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天晚上,汪洋回到家的時候,孩子已經睡下,童小舒還在那裡一邊看電視一邊等著他呢。等汪洋洗漱完畢回到房間裡的時候,童小舒告訴他,孩子轉學的事已經辦妥,那是按照他們倆人提前商量好的意見辦的。他們把他轉到了離家較遠的新華小學。儘管孩子還是拚命地堅持不去,可最終也沒有什麼辦法,這總比逼迫孩子去原來的學校上學要好得多。汪洋躺在床上,手裡拿著當天他們自己出版的報紙翻看著,那是因為他白天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把這些報紙看完,才帶了回來,想再抽時間瀏覽一遍。他一邊翻著報紙,一邊漫不經心地問已經上了床的童小舒:「聽說你已經辭職不幹了?」
    「你怎麼知道的?你好像就沒這麼關心過我?」童小舒不溫不火。
    「你用得著我管這樣的事嗎?你是個有個性的人。」
    「那今天你是怎麼知道的,又怎麼想到提起這事了呢?」
    「湯明皓去找過我了。」
    「他又去找你幹什麼?」
    「他找我,想讓我勸你留在他那繼續干。」
    「那是我自己的事,他真討厭,為什麼總往你那跑呢?」
    「是啊,工作上的事,你們之間談就行了嘛,幹嗎總把我捲進去?」
    「汪洋,你是不是又在懷疑我和他說了什麼?」
    汪洋抬起頭,說道:「至少你讓我感覺到了這一點。你讓他知道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是太融洽。」
    童小舒兩眼看著汪洋說道:「他去醫院給我請假的事,你是不是還耿耿於懷。我不是已經說清楚了嗎?我沒和他說過什麼,至今也沒有和他說過任何一點兒關於我們之間的什麼事。你想我有那個必要嗎?」
    「不談這事了,那你說你真的就不幹了?」
    「我非得在那棵樹上吊死啊?」
    第二天清晨,汪洋臨出門時,又和童小舒說道:「那你最近就多在孩子身上下點兒工夫,這孩子的心理問題還沒有解決,還得幫助他慢慢地調整一下。」
    汪洋走出家門後,去了幾個他路過的報攤看了看,他看到各個報攤上大都擺著《寧陽都市報》。而擺在那裡的別的報紙的數量都比《寧陽都市報》少多了。他瞭解了一下,那些賣報人依然都說《寧陽都市報》上市的時間太晚,就是這些天他們已經採取了措施拿出去分印後,仍然沒有太大的轉機。他一邊看一邊想著,越想心裡就越著急。他很快就到了單位。
    門早已有人打開,他進屋後第一眼就看到了辦公桌上擺著一份報告,他拿起來簡單看了看,那是一份人事處打來的要準備為印刷廠調進一名技術人員的報告。汪洋很快反應了過來,這個要調進來的人,是那天秦南和自己說過了的。他看了看報告,沒有引起他太大的興趣或者值得注意的地方。在他的想像中,印刷廠還真是需要補充管理人員,特別是需要補充得力的有水平的管理人員進去。那是因為現在的管理水平確實是有待提高,再加上下一步對印刷廠進行改制,就更需要有高水平的管理人才參與管理。他沒有過多地在那上面花費時間,很快就在報告上簽上了自己的意見。那是按照慣例進行的,如果編委會成員都沒有什麼意見,也就算是通過了,如果有意見的話就再進行討論。
    這時,秦南走了進來,汪洋知道有人進來,可他的眼睛還沒有離開那份報告,也就沒有抬頭。秦南見汪洋正在看那份報告,便說道:「汪總正在看這份報告呢?你看怎麼樣?」
    「你都在上面簽了字,我也沒有見到本人,我看人事處打的報告上說的倒是挺好的,只要是人才,那該調入的就大膽地調入,況且下一步還得擴大印刷廠的規模,提高印力。」說到這,汪洋指了指放在他辦公桌外邊的椅子,說道:「坐吧。」
    秦南坐下後,接著汪洋剛才的話題,說道:「汪總,關於印刷廠改制的事,我看可以開會了。」
    「我今天早晨去過幾個報攤,同樣一個報攤,進同樣多的報紙,我們剩下的最多。他們告訴我不是報紙的質量問題,還是上市太晚。你既然說大家的意見能夠統一起來,那我們就抓緊時間先研究一下,抓緊操作。這件事不能操作太慢,操作越慢對我們越是不利,眼下又趕上征訂全年報紙的時候,報紙上市晚的局面如果不早一天得以改變的話,影響明年的訂閱就成定局了。所以我們得往下想啊。」
    「沒錯,我也是這個意見。」
    「那你讓辦公室通知大家,下午一點半鍾咱們就開會。先通知大家是什麼議題,這樣都有思想準備,會上讓大家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也便於集中意見。」
    正在這時,發行公司經理張和走了進來,他手裡拿著一份關於色拉油問題的調查報告:「汪總,我們已經回來了,這是我們寫的一份報告。整個情況都在這裡面寫著呢。」
    「好了,報告就放在這裡吧,你就直接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汪洋說道。
    「根本就不是什麼假貨,我們的明珠牌色拉油和寧陽經銷的明珠牌色拉油都是一個廠家生產的。哪來的什麼假冒?我們到那裡後,就和當地工商局取得了聯繫,並把我們寧陽市工商局手裡拿著的證明我們的產品是假貨的鑒定材料,還有我們從外地那家公司進貨的憑證出示給了他們,我們提出來,讓當地工商局查封那批貨,他們非常負責任。他們一聽說在那家公司裡庫存的價值百萬元的色拉油可能是假貨,就連夜查封了那座倉庫。又請來了色拉油總部的技術人員,讓他們立即到場,在那些混放著我們帶去的色拉油和原來庫存的色拉油的貨物中,仔細辨認那其中哪些是真貨,哪些是假貨。結果,三個鑒定人員很快就通過肉眼識別和技術指標分析等手段,證明了包括我們混放在一起的那些色拉油都是他們公司生產的,統統都是真貨。」
    「那我們寧陽市工商局憑什麼就認定是假冒呢?」還是汪洋問道。
    「汪總,他們就是通過一紙明珠色拉油在省城的經銷總部的所謂鑒定就認定了我們的那些色拉油是假冒,所以就統統沒收了。我們已經找過他們多次,把情況和他們說了,可他們說他們就認鑒定,別的什麼也不認。我還和他們說了我們是新聞單位,怎麼可能會拿著自己報紙的信譽開玩笑呢。汪總,你知道他們怎麼說嗎?他們說,你新聞單位,你新聞單位怎麼了,不管你是誰,我們都不認識,我們就認這紙鑒定。對不起,你回去叫你們汪總拿罰款來,別的沒有什麼可說的。他們還說了,你告訴你們汪總,他要是來,一定要帶上罰款,否則那就最好別來。」
    聽到這裡,汪洋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有點兒欺人太甚,好,我就走一趟。秦總,你去讓李楊給我約一下他們局長。」
    秦南走出去後,汪洋又問道:「張和,你剛才說的他們總部的鑒定有沒有給我們出示一個書面材料?」
    「沒有,沒有出,開始的時候,他們並不知道那是一樁什麼樣的案子,當他們鑒定完後,才接到了我們省城經銷總部的電話,他們也就是在接到了那個電話後,才知道那其中到底是怎麼回事。所以他們就膽怯了,說起話來的口氣也不是那麼硬了。」
    「那他們也不至於拿自己家的品牌和信譽開玩笑吧?」
    「汪總,如果問題搞清楚了的話,那就是醜聞。如果讓新聞單位披露出去,那這個品牌怕也就完了。」
    汪洋在地上來回走著,他點起了一支煙,不斷地吸著。秦南走了進來:「李楊不在,出去辦事了,等他回來再說吧。」
    「正好,那就暫時先不和他說吧。先等一等,我們這樣去還是等於徒手和他們的重武器較量。」說到這兒,汪洋又對張和說道:「想辦法,還是要想辦法讓他們的總部做出鑒定,既然我們的色拉油沒有什麼問題,那就應該拿到那一紙鑒定。否則,我們不好交代,不好和幾百萬的讀者交代。你們想辦法,越快越好,必須給我拿到。」
    「汪總,那還能來得及嗎?那需要多長時間呀,我看我們還是去市工商局說明一下,澄清了,也就不用交那些罰款了,那些色拉油……」
    「不行,不是那麼回事,我們不能只等著別人去給我們說清楚,得我們自己向讀者交代。就按照我的意見辦吧,越快越好。我就要那張紙,哪怕是上面只寫幾個字我都不管,我們絕不能就這樣任其自然。」
    張和走了,辦公室裡只剩下汪洋和秦南。就在這時,門又開了,走進來五六個人,那些人都是各個部門的編輯記者,其中有人拿著當天的《寧陽紀事報》,不少人進門就氣哼哼地吵著。
    汪洋和秦南很快明白了,那是因為他們手裡拿著的這份當天的《寧陽紀事報》上,登出了一條讓他們不能容忍的消息。那條消息的大意說:本市的一家報紙,在今年的報紙訂閱促銷活動中,購進了假冒明珠牌色拉油用於促銷活動,坑害消費者。這批假冒色拉油,日前已被市工商局查封。
    這個消息雖然沒有直截了當地點出這件事是寧陽都市報所為,可明眼人都會知道這是哪家報紙的事。汪洋盡力平息著自己的情緒,他沒有在他們面前多說什麼。最後,他還是把那些人勸走了,秦南也跟著走了出去。
    半個小時後,汪洋離開辦公室,去了市委宣傳部。只有李林副部長在部裡,汪洋把《寧陽紀事報》登載的消息拿給他看。他看完後,也同樣非常氣憤,他說道:「他們這樣做是嚴重違反報業行規的行為,怎麼可以這樣做呢?他們這麼做不就把你們的形象給搞完了嗎?」
    「李部長,我上次來部裡時就已經說過,問題是我們那些色拉油根本就不是假貨。他們這樣做,是一種極不光彩極不正當極不合理的競爭行為。我現在開始懷疑這是一個陰謀,是針對我們《寧陽都市報》施展的一個陰謀。我們正在調查。」
    「等部長回來後,我馬上把這件事情向他匯報。不管怎麼樣,這件事,得找他們交涉,以後不能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我是不可能和他們交涉的,我如果去找他們的話,那是自找沒趣,人家也沒點我們的名字,我去找人家,人家不是有好多話可以回應嗎?」
    下午的編委會完全出乎汪洋的意料之外,他們沒有在印刷廠改制問題上花費太多的精力,汪洋沒有想到,那天討論起來都很反感,甚至只有他自己和秦南同意做的關於印刷廠改制的事,竟然在這次會上異常順利地通過了。他們研究了具體的實施辦法,就是先把改制的方案公佈於眾,公開徵集社會資金的參與,然後再在那些企業中進行選擇。他們更多地議論的是當天《寧陽紀事報》刊登的那條消息。大家氣憤極了,可最終也沒有想出什麼切實可行的應對辦法來。
    也就是在開完編委會後的第二天,汪洋就接到了張恆打來的電話。

《雙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