四溢,攝人魂魄。我悄悄問司小吟,阿布布是什麼意思,她告訴我,阿佤人稱女孩子阿麗,男孩子阿布,漂亮女孩子叫阿麗麗,男孩子則叫阿布布。我一聽頓覺汗顏,尤其是在她這個真正的阿布布阿哥面前。
老阿媽捧出一籮筐翠綠渾圓的果子,剝開後露出紅紅的瓤,司小吟說,這是緬甸有名的水果馬裡嘎,很好吃。她又吩咐阿哥一句,小伙子拿著一把彎刀出去,沒一會兒,手裡攥著兩個青青的果子放到我面前,司小吟說:這個東西,漢人叫絲花,剛從樹上摘的。嘗嘗吧,你們那裡吃不到的!她用彎刀給絲花削了皮,遞到我手中。馬裡嘎血紅的果肉很是爽口,絲花卻很難吃,吃下一個後,連舌頭都有些澀澀的。山裡的太陽落得早,晚飯後,司小吟的哥哥姐姐都回去了,她拉我上後山頂上看月亮。不知道這天是不是月望,反正月亮格外的亮,而且或許是因為置身山巔,好像離月亮特別近,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得到。石板小路窄窄的,彎彎的,又陡又峭,路旁的花花草草在朦朧的夜色裡散發著淡雅清芬的香氣,遠望群山則是連綿雄渾,山外的世界宛如都在這一片蒼茫之中。阿佤山真美!司小吟扭過頭來笑了,月光下,她的兩隻眼睛亮閃閃的。可惜沒有機會帶你去更多的地方,西盟雲海,蒙梭天池,滄源崖畫,都是我們阿佤山最美的地方。她自豪地說。再美的地方,沒有妹妹這樣的美女,也是索然無味的。我挑逗她說。她輕輕打了我一下,歎口氣,說:阿爸生前,總希望我回到東北去,說那裡才是我的根,可是在我心裡,阿佤山才是我的家。如果不是為了讓阿爸安心,我也不會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去。聽著她這樣說,我也有些傷感。沉默了一會兒,她忽然笑了:不說這些了,阿哥,我給你唱一個阿佤山歌吧。該不是《阿佤人民唱新歌》吧?四十多年前的老歌啦!司小吟沒答話,站在月光下,望著遠方,輕輕唱起來:每天想你無數回,阿哥,想你想得掉眼淚,阿哥,因為山高路遙遠,阿哥,因為水深要架橋,阿哥,如果我能變成一隻小鳥,我願飛到你的身邊,阿哥,
因為山高路遙遠,阿哥,因為水深要架橋,阿哥,如果我能變成一隻小鳥,我願飛到你的身邊,阿哥……歌聲清澈,舒緩,悠揚的旋律中略帶淡淡的感傷,甫一入耳,便打動了我的心弦,彷彿看到一個楚楚動人的少女邊放眼遠望邊喃喃自語,思念著遠方的戀人,語言質樸無華卻真摯感人。我走過去,輕輕地把她攬在懷裡,我看到那兩隻大眼睛中盈著清亮的淚珠……這趟阿佤山之行,我在司小吟家裡逗留了三天。這是一處典型的阿佤茅草屋,一共兩層,依著山勢紮在幾簇芭蕉樹間,一道竹樓梯供人上下,外面還圍著半人高紅土裹著茅草圈起來的矮牆。我估摸著,在寨子裡她家應該算是日子不錯的人家,別人家的房子都是全部竹木草結構的,而她家則是紅瓦苫頂,而且一樓養的家畜也不少。上到二樓,牆壁上掛著七八個大大小小的牛頭骨——牛是阿佤人的聖物,牛頭多少是衡量家庭富足程度的標誌,也代表著吉祥如意。屋子裡還有三個不同用途的火塘,一個專供祭祀,一個供人日常使用,另一個則用於煮牲畜飼料,據說不能混用,否則會觸怒神靈的。離別山寨的頭一天晚上,我早早就躺下了。樓上被主人隔成了大小不同的房間,我住的這間稍大,司小吟戲稱為客廳,但也沒有床,是直接在地板上鋪的氈毯和粗麻織布。隔斷各個房間用的是木檁和竹篾,隔壁的燭光影影綽綽地能透過來。寨子裡靜謐異常,偶爾能聽到牛的哞哞聲傳來。頭下枕頭的竹香味兒混著樓下禽畜的糞便味兒,我已經多少適應了,迷迷濛濛地睡意一陣陣湧了上來。不知是什麼時辰了,我一個激靈睜開眼睛,發現身邊有一個俏麗的身影,定睛一看,原來是司小吟。佤族茅草樓沒有窗戶,月光透過竹板牆壁斑駁地照進來,她卸去了白天的飾物,只穿了一件窄窄的無袖短衣,兩條長腿側曲著坐在我的枕邊。看我醒來,她低下頭,緊緊地吻住我的雙唇,長長的烏髮拂在我臉上,從低開的領口,我看到她圓潤飽滿的胸部在劇烈起伏。
哥哥,我愛你。良久,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