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個多星期後,童小舒已經出院。那天,汪洋陪著童小舒回家後,雖然還不到晚上下班時間,汪洋也沒有再回單位。汪洋親自動手做好了飯,又把飯菜端到了餐桌上,他們一起吃了起來。童小舒問道:「這些天,我也沒有機會問你,那天給我打電話的那個人,你已經搞清楚是誰了嗎?」
    「估計就是宋雅欣。」汪洋沒有抬頭,張口回答道。
    「有證據了?」童小舒很認真地看著汪洋。
    「沒有。」
    「那不還是估計嗎?」
    「是,是估計,可我又瞭解到了一些情況,越想越覺得就是她幹的。」汪洋抬起了頭。
    「你又瞭解到些什麼?你又去見過修婷了?」
    「是,已經見過了。她是從新世紀公司調到我們單位來的,而在她沒調進來之前,宋雅欣根本就不知道我和修婷認識。所以這些天我就在想是不是宋雅欣並不希望修婷多和我接觸?而她這樣做,不得不讓我懷疑是不是修婷知道她的一些什麼秘密。」汪洋已經放下筷子,認真地說道。
    童小舒反倒沒有太在意汪洋的這些話:「宋雅欣能有什麼秘密?她不會是出於女人的那種嫉妒之心吧?」
    汪洋嚴肅了幾分:「什麼嫉妒之心,她嫉妒什麼?宋雅欣打我什麼主意?那不是胡扯嗎?她就是真的打我什麼主意,那也是白忙活。我對她可沒有什麼興趣?」
    童小舒沒接著說什麼,可沉默了一會兒後,才說道:「那你對修婷會不會有興趣?」
    汪洋對童小舒的話顯得反感,可他看了看童小舒,童小舒也很認真地看著汪洋。兩個人的眼睛對峙了一會兒,還是汪洋先把目光移開了,而他把目光移開的那一刻,幾乎是下意識的。童小舒卻似乎感覺出了一點兒異樣,她憑著自己對這種問題的敏感,接著說道:「聽說修婷現在是一個人獨身。」
    「你聽誰說的?」
    「你不用管我聽誰說的,她確實是一個人獨身吧?」
    「是,是一個人獨身,這對我們來說重要嗎?」
    「我也沒有說重要啊,我就是問問你而已。」
    「我倒很關心是你主動想知道,還是別人特意告訴你的?」
    「是宋雅欣那天晚上去醫院看我的時候說到的。」
    汪洋有點兒激動:「我就不明白,她主動告訴你這些幹什麼?是不是別有用心?人家一個人獨身和你我有什麼相干?退一萬步講,人家也不是到了印刷廠見到了我才獨身的。你還有病,她是去看病人呢?還是去給你添病?」
    「汪洋,你別激動。也許宋雅欣沒有別的意思。那天,她和我談到了關於女人的話題,就誇獎我長得漂亮,說是你們的印刷廠又來了一個女的,那人長得和我有點兒像,說是也很漂亮。因為我感覺到你懷疑是她給我打的那個匿名電話,我就裝著不知道她說的關於修婷的事,就隨便地和她應付著。我問她,那個人是從哪調來的,怎麼還能和我長得像呢?宋雅欣就告訴我,她原來在攀枝花工作,來寧陽沒幾年,還是一個人獨身,我就這麼知道了。我並沒有告訴她,你已經和我說過這件事。」
    聽完,汪洋沒有剛才那般激動。他站了起來,在餐廳內來回走著,他一邊走一邊像是自言自語:「看來這個女人是要從台後走到台前來了。」
    童小舒還是聽到了汪洋說的這句話。
    童小舒也站了起來,要去收拾餐桌,被汪洋制止了:「你還是去休息吧。眼下還不行,得繼續恢復恢復。」
    童小舒聽汪洋這樣說,就沒有勉強自己,便往臥室走去。就在童小舒進到臥室的那一刻,她發現了汪洋的手機有響動,就打開了,那上面是剛剛收到的一條短信,上面的留言是:「汪總,我想馬上見到你。方便的話給我回電話。」短信上沒有留下發短信人的名字,而只有電話號碼。童小舒拿著手機,走了出來,遞給了汪洋:「是不是有短信?」
    汪洋把餐桌上的碗筷放在了水槽裡,他把手機接了過來,看了看那上面短信的內容,知道了那是修婷發來的。他看完後,沒有做出反應,只是在心裡考慮著,他想把電話打過去,可剛才吃飯的時候還談到關於她的話題,現在馬上和她通電話,怕是再讓童小舒產生什麼想法。想到這裡,他就否定了打電話的想法。正在這時,他拿在手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迅速地接通了電話,電話是發行公司經理張和打來的。
    「汪總,我是張和,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們告市工商局的案子已經判了,我們勝訴了。下班前我去你辦公室找過你,你不在。所以打電話告訴你,想讓你早點知道也好高興高興。」
    汪洋的心裡確實是興奮的,他連連說道:「好好好,總算是有結果了。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我就不信沒有個說理的地方。張和,你現在在哪兒?」
    「我現在在外面,和咱家的法律顧問還有幾個朋友在一起吃點兒飯。」
    「你這麼辦。你先回單位一趟,把情況向總編室主任介紹一下,讓他們今天晚上就安排發個稿,先讓他們安排記者寫出來,明天一定見報。但稿子的提法上需要考慮考慮,怕是不能直接提到市工商局的名字,總還是應該有所顧忌。這樣吧,我還沒太想好,先讓他們寫吧。等寫完後,我需要看一下。」
    接完電話,汪洋又把該清洗的碗筷都清洗完了。然後,他就穿上衣服準備出門。童小舒問道:「你不說今天回來得早點兒,就不走了嗎?怎麼又想出去?」
    「是,我們告市工商局的案子有結果了,我得去單位看看明天要見報的稿子。這關係到我們的形象,我們就指著這篇稿子以正視聽呢。」
    童小舒沒有再說什麼,那是她並不想說。因為她知道如果她再多說一點兒什麼,都會讓汪洋感覺到他的手機剛才接到的短信的內容自己已經看過,而童小舒是不太習慣那樣做的。她剛才之所以那樣做,也只是因為從她住院之前到住院期間不斷地發生的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讓她有了要看看電話上面都說了些什麼的慾望。
    沒過多長時間,汪洋的車就開到了樓下,他坐上車先到了單位。他到單位的時候,張和也到了那裡。在總編室主任的辦公室裡,汪洋提出了詳細的要求,交代完後,他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裡。汪洋掛通了修婷的手機,修婷馬上就聽出來那是汪洋打來的電話:「汪總,你在哪兒?」
    「我在單位,剛剛到單位。」汪洋說道。
    「汪總,我想見你,你方便嗎?」修婷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家裡。」
    「你今天不上班嗎?」
    「這幾天我開始上白班,晚上沒有班。」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和我說?」汪洋試探著問道。
    「是,心裡不怎麼舒服,想和你說說。可白天在班上,晚上回來後,我猶豫再三,還是給你發了個短信,又怕你在醫院裡出不來。」
    「我是從家裡出來的,我愛人已經出院了。」
    「那就算了吧,她一個人在家,需要人照顧。改日吧,我也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只是想找你說說話而已。」
    「我已經出來了,那就見面談談吧。我們到哪兒去呢?還到上次去的那個地方?」
    「行,怎麼都行。我想最好還是找個人少一點兒、僻靜一點兒的地方,免得給你惹麻煩。我們只出去過兩次,兩次都有人知道。」
    「你住在哪兒?你家附近有沒有方便一點兒的地方?你出門也方便一些。」
    「汪總,你是不是已經吃過飯了,如果吃過飯了,那你可以到我家裡來嗎?我住在蘭亭花園。」
    汪洋想了想,也就答應了。
    半個多小時後,汪洋到了蘭亭花園,走下車後,讓司機把車開回了單位,讓其在單位等他的電話。
    汪洋到了修婷家樓下的時候,修婷已經站在那裡等他有幾分鐘了。
    這是一個花園式小區,小區內猶如花園般美麗,綠地覆蓋了大部分的空地,石長青苔,窗繞青籐,汪洋叫不出名字的碗口粗的樹木與青籐相互糾纏著,銀杏樹修長的身材,如同一個個江南美女;刺槐樹粗獷的枝幹宛如一個個北方猛男;一處處假山和精心設計的小橋流水好不愜意。修婷就住在這裡五樓的一套單元裡。
    汪洋跟著修婷上了樓。
    修婷住的是一個兩居室加一客廳的單元房。客廳裡的窗戶頂天而又立地,顯然,白天整個房間裡可以盡情地接受陽光的擁抱,夜晚,可以傾心地享受月光的愛撫。客廳牆上的裝飾物把整個房間點綴得溫暖而又可人。客廳的中間,擺著兩個單人和一個雙人沙發。暗紅色的地板成了色彩的托盤,把安詳地靜臥在它身上的白色沙發烘托得那樣的清靜與清純。窗簾也幾乎都是白色。汪洋先是站在客廳的中間欣賞了一下整個房間的格局和裝飾。然後才在修婷的再三勸說下坐了下來。汪洋看得出來修婷的心情不是太好。她已經把茶水沏好,她把倒好的茶水端到了汪洋跟前,自己也坐在了汪洋對面的單人沙發上。
    「就你一個人住這套房子,還是蠻不錯的。」汪洋說道。
    「夠住的就行了,有人不是常說你縱有廣廈千間,也不過放床一張嘛,我這套房子裡能放多少張床啊。」修婷不無玩笑地說道,可她的臉上還是沒有一點兒笑容。
    「沒想到你的心態這麼好。」
    「是,本來就是這樣嗎?該是你的,想跑都跑不了,不是你的,想得也得不到。」
    「你還挺宿命的。」
    「倒也不是,可有些東西,卻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
    「你指什麼?」汪洋不解地問。
    「說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我是指什麼說的,也許生活本身是離不開這個邏輯的。」
    汪洋微微地搖著頭。
    「比方說,我們倆吧,都20幾年過去了,你曾經想找過我,可就是找不到,可當你已經不想尋找的時候,我卻來了。你說這應該叫做巧合呢?還是命中注定?」修婷抬頭看著汪洋,似乎是要汪洋馬上回答她的問題。
    「也許真的是一種自然的力量。」
    「汪總,你也相信我們的重逢是有一種自然的東西在裡面作怪?」修婷認真地問道。
    「沒認真想過,可也感覺到有些奇怪。不會是宋雅欣他們早就知道了我們之間的關係,才這樣安排的吧?」汪洋近乎開玩笑似地說道。
    修婷勉強地笑了笑,說道:「她才不會呢?她如果知道了,那我們這一輩子就真的不可能再見面了。現在她還不知道怎樣後悔呢。」
    「最近又見到她了嗎?」汪洋問道。
    修婷先是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沒見到,但我始終感覺得到她的存在。」
    「什麼意思?我聽不明白。」
    「那天晚上,我真後悔沒有堅持住不讓你開車送我去印刷廠。秦總知道了這件事,就等於宋雅欣也知道了這件事。」
    「宋雅欣又說過什麼了?」
    「那倒沒有。」修婷說到這裡就不再往下說了,她把頭低下了。
    汪洋看出了她像有話沒說出來,就說道:「那你怎麼感覺宋雅欣也知道了這件事?」
    修婷的眼淚慢慢地流了下來:「汪總,我之所以馬上就想見到你,是想告訴你我今天下午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那是一個男人打過來的,但那人肯定不是秦總,他的聲音我能聽出來。那個人在電話中威脅我說,你如果想要好好地活著,就少管閒事。」
    「那你看沒看手機上顯示的電話號碼?」汪洋著急地問道。
    「看過了,後來我又按照那個電話號碼打了過去,那是一個公用電話。」修婷說到這裡,稍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這還不算,晚上我下班往回走的時候,我覺得始終有一輛黑色轎車跟著我,像是我走到哪裡,車就跟到哪裡。我有些害怕,到了市中心時,就走進了寧陽商城,在那裡呆了能有半個多小時,從另外的一個門走了出來,打車回來了。」
    汪洋已經感覺到問題的嚴重:「你的感覺是對的?」
    「沒錯,肯定是對的。路上很少有開得那麼慢的車,他們總是靠一邊走著。我往車上看著,當和車上的那個人的目光相遇的時候,那個人像是特意地避開了我。」
    「那你還能看清楚那個人的臉?再見到他能認出來嗎?」
    「不是很清楚,再見到他,怕也認不出來。」
    汪洋長時間沒有再說話。他舉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把茶杯用兩隻手緊緊地握著。
    修婷坐在那裡,看到汪洋一直在沉思著,便說道:「汪總,顯然是有人在威脅我,包括那輛車跟蹤我怕也是為了威脅我,如果他們想下手或者想把我怎麼樣,那不用打電話和跟蹤我,直接就可以下手。我回來後,反覆想過,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汪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了起來,在客廳裡來回走著,走了一會兒,才說道:「看來,他們一定是認為你掌握著他們的什麼秘密,而那個秘密還可能是他們的死結。」
    「不就是那些新聞紙的問題嗎?我不說什麼,明白人也能看得出來。」
    「看來,你讓他們害怕了。我們上次分析的是對的,如果他們知道你和我早就認識,是絕不會讓你到這兒來工作的。那天晚上的事,對秦南都是個刺激,是他把你調進來的,可我卻把你送到了印刷廠,還就出現在了他的眼皮底下,他能不想別的嗎?你說的就是再天衣無縫,他也會想,他如果說出來更好,怕的是他什麼也不說,反倒正說明他們可能私下會運作一些什麼。比方說,宋雅欣剛知道你我認識的時候,表現的有些焦躁,現在不那樣了,我想她肯定知道那天晚上我把你送到印刷廠的事,可反倒當著你的面不說什麼了。那就更讓我懷疑今天打電話的事會和她有關。」
    「我也是這樣想的。」
    汪洋又坐回到沙發上,端起了茶杯,修婷站了起來,用茶壺給汪洋的杯子裡倒了些茶水,她也坐回到了原處。汪洋一邊喝茶一邊說道:「這件事讓他們害怕了,是我處理的不夠好。那天,咱們見過面後,我當著宋雅欣的面提到過新聞紙的質量不好的事。當然我沒有提到過你,可沒有問題便罷,有問題她肯定是會很敏感的。我這樣做恐怕是無意識地牽扯到了你。修婷,我得向你表示歉意。」
    修婷的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汪洋不明白是哪句話觸動了她敏感的神經,就問道:「怎麼了?修婷,是我的哪句話不該說?」
    「不是,不是。」修婷一邊在茶几上的紙巾盒裡抽出了一張紙巾擦著淚水一邊說道:「我是覺得我有些對不起你,我不調到這裡來工作,不就不會有這些事了嗎?可我又偏偏來了。我想過了,我是不是應該早一點兒離開這裡,免得再有更多的麻煩。」
    「你不覺得這樣做,太來去匆匆了嗎?」
    修婷馬上接著說道:「我們既然已經知道這些事是因何而起,為什麼還要引火燒身呢?況且,我也沒有過多的慾望。」
    「修婷,你來的時間並不長,可是,我還是想坦白地告訴你,就是不從工作的角度講,此時此刻,我已經不希望你離開這裡了。」
    「為什麼?就是因為知道了你的身上還流著我的血,還因為知道了那年從馬路上把你救下的那個人也是我?」修婷馬上問道。
    汪洋的眼睛溫潤了許多。
    「怎麼不回答我?」修婷緊追不捨。
    「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
    「是不是因為我的出現,讓你多出了一份牽掛?」
    汪洋又站了起來,來回走著:「也許你說得是對的,是又多出了一份牽掛。自從我認出了你就是當年的那個知青的時候,我就放不下了。修婷,請原諒我的冒昧,其實,自從那年我去你所在的知青小隊找過你後,就再也沒有放下過你。也許,我應該說是沒有放下過那個知青。這樣說,才不至於讓你誤會。」
    「你是為了感恩?」修婷很有分寸地問道。
    「不知道,說不清楚,那時候,我還太小,什麼都是朦朦朧朧的。隨著年齡的增長,經歷的增多,就越發想找到那個知青。可如今沒有用我去找,就已經相逢了,我們相逢還曾相識,可我們還能說些什麼呢?我們已經不再年輕。」
    「而且都已經另有懷抱。」修婷馬上接上了汪洋的話。說完,她停頓了一下,才又說道:「你想過沒有,如果當年,你找到了那個知青,你能怎麼樣呢?」
    汪洋低著頭來回走著,像是很認真地考慮著應該如何回答。想了半天才慢慢地說道:「也許會發生什麼,也許什麼也不會發生。如果當年真的找到了那個知青,也許我們現在……」
    「不要說我們現在,應該說你和那個知青的現在。因為你想尋找的是那個知青,而不是我。所以不應該說我們。」修婷一邊說一邊倒了一杯茶,放在了自己的跟前。
    「那個知青和你是重合的概念,所以說,我當年想找到那個知青,不就是想找到你嗎?」
    「請恕我冒昧地問一句,汪總,你現在還想找那個知青嗎?」
    汪洋一邊踱步一邊沉思著,走了幾個來回後,才說道:「你說呢?修婷。」
    修婷坐在那裡,抬頭看了看汪洋,沒有回答汪洋的問話。汪洋不再踱步,站在那裡,他的目光斷然停留在修婷的臉上。修婷的目光和汪洋的目光交織在一起。修婷站了起來,走到汪洋的跟前,汪洋也往修婷的身前挪了挪身子,兩個人幾乎是同時伸出了雙臂,緊緊地擁抱起來,兩個人的頭分別交織在對方的身後。幾分鐘後,兩個人又分別抬起了頭,相互對視著,對視了良久,突然,他們的嘴唇碰撞到了一起,他們開始吻著,他們開始瘋狂地吻著。修婷的身體已經變成了攜帶著體溫的冰塊,漸漸地融化在汪洋的懷抱裡,而汪洋興奮著,他把修婷抱得越來越緊,吻得也越來越急促,已經讓修婷感覺到有些窒息,她重新調整了位置,又和汪洋交融在了一起。修婷已經有些站不住了,她身體的全部重量都傾注在了汪洋的身上,汪洋也有些力不從心,他把雙手移到了修婷腰的位置,頭和頭已經分開,而慢慢地讓修婷往後倒了下去,她躺倒在地板上,汪洋倒在了修婷的身上,他們面對面地吻著,修婷的身體隨著汪洋的吻,不斷地起伏著。修婷用右手把汪洋用力地推開,自己翻過了身子,趴在汪洋的身上,她抬起了頭,在不足幾厘米的距離內注視著汪洋的臉,什麼也不說,大滴大滴的眼淚滴灑在汪洋的臉上。汪洋用雙手抱住了修婷的頭,他們又一次瘋狂地吻著……汪洋用力翻過身子,重新佔領了制高點,他用頭在修婷那被薄薄的衣服遮掩的兩座凸起的山峰前拚命地摩擦著,修婷也下意識地扭動著自己的身體,她的一隻手漸漸地移向了汪洋的頭部,又漸漸地移向了自己胸前那紐扣的位置……
    正在這時,一聲無情的手機鈴聲,攪動了他們溫情的酣夢。那一刻,那個手機鈴聲就像是一聲響雷,還像是一道無聲的命令,他和她所有的動作都頃刻終止,他們那剛剛湧起的激情被淹沒在了那聲響鈴之中。他們像是在幻境中醒來,汪洋慢慢地站了起來,修婷也站了起來。他們分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汪洋說了聲:「對不起,修婷,我有些激動。」
    修婷又在汪洋的額頭前輕輕地吻了一下,什麼也沒有說。
    手機鈴聲早就終止,汪洋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從包裡拿出了手機,看了看那上面的電話號碼,是總編室的電話,他的心裡算是放下了許多,他明白那一定是為了明天要見報的稿子的事而打過來的,汪洋這樣想著,於是,就沒有先回那個電話,而是撥通了司機的手機。
    就在等車到來的那段時間,汪洋問道:「你真的願意離開印刷廠嗎?」
    「願意當然談不上。如果不得不走的話,那就用不著談什麼願意不願意了。我怕我在這裡不僅會牽扯到我個人的安全問題,而且還會給你帶來太多的麻煩。」
    「麻煩已經越來越多。」說到這裡,汪洋微微笑著看了看修婷,修婷也同樣笑了。汪洋接著說道:「那就先不走,我覺得還沒到不得不走的時候。不過,從今以後,想辦法盡量打消他們的顧慮,你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我短時間內暫時先不提新聞紙的事,先穩住他們的情緒,看看再說,可你上下班得盡量注意安全,多長點精神。有事給我打電話或者是發短信。」
    汪洋看了看表,心裡想著司機應該到了。正在這時,他的手機又一次地響了起來,他仍然沒有去接,他以為是司機打過來的,意思是告訴他車已經到了小區的門口。可汪洋正在準備和修婷告別的時候,他的手機還是不斷地響著。這時,汪洋才似乎覺得不對勁。於是,他掏出了手機看了看那上面顯示的電話號碼,這才發現電話根本就不是司機打的,而是秦南打過來的。秦南怎麼會這麼晚打電話給自己呢?怎麼這麼巧?又是自己和修婷在一起的時候,他要找自己,難道會是又知道了自己的行蹤?汪洋這樣想著。電話還是不停地響著,他終於接通了電話:「我是汪洋。」
    「汪總,我是秦南,不好了,出大事了。」秦南的聲音已經變了調。
    汪洋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電話感染了,他的心跳速度顯然加快了:「出什麼大事了?」
    「事情太大了,咱們的印刷機在往印刷廠運的時候,半路出事了,運機器的車路過長嶺隧道時,因為超高,撞到隧道入口處了,整個集裝箱都被掀到了地上,幾乎是空車進入了隧道。印刷機完了,這樣損失大了,損失是太大了。」秦南不斷地在電話中歎著氣。
    汪洋問道:「怎麼會超高?」
    「那裡有路標顯示,集裝箱車必須從旁邊繞行。」秦南說道。
    汪洋又問:「什麼時候的事?」
    「剛剛我才接到的電話,是半個多小時以前的事,那條路的交通已經中斷。那地方距離咱們這裡能有20多公里。」
    「你現在在哪兒?」
    「我正在往那裡趕呢,還沒離開市區。」秦南說道。
    汪洋放下電話後,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和修婷說道:「修婷,我得馬上就走,單位有大麻煩了。」
    修婷走到汪洋的跟前,幫助汪洋正了正衣領,說道:「出了什麼事?」
    「印刷廠新進的印刷機,在長嶺隧道出事了,整個印刷機都翻到了路邊上,那條路現在已經無法通行。我還沒太在意這些,我在意的是印刷機摔到了什麼程度?還能不能用?如果不能用了,那損失可大了。等著保險公司理賠,那得猴年馬月的,我們能等得起嗎?」
    「那你現在是去單位還是去現場?」
    「不去單位了,直接去現場。」汪洋已經把鞋穿好,站在了門口。
    「那你也別太著急了,怎麼著急也沒有用,事情該出已經出了。路上車別開得太快。」修婷叮囑到。
    「說得對,著急也沒有用了。我得到那兒看看是怎麼回事再說。」
    修婷又往汪洋的身前靠了靠,伸出雙臂輕輕地擁抱了一下汪洋,又馬上鬆開了手。
    汪洋也把手從修婷的身上撤了回來。他自己推開了門,又轉身和站在門裡的修婷擺了擺手,快步離開了那裡。
    司機已經在樓下等著他了。汪洋上車後,說了聲:「去長嶺隧道。」接著他又叮囑:「去長嶺隧道的路已經不能通行,你看看能從什麼地方繞過去。我就要到隧道進市方向的入口處。」
    沒過幾分鐘,汪洋就接到了總編室主任廖勇打來的電話,說是汪洋要求他們發的那篇稿子已經按照他的要求寫好,而且排到版上了,等著汪洋去看看稿子的大樣。汪洋猶豫了一下,開始是想暫時就先不發了,拖一天再說,轉念又一想,就讓他給自己讀讀聽聽再說。當他們把原稿讀完後,汪洋只是提出來了一點兒修改意見,別的也就認可了。
    車朝長嶺隧道的方向開去,在汪洋的車開出去還沒有20分鐘的時候,車上傳來了寧陽交通電台報道的關於交通路況的信息。司機按照電台的指點,沒有走這條准高速路,而是改走了普通公路。當汪洋趕到那裡時,距離事故現場還有幾百米處就已經被交警用繩子攔住了,所有的車輛都不准入內。汪洋走下車來,被一個交警攔在了繩子之外。汪洋的司機走上前去解釋了一下,他告訴交警,汪洋是事故單位的老總。這樣,他才被允許進入事故現場。
    走到跟前的時候,汪洋先是看到了一個集裝箱掉在了地上,集裝箱已經變了形,裡面的印刷機也已經暴露了出來,還有一部分部件散落在了地上,沒有人知道那是印刷機上掉下來的,還是裝在箱裡的配件掉了出來。已經有幾台起重設備在現場工作。在集裝箱和起重設備周圍,已經站滿了人。正在這時,秦南看到汪洋來了,他朝汪洋的方向走了過來。現場的聲音太嘈雜,秦南大聲地和汪洋說著什麼,可他一句也聽不清楚,汪洋把秦南拉到了人群的包圍圈之外,李楊、王有為,還有報社的一些先期到達這裡的人陸續地也從人群中擠了出來,都站在了汪洋的周圍。汪洋問秦南:「從現場看,印刷機受損的程度有多大?」
    「不知道,集裝箱已經變了形,現在還不能整體吊裝,裡面的機器設備已經沒有了固定,整體吊裝怕會再次傷害到機器。所以必須切割掉集裝箱的外表,然後再看情況決定怎樣處理。」秦南向汪洋介紹著。
    「那為什麼還不幹?」
    「切割機還沒有到,交警隊的意見是整體將集裝箱拖離現場,他們說這是一條交通要道,不能封閉得太久,要求在短時間內恢復通車。汪總,交警隊的李大隊長在那裡,你和他們說一說吧,如果真的直接把集裝箱拖走,怕是不行。」秦南說道。
    汪洋走到了人聚集最多的地方。跟在汪洋身邊的李楊指了指隊伍中的一個穿警服的人,說道:「汪總,那個人就是李大隊長。」
    汪洋迎上前去,李楊還是緊跟在汪洋的後面,李楊說道:「李大隊長!」他又指了指汪洋,說道:「這位是我們的汪總,汪總編。」
    汪洋把手伸了過去,說道:「給你們增加麻煩了。真是沒有想到的事。」
    李大隊長一邊與汪洋握手一邊說道:「我們麻煩點兒倒沒有什麼,現在是必須盡快地想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通車,這條路是進出市區的主要馬路。現在所有的車輛都繞行金水路了,天亮之前,如果這裡不恢復通車,那整個進出市區的車輛都將集中到那條路上,那條路是不堪重負的。所以我們的意見是整體將集裝箱吊到大型平板車上拖走,這樣節省時間。」
    「李大隊長,我就是想和你商量這個問題,最好是不那樣做,現在看來如果真的那樣做,給我們造成的損失可能會更大。所以能不能趁現在還是半夜,車流量小的時候,抓緊時間採取切割的辦法處理,這樣相對安全一些。這畢竟是一套價值幾千萬元的設備。你看按照我說的辦法解決怎麼樣?」
    李大隊長想了想,又看了看表,才說道:「那好吧,那就按照你們的意見辦,但天亮之前,如果還不能將車和集裝箱拖離現場,那我們就只能以全市的大局為重了。」
    正在汪洋與李大隊長交談的工夫,切割機調來了,臨時從別的單位調來的人員已經開始施工。這時,汪洋才想到問秦南:「秦總,保險公司出現場了嗎?」
    「沒有。」
    「為什麼?他們不需要出現場嗎?」汪洋問道。
    「合同中沒有保險條款。」
    汪洋一聽到這裡,情緒馬上激動了起來:「你說什麼,沒有保險條款。這是怎麼回事?我早就知道他們給我們的是離岸價格,那裡面不包括國內部分的運輸和保險,可我們當時定的不是辦理運輸合同時單獨投保嗎?」
    「我們沒有單獨投保。」
    「你說什麼?沒有投保?那是誰定的?這麼大的事,改變了計劃,我居然不知道。」顯然,汪洋的情緒激動得已經無法遏制。
    秦南拉著汪洋想避開人群,而汪洋執意地擺脫了秦南的糾纏:「都已經這樣了,還怕什麼?早晚大家也得知道,你就在這裡告訴我,合同是你簽的,投保的事也都是你負責操辦的。除了你之外,誰還敢這樣做?」
    秦南一看汪洋已經出離憤怒了,就只好說道:「汪總,事情已經出現,現在就是發多大的火也沒有用了,如果當時我就知道會出這麼大的事,那我何必非要為報社省這筆錢呢?」
    秦南形同滅火泡沫般的話語並沒有熄滅汪洋依然噴薄的怒火,他厲聲說道:「秦南,我告訴你,今天下午我們就開會,不管你當初是什麼出發點,都必須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給我說清楚。」
    天快亮的時候,現場清理完畢,就在這條准高速路恢復通車前,汪洋坐進了自己的車裡,離開了事故現場。

《雙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