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真真正坐在飛往金州市的飛機上,她的腦海裡不時考慮著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
那天晚上,林偉親自出面請自己喝茶,其實,就是例行「偵察「。他之所以這樣做,一定是有人和他說過些什麼。也許有人明確地告訴或者是暗示過他,自己對這件事的調查結果,對他的未來將是至關重要的。
帥真真看著飛機窗外那藍色的天空,天空中大片大片的白雲,緩慢地在機身下方移動,她的兩眼下意識地注視著潔白雲朵的變幻,腦子裡依然沒有走出這些天來她所經歷的事情的糾纏。
這些年來,她早就與林偉不止一次地打過交道,可自己對他的瞭解還是遠不如對他爸爸的瞭解。他就像是這藍天下飄浮的白雲,那樣地虛無縹渺,那樣地難以把握。
那可是幾千萬元的投資啊!
她想到了林家聰最後一次與自己見面時的情景。
如果今天他還活著的話,他知道自己將要去調查的事情會與他的兒子有關,他會作何感想?他會原諒自己嗎?
她的心裡是矛盾的。
飛機到達金州市時,已經是傍晚六點多鐘,她找了一家賓館住了下來。
第二天上午,她乘坐出租車去了金州市郊區。那是一片傢俱加工廠聚集地。
時近中午,她一個人在那些傢俱廠之間穿梭著。她選擇了一家大一點兒的傢俱廠,穿過正在噴油漆的廠房通道,走進了一間簡陋的辦公室。
她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一個中年男人還是很不情願地與她交談起來。
帥真真很精明,她根本就不想尋找那個早就不存在的公司,而是打探林偉與之合作的公司裡那個叫高強的人,高強曾經是那裡的法人代表。
林偉曾經說過,那家公司一年的訂單總會在兩三億元以上。
眼前的中年人努力地搜索著自己的記憶,一會兒工夫,他說道:「在我們這裡一年簽下三五億元訂單的廠家有不少,這不算什麼。像這樣的廠家當中,還沒有一個叫高強的老闆的。」
「那麼比它小一點兒的廠家呢?」帥真真問道。
「我倒是認識一個叫高強的人。」
「他也是做傢俱的?」
「也是做傢俱生意的,不過,他的傢俱廠的規模很小。平時就是給學校加工一些桌椅板凳什麼的,最多也就是能給一些小機關訂做一些辦公桌椅。他從來就沒有開過什麼大的傢俱廠。」中年男人認真地說道。
帥真真坐進了那個老闆的車裡,僅僅十幾分鐘的工夫,車就停了下來。他跳下車去,面對著一個簡陋的廠房內喊了一聲「高老闆,有人找」。
應聲走出了一個中年男人,「誰找我?」
「是這位漂亮的女人找。你很有艷福嘛。」
「你找我有啥事?」
「你認識一個叫林偉的人吧?」帥真真平靜而客氣地問道。
一聽到林偉的名字,眼前的這個男人撒腿就跑。轉眼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帥真真愣住了,帶著帥真真來找高強的那個老闆更是愣住了。他不知道眼前發生了什麼事,「這是做啥子事嘛!這是做啥子事嘛!」他把頭轉向了帥真真,「原來你們認識?」
「不認識,不認識。」
「認識就認識嘛,為啥子說不認識?不說實話,俺管這些幹啥子?」中年老闆扭頭上了車。
這裡面一定是有問題的,這是帥真真此刻的第一反應。
帥真真一個人走進了這家簡陋的工廠。工廠是一個臨時建築,看上去已經多年失修。廠房內有十幾個人正在那裡幹活,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廠房外剛才發生的事情,因而也沒有懷疑眼前的這位來人。帥真真四處觀察著廠房內的情景,看來剛才那個老闆所介紹的情況十有八九都是真的,至少高強根本就不像林偉所說的那樣是一個大老闆。
如果這種猜測得以證實的話,那麼又應該如何解釋林偉與他竟然簽訂下了一個八千萬元的傢俱加工合同呢?
帥真真走到一個正在幹活的工人面前,「師傅,你們的加工車間都在這裡嗎?」
那個人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多歲的樣子,他警惕地看了看帥真真,「你問這個幹什麼?」
帥真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便解釋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想訂做一批紅木傢俱,不瞭解情況,也就到這裡來四處打聽打聽。」
「我們這裡做不了。」一個工人說道。
「你是說紅木傢俱做不了,還是傢俱做不了?」
「什麼都做不了。」
「那你能告訴我誰家能做紅木傢俱嗎?」
帥真真的誠懇終於感化了那個工人。他放下了手中的活,慢慢說道:「其實,我們這裡沒有能加工紅木傢俱的,這裡加工的紅木傢俱都是從江浙一帶運來的加工好了的木製件,在這裡組裝一下完事。」
「這樣做的廠家現在還有嗎?」
那個工人告訴了帥真真廠家的具體方位。
半個小時後,帥真真找到了這裡最大的一家傢俱公司——金州盛達傢俱公司。她還沒有走進廠房時就發現,不少已經包裝好的傢俱正在院子裡被往集裝箱裡裝。帥真真以一個訂貨商的名義走進了那家公司的辦公室。
她在那裡逗留了半個多小時,銷售部的一個男工作人員向她詳細介紹了公司的情況。
帥真真回到賓館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鐘。
她躺在床上,兩眼看著打開的電視機,屏幕上的畫面怎麼也無法進入她的思維,她感覺到問題怕是比自己預料的還要嚴重。此刻,她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是待下去,還是現在馬上就走掉?不管是哪一種結果,都需要給公司一個交代。如果說找無其人,這很可能是最簡單的方法,或許金長永也會滿意。可是一旦董事會會議對這件事咬住不放,再查下來,自己將無法交代。如果在這裡繼續查下去,根據自己的感覺,很可能會有重大發現。
她走進衛生間,用冷水洗了一把臉,對著鏡子看了看,心中馬上多出了一絲自憐。
自己這樣做值得嗎?
她走出衛生間,撥通了金長永的手機,「我是帥真真,董事長,我現在有新情況需要向你匯報,想聽聽你的意見,怎麼辦才好。」
「什麼事?」
「關於林偉的東方貿易公司那筆合同的事。」
「合同的事怎麼了?」
帥真真頓時覺得莫名其妙,金長永怎麼會像是一個剛剛下船的客人,像是什麼都不知道那般。她馬上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就是那八千萬的事,那天董事會上,你不是說讓我把這件事搞清楚嗎?」
「我怎麼把這碼事給忘了。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金州,我臨走的時候是和你打過招呼的。」帥真真說道。
「哦哦哦……」金長永支吾了半天。
她沒有和他計較什麼,抓緊時間切入了主題,「我已經找到與林偉簽下訂單的那個法人代表,他知道我來找他,馬上跑了。另外據我初步瞭解,他根本就沒有那麼大的傢俱生產廠。我懷疑當初與林偉簽訂合同的那家公司是否真實存在過,還是個問題。董事長,你看怎麼辦?如果要查下去的話,我一個人看來是不行的,需要再給我派一個人來。」
金長永並沒有說話。
「董事長,你說話呀?」
金長永像是從沉默中醒了過來,「哦哦哦,我聽明白了,你讓我考慮一下再答覆你。」
他並沒有引起她太多的懷疑。不過,整個對話過程,還是讓帥真真有些不舒服,她感覺到金長永對這件事彷彿並沒有什麼興趣。
那不是你董事長當著那麼多董事的面交代過的嗎?
晚上六點多鐘,帥真真主動給魯一鳴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讓他抽時間去給自己的手機交點兒話費,自己臨走時忘交了。
晚上,天還沒黑,她從外邊吃飯回來。當走到賓館門口時,她始終感覺到有兩個人總是跟在自己後面。她佯裝走進了附近的一個公共衛生間,當她出來時,那兩個人已經不見了。她快步走進了賓館的大門,又迅速地回過頭看去,竟發現那兩個人正在遠處注視著賓館大門的方向。
她走進516房間,並沒有馬上開燈,窗簾是擋著的。她又一次撥通了魯一鳴的電話,電話不斷地響著,魯一鳴一直沒有接聽。
幾分鐘後,她的手機響了,那是魯一鳴打來的,「著急了?我今天特別忙,剛才正有事呢,所以沒有接聽。電話費的事,我抽時間去給你辦了,你的電話卡上有很多錢,還存什麼錢?」
「你說什麼?有很多錢?」
「十萬元,足足十萬元。」
「你說什麼?」帥真真吃驚極了,「誰能在電話卡上存這麼多錢,你會不會搞錯呀?是不是看錯了?」
「這是不可能的,肯定是十萬元。工作人員告訴我的。」
帥真真更加緊張起來,「不對,魯一鳴。」
「你是說這些錢不對?」
「看來,不只是錢的事了。我現在正在賓館裡,我怎麼覺得像是有人跟蹤我。」帥真真的聲音小得可憐。
「你再說一遍。」
她又重複了一遍。
「是和你去瞭解的案子有關係嗎?」魯一鳴也緊張起來。
「肯定是,這些錢可能也與這件事有關係。」
「這麼說這件事和你們公司有關?」
「是是是,我告訴你我住的準確地方,如果有什麼事,你應該知道我的行蹤。」
其實,帥真真並不想說得太明白,她怕會讓他為自己過於擔心。但她又覺得當她真的遇到什麼麻煩時,很可能只有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心裡才是最踏實的。
魯一鳴叮囑了帥真真一番,電話便掛斷了。
帥真真馬上把具體地址,用短信發給了魯一鳴。
這天晚上,並沒有像帥真真預料的那樣出什麼問題。不過她很快就接到了一條短信,那並不是魯一鳴回復她的短信,而是用一個陌生電話發來的。短信的內容是:已經有十萬元錢存到了你的手機卡裡。只要你離開金州,另十萬元很快就會存到你的名下。
帥真真馬上按照短信上的手機號碼打了過去,傳回來的是對方已經關機的聲音。
這會是誰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