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後,徐總和陳逸飛在南江的考察結束了,是否到南江投資,直到臨別時倆人都沒有表態。江琴琴覺得有些遺憾,李副市長看出了江琴琴的心思,說不要灰心,招商引資的這種事情急不來的,引進一個項目,少則考察兩三次,多則考察上十幾二十次,很少有客商考察一次就能拍板投資的,要江琴琴鼓足幹勁,徐總和陳總這邊緊抓不放,同時又要開動腦筋,發動關係,多尋找客商,尋找機會。
江琴琴自信地跟李副市長表態,說您放心吧,徐總和陳總二人之間,總有一個人會到南江來投資的。她考試沒考過"0",招商引資也不會是"0"。
李副市長很高興,說年輕人幹事業,自信很重要,江琴琴能有這份自信做工作,他也就放心了。
送走徐總和陳逸飛,江琴琴回到辦公室,陳莉他們都圍過來,問江琴琴項目的事談得怎麼樣,徐總和陳總會不會到南江投資?什麼時候來?江琴琴說投不投資還沒定呢,現在只有等他們的回話了。
"陳莉,你們也真是的,一個投資逾5000萬的項目,少說也得考察上四五次才會拍板,徐總和陳總才來一次南江,此行的目的,只是對南江有個初步的瞭解而已,像這樣的考察,他們會去很多縣市,逐一進行比較。所以,他們來南江,我們沒必要抱太多期待。對一個地方初次印象好,下次再去進行第二次考察,然後篩掉一批,再考察,再篩選,如此一個個淘汰,最後一個留下的,就是他們的投資地。"危高強說道。
江琴琴明白危高強這話是說給她聽的,要她不要引來兩個客商考察就沾沾自喜,忘乎所以。她沒有跟危高強計較,為這樣的小事去和一個副手鬧得不歡,實在沒有必要。
江琴琴看了一會兒文件,環保局局張懷德找上門來了,說找她有事商談。上次KTV時跟張懷德喝過酒,兩人算是第二次見面。
"張局長,有事您說吧?"
張懷德看看危高強,又看看辦公室的其他人員,欲言又止,江琴琴明白了,張懷德想單獨跟她說,就把張懷德帶到一牆之隔的小接待室,給張懷德倒了杯開水,說:"張局長有事找我,給我打個電話就可以了,沒必要親自來嘛。"
張懷德說本來早就想來的,只是見她最近幾天天一直陪著徐總和陳總考察,就不便打擾。今天得知徐總他們走了,這才找上門來。
一個環保局局長找她有什麼事情,江琴琴想不出。
"江主任,益達公司的事你聽說了吧?"
江琴琴說這事她知道,但不是很清楚。
"益達的事情很麻煩,為了益達恢復生產的事我腿都跑斷了,可省裡還是不同意。你也知道,市裡追得比較緊,要不我們抓緊時間協調好關係,可這事哪有這麼容易啊,每次去省裡不是挨罵就是吃閉門羹。"
江琴琴糊塗了,益達公司又不是她引進的項目,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張懷德跟她說這麼多幹什麼呢?
"現在市裡的意思是,益達的整改的事,交由你們招商辦去協調解決,我們環保局負責配合協助。"
江琴琴更糊塗了,市裡怎麼把她也扯進益達公司這件事裡來了。江琴琴雖不是很瞭解益達被停產的具體情況,但她也聽到了一點,知道益達公司是沒有經過嚴格環評審批就直接開工生產的企業,屬於違法違規項目,是全省重點整改的企業之一。江琴琴也知道,市裡一直不想讓這個企業停下來,怕影響南江在客商心目中的形象,從而影響客商在南江投資的積極性。為這樣的一個企業跑腿說情,實在是有些滑稽,畢竟,在很多場合,各級領導口中總是高唱既要金山銀山,又要綠水青山,但在實際中,金山銀山的份量往往比綠水青山更重。
"張局長,這個項目好像跟我招商辦沒什麼關係吧?據我所知,這是一個市領導直接牽線引進來的項目,跟招商辦沒有任何關係,怎麼現在益達出了事情,反而要我們去處理呢,這不合適吧?"江琴琴知道是副市長林國立引進項目,但覺得還是不說為好,大家心照不宣就可以了。
"江主任,這也不是我的意思,這是市領導的意思,益達公司雖不是由市招商辦直接引進的,但歸根結底,它終究是南江市的招商引資企業,由你們招商辦來負責協調處理益達被停產整頓的事也是職責所在,沒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江主任,你剛剛上任,如果你能把這件事情處理好,你在領導心目中的地位將會得到大大的提升啊。你大概也知道,現在很多人對你坐招商辦主任這個位子不服,都眼睜睜地看著你能不能做出點成績來呢。雖說徐總和陳總來南江考察了,可投不投資,仍是未知數,即便他們決定投資,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可以簽合同的。益達關停的事,全南江市的幹部都知道這是一個棘手的問題,誰能解決這個難題,就說明誰有能力,現在領導讓你來幫我們解決這事,說明市領導還是很看重你的。"
既然是市裡的意思,江琴琴知道自己無法推脫,不過她不明白,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事先沒人跟她說一下呢。
"張局長,這事李副市長知道嗎?"
"應該知道吧,林市長說會跟他打招呼的。"
江琴琴明白了,讓她來處理益達公司關停整頓的事,是益達公司牽線人林副市長的意思。這樣看來,這事由不得她選擇了,原本她還想讓李副市長幫她推掉,可林副市長次序排在李副市長前面,即便李副市長想反對估計也不會說什麼。
如預料的一樣,張懷德沒走多久,李副市長就給江琴琴打來電話,說根據市裡的意思,由她協助環保局解決好益達公司的事情,要江琴琴不要有什麼想法,益達公司的問題雖然麻煩,但壞事往往也能變成好事,把益達的事情處理好了,二一來可以增加她在市主要領導和其他幹部心中的分值,來可以提升南江在客商心目中的形象,對南江市的招商引資工作極為有利。
李副市長說的這些所謂"好處"江琴琴都明白,可要得到這樣的"好處"並不是易事,這就好比一個燙手的"山芋",好吃,但誰也下不了口。省裡不能得罪,市裡不能得罪,益達公司不能得罪,老百姓呢,也不能得罪。
江琴琴犯愁了。
危高強下班後去環保局接林艷,接了林艷一起去了凌峰那裡,拿了藥就回家了。路上林艷告訴危高強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益達公司的破事把江琴琴也扯進去了。危高強就覺得這事肯定是林艷從中做了手腳,一問林艷,還真是這麼回事。林艷告訴危高強,她曾有一次聽張懷德和幾個局領導在談論江琴琴,說江琴琴不僅有魅力還有能力。林艷就開玩笑地跟他們說,既然江琴琴有能力,何不讓她來處理益達公司的事情。當時大家都覺得這是句玩笑話,沒有去深思,只有張懷德一連幾天在琢磨林艷的這句話,覺得讓江琴琴來處理這事也是說得通的,就去找了林國立,沒想到林國立還真同意了,說這事他會去請示領導。今天張懷德告訴林艷這些事時,對林艷是誇讚不已,說多虧她提醒,總算把益達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別人了。
林艷當時就想把這天大的好消息告訴危高強,可臨時來了幾個客人,一忙就給忘了。
"林艷,這可真是虧了你那句玩笑話,把這難題給了江琴琴,這下有她受的了。"危高強很高興,踩自行車也就有了力氣,去醫院拿了藥,可到家的時間比平時還早十多分鐘。回到家哼著小曲幫林艷把飯做了,吃過飯,和林艷散步去了。
危高強和林艷純粹是散步,不打算買東西,所以也就專走人行道不逛商場,一路上遇到不少熟人,不過都未久聊,只是打個招呼就過去了。
走到府前路的一個十字路口時,剛要過馬路,一輛小車"吱"的一聲來了個急剎車,停在他前面。車燈太亮,危高強看不清車牌號,正欲發火,車門開來,下來一個中年男子,一看竟然是張志成。
"志成,你搞什麼,想謀殺啊?"危高強說道。
"哪裡,農業局的幾個人約我去喝茶,我經過這裡,看到你就停車了。一起去吧。"
危高強看看林艷,徵求她的意見。
林艷問張志成都有些誰,張志成就說有農業局王副局長,李主任。
這些人危高強和林艷都認識,經常碰面,算是熟人了。林艷說那就去吧,正好她腿走酸了,口也渴了,到茶樓吹吹空調喝喝茶歇一下。
二人就上了張志成的車,去了茶樓。
益達的事,讓江琴琴一籌莫展,下班後找到孫秘書,孫秘書聽後說這事他也沒什麼好辦法,誰都知道這事處理不好要得罪林副市長,他叮囑江琴琴在處理益達的事時要謹慎,把方方面面的關係都顧及到,理順好,如果處理不當,個別別有用心的人便會趁機大做文章,給市委市政府施加壓力,迫其下台。
孫秘書一說,江琴琴更犯愁了。看來,這事誰也指望不上,只有靠自己了。從政府大樓出來,江琴琴沒有回家,直接去了城北區芳溪鎮。
芳溪鎮位於城北區最邊緣,也是南江市城區規劃圖的最邊緣,是一個有著三萬多人口的小鎮,多為城鎮居民。益達公司就建在這裡。江琴琴走到益達公司,發現益達公司的大門已鎖,無法進入公司內部瞭解情況。江琴琴便找來一些居民詢問,得知益達公司被省裡下令停產整改後就大門緊閉,很少有人出入,連公司的老闆楊光光也很來這裡。同時,江琴琴瞭解到這麼一個情況,當初市裡沒有把益達公司放到工業園,就是考慮到一個污染問題,權衡再三,就把益達公司放到了最靠近效區的芳溪鎮。
益達公司的污染到底有多嚴重?江琴琴找來一個老人,那個老人把江琴琴帶到一座橋上,指著下面的河說:"姑娘,你看,這條河是貫穿全鎮的一條河,我們鎮的居民洗衣、做飯用的水都取自這裡。在益達公司落戶這裡之前,這條河的水是清沏見底的,時常有魚兒會竄出水面。別說附近的居民,就是市中心的一些居民都喜歡上這兒來釣魚。可自從益達公司開工生產之後,把污水全往河裡排放,這河裡的水就變色了,先是紅色,後來是黑色,河裡的魚也全死光了。"老人說話時顯得非常地痛心,"當初我們就不同意把益達公司建在這裡的,鎮裡也不同意,可市裡跟我們說益達公司會搞好污水處理,不會造成嚴重的污染,更不會影響當地百姓的正常生活,可實際上呢?市裡的承諾只是一句應付百姓的空話,我們都被愚弄了。"
江琴琴注意到,益達公司停產已經一個多月了,可河裡的水仍然是渾濁不清的,還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臭味。
離開芳溪鎮的時候,江琴琴的心情變得非常的沉重和複雜。益達這樣污染嚴重的企業,如果不整改,對芳溪百姓的影響無疑是災難性的,但是,益達的情況有些特殊,牽涉到林副市長的面子,在處理益達的問題時,該從何處下手呢。一路上,江琴琴都在想這個問題。回到南江後回家匆匆吃了點飯,江琴琴就給危高強打了個電話,說有事跟他商量。這個時候危高強跟張志成、李主任他們正在打牌,知道江琴琴打電話肯定是想跟他商量一下益達公司的事,就撒了謊,說他現在和老婆在外面辦點事,晚些時候再跟她聯繫。
林艷問危高強是誰的電話,危高強說了。林艷就說我看你還是去一下,這樣迴避不好,如果被江琴琴知道了以後在一起共事會很麻煩。危高強覺得林艷說得有道理,自己不能動不動就由著性子來,那樣既幼稚又無知。
這個時候危高強的手氣正好,連抓幾把好牌,說我再玩幾盤吧,就又玩了十幾盤。剛抓好了一把牌,江琴琴又打電話來了,問他事辦好沒有。危高強把抓好的一把牌給了林艷,小聲說你替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出了茶樓,危高強跟江琴琴說他的事辦完了,現在三緣茶樓門口,問江琴琴到哪見面,他好打車。江琴琴說不用打車了,她就在附近,馬上過來接他。幾分鐘後,江琴琴開車過來了。
江琴琴熄了火,走下車來。
"江主任,找我什麼事?"
"關於益達的事。危主任,要不我們到裡面談吧。"江琴琴指指三緣茶樓說道,"外面太熱了。"
"好。"
進了茶樓,江琴琴指了指大廳的散座,說:"危主任,我們就坐外面吧,對了,危主任,你不是說跟你老婆在外面辦事麼,怎麼沒看到林主任?"
危高強說老婆辦完事就回去了,擔心林艷出來被江琴琴看到,說要不我們找個小包廂吧,外面人太多了。江琴琴往靠窗的座位瞄了瞄,說:"那邊還有一張台沒人坐,靠近角落,也不會有人打擾,我們就坐那吧。"
坐下後,江琴琴跟危高強說了市裡要她負責處理益達公司被勒令停產的事,找他主要是想徵詢一下意見,看怎麼樣才能把這件事情處理得圓滿一點。
危高強裝作剛剛知道這件事的樣子,說真沒想到,市裡把這麼重的一個擔子壓給了一個上任不到一個月的招商辦主任,可見市裡對她是非常器重的,令人艷羨。談到如何處理益達公司這件事時,危高強說像益達這樣本就不該引進的項目,只有說服市領導,強行要求益達整改至達標為止,拒不整改就強行關閉。江琴琴心裡明白,像危高強這樣說的強硬措施,是不適合用來處理益達公司這件事的。既然在危高強這討不到良策,那就問問益達公司的一些情況吧。對益達的事,危高強也不隱瞞,把知道的情況都一五一十地跟江琴琴說了。他不隱瞞,是覺得益達的事情太複雜,即便江琴琴把情況都瞭解透了也沒辦法處理,何不把知道的都跟她說了做個順水人情呢。
"聽危主任這麼一說,感覺益達的事更複雜了。危主任,官場中的事,您比我懂,很多時候您要多教教我。"
危高強正要答話,手機響了,掏開一看是林艷的,慌忙掛掉。跟江琴琴說自己雖身在官場時間長,但悟性低,很多東西都沒有琢磨透,學到手的就更是少得可憐了。說話時,一邊給林艷回了條短信,說我就在茶樓大廳,你可千萬別出來,我跟她說你已經回去了,你一出來可就露馬腳了。
世上的事情就偏偏有這麼巧,林艷剛收到危高強發來的短信,張懷德的電話就打進來了,說有個文件要交給她,很急,問她在哪裡。
張懷德的辦事風格林艷非常清楚,沒有很要緊的事,他是不會在8小時之外找她的,也就不敢撒謊,說自己在三緣茶樓喝茶。張懷德說你到門口等我吧,我馬上過來。林艷打完那一盤,估摸張懷德快到了,就跟王副局長他們打聲招呼出來了。
從包廂出來下樓時,林艷很快地掃了下整下大廳,找到了危高強和江琴琴所坐的位置,江琴琴只顧跟危高強說話,沒有注意到她,這正合林艷的意。林艷準備不跟江琴琴打招呼,到門口拿了文件再偷偷地潛回包廂,這樣危高強的謊言也就不會露馬腳了。正高興著,江琴琴一抬頭,看到她了,起身叫了起來:"林主任。"
林艷趕緊過去跟江琴琴打招呼。
危高強有些尷尬,帶著情緒對林艷說道:"你不是說回家嗎?怎麼又跑到這喝茶來了?"
林艷說她是準備回家的,可路上接到幾個朋友的電話,叫她過來打牌,她推不了,就過來了。
江琴琴也不追究林艷說的是不是真話,現在林艷來了,正好可以問她一些益達的事情,就叫林艷坐下一起喝點東西。林艷說不坐了,她還有事,便來到茶樓門口等張懷德。
張懷德交給林艷一個文件,要林艷連夜按文件要求把匯報材料寫好,然後就開車走了。林艷回到茶樓,沒有再過去江琴琴那邊,只是用手指了指樓上,意思是她上樓打牌去了。
江琴琴會意地笑了笑,對危高強說道:"危主任,你老婆挺漂亮的嘛。"
危高強說再漂亮也比不上江主任漂亮。
江琴琴說不會不會,你老婆的美是那種成熟女人的美,特有味道,比年輕女孩的那種青春美耐看多了。
說了關於女性美的話題,江琴琴又把話題扯到招商引資上,說招商引資這工作太難做了,弄不好這上任的第一炮就會是個啞炮呢。
"招商引資本來就是件苦差事,別看今天去浙江明天去上海,表面風風光光,其實招商幹部任務重,壓力大,完不成任務年終還得扣除獎金。南江招不到項目,並不是招商幹部不努力,確實是我們的各方面條件比不過人家,客商不願來,我們這些招商的幹部,總不可能把客商硬拽過來吧。在南江,我們是幹部,到了縣裡鄉里,人家還拿我們當領導看,可在客商外前,人家是大爺,我們是孫子,一文不值。"危高強的話,除去話中有話的成分,說得還是很在理的,招商引資,在很多地方,都是領導頭痛的一個問題。招不進客商,就引進不了項目,引進不了項目,就沒有新稅源,沒有稅源,稅收任務就完成不了,財政收入也就增加不了。這些指標達不到,黨政一把手的政績就會大受影響。因此,各地為了吸引客商投資,可謂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南江的選美招聘,就是其中的非常手段之一。
坐到十點的時候,江琴琴先行回家了,危高強沒有一起走,他還要等他的老婆林艷。
跟危高強坐了兩個多小時,但卻沒有找到解決益達公司這一難題的辦法,江琴琴有些沮喪,眼下最要緊的是抓好招商引資,多跟徐總和陳逸飛溝通,爭取把項目早日簽下來。這是主要工作,可不能因為益達的事情分散太多的精力,所以,益達的事情要在近日弄出一個最佳的解決方案來。
睡覺前,江琴琴接到三個電話,第一個是陳逸飛打來的,兩人聊了十幾分鐘。第二個電話是徐總打來的,纏著江琴琴天馬行空地聊了半個多小時,江琴琴總想把話題往招商項目上引,可徐總卻總跟她聊情啊愛啊的,讓江琴琴聽著都肉麻。第三個電話是孫麗的,孫麗劈頭蓋臉對江琴琴就是一頓"臭罵",問江琴琴是不是找男朋友了,打個電話打了那麼久,總也打不進,讓她窩了一肚子氣。江琴琴安慰了孫麗一番,說別氣了,沒找什麼男朋友,都是客商打來的,難纏。孫麗說你也真是,當個鳥招商辦主任天天忙得不給她打電話了,不給她發短信息,也不上網聊天了,乾脆辭職別幹了。江琴琴說她也想辭職啊,只是既然當了這個主任,就要做出點成績來,要不然就這樣辭職太掉面子了。兩人聊了一個多小時,掛電話的時候,江琴琴問孫麗有沒有興趣去昆山,孫麗說可以啊,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她對江蘇一帶早就嚮往已久了。江琴琴說她準備近日再赴一次昆山,想讓孫麗跟她一起去做個伴。孫麗滿口答應了,說這兩天她就到南江來找江琴琴,然後一起去昆山。
益達的事,江琴琴決定先從楊光光身上著手。
只是,如何才能找到楊光光呢?為了找到他,江琴琴沒少花心思少走彎路。江琴琴第二天一大早再去了趟益達公司,沒找到楊光光。江琴琴又找到環保局張懷德,張懷德告訴她,他也有半個月時間沒見過楊光光了,他只有一個楊光光的手機號,也不知道換了沒有,要江琴琴打打看。江琴琴打了幾十次,都因無法接通而轉移到秘書檯了。找不到楊光光,事情就更難解決。江琴琴想到了林副市長,既然是林副市長引進的項目,楊光光又總纏著林副市長不放,那二人肯定是經常有聯繫的。但是,她一個招商辦的聘用幹部,怎麼可能直接去問林副市長呢。
回到市政府時已近中午,江琴琴還沒有想到怎麼開口向林副市長問楊光光的聯繫方式,走進大廳,迎面遇到了孫秘書。
"江主任,這都下班了你怎麼不回家啊?"
"唉,頭疼呢,不想回去,打算到食堂隨便吃幾口。"
"為招商的事?"孫秘書問。
江琴琴說不是,是為益達的事,說正發愁找不到楊光光呢。想問問林副市長知不知道楊光光的下落,可又覺得去問不妥,正煩著呢。
孫秘書說這有什麼煩的,林副市長知道楊光光在哪,他的秘書也就知道楊光光在哪。他現在就給林副市長的秘書打個電話問一下。
一個電話,孫秘書就把江琴琴頭疼的問題解決了。不僅問到了楊光光的另一個手機號碼,還問到了楊光光住在南江賓館608房。
新的號碼一打就通了,楊光光先是很不高興地問誰啊誰啊,待江琴琴表明身份後,楊光光變得客氣起來,問江琴琴找他有什麼事。江琴琴覺得這事在電話裡也說不清楚,問楊光光有沒有時間,約個地方見面再談。楊光光說你現在就過來吧,我在南江賓館608房。
江琴琴看了下時間,快到十二點半了,正是午飯時間,怕打擾了楊光光,再說自己的肚子也"咕嚕咕嚕"的叫,打算到食堂吃點飯再去見楊光光,就把自己的意思跟楊光光說了,楊光光說他也還沒吃,正好可以邊吃邊聊。
江琴琴覺得不太合適,婉拒了楊光光,說一個小時後就過去找他。掛完電話,江琴琴回了趟辦公室放東西,出來時迎面遇到了中午值班的危高強。
"江主任,益達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還沒什麼進展,不過已經找到楊光光了。"江琴琴把自己找到楊光光的事跟危高強說,就是想告訴危高強,她不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沒有他的幫忙,一樣可以找到楊光光,一樣可以把益達的事情解決好。
危高強對江琴琴這麼快就找到了楊光光覺得奇怪,昨天在茶樓裡,危高強還跟江琴琴說,現在楊光光很難找,環保局的幹部幾次想找楊光光都沒找到。他怎麼也想不到,江琴琴會把引資人林副市長和楊光光的下落聯繫起來。
"不過江主任,這事找到楊光光也沒用,我聽林艷的意思好像是這個楊光光根本不打算進行整改,他只想保持原樣繼續開工生產。"危高強說。
江琴琴卻不贊成危高強的說法。昨天半夜醒來她為益達的事失眠了,把益達牽涉到的各方利害關係一個一個的疏理了一遍,覺得益達的事能不能處理好,關鍵在於楊光光的態度。關於楊光光的態度,江琴琴也分析了一下,覺得楊光光作為一個商人,應該不至於連時間就是金錢的道理都不懂,他現在停產,整天跟市裡鬧,損失最大的是他自己。江琴琴覺得,只要動點腦筋,把楊光光的思想工作做通,益達的事就變得簡單了。
"有沒有用先跟楊光光談談再說吧。我現在去吃飯,下午我就去處理益達的事,如果有人打電話找我你就把我手機號給他,讓他直接打我手機。"
中午在食堂吃飯的人不多,多是一些家離單位比較遠和一些未身青年懶得自己動手做飯的,還有一些就是值班加班的。江琴琴打了好飯菜,找了個沒人的桌子坐下。屁股剛沾椅子,三個幹部就端了飯菜過來把剩下的三個位子給佔了。
江琴琴一看,這三人她都不認識,不過還是很禮貌地對他們笑了笑。
"江主任,聽說環保局把益達那坨子事扔給你處理了?"一個三十來歲的婦女說道。
"嗯。"江琴琴放下筷子,不知道對方想說什麼。
"益達的事最麻煩了,他們這些人處理不了,就把這事往你身上推,你雖是新人,可也不能就由著他們欺負啊。我們同為女人,都為你打抱不平呢。"那婦女繼續說道。
坐在江琴琴對面的兩個女幹部也點頭說是啊是啊,江琴琴說謝謝各位姐姐的關心,益達公司也算是南江的招商引資項目,由招商辦來處理益達被停產的事情屬職責範圍之內,不存在什麼欺負不欺負的,既然領導要她來處理,她就會盡全力把這事處理好。
那三個女幹部就不解地搖著頭,坐江琴琴旁邊的那個婦女說道:"江主任,現在很多人看你引來兩個客商考察眼睛犯紅眼病呢,處理益達的事情你最好小心點。"
江琴琴連聲道謝。都說官場無朋友,宦道無知音,看來也不全是這樣,有極少數人,還是能夠坦誠相待的,比如給江琴琴提醒的這幾位就是。
江琴琴不想跟他們聊太多官場上的事情,語多必失的道理江琴琴非常明白,作為初涉官場的她,盡量多做事少說話,這樣才不會惹火燒身。她匆匆地吃完飯,然後到停車場取了車找楊光光去了。
廣告的效應就是大,選美的事過去那麼久了,能認出江琴琴的人卻還這麼多。到了南江賓館,有幾個服務員居然跑過來要江琴琴的簽名。
江琴琴當然不會拿自己當名人使,婉拒了那些要簽名的服務員。來到608房門口,江琴琴按了幾下門鈴,都不見有人應聲,心想楊光光可能是在外面吃飯還沒回來,就在樓道裡等。沒等多久,楊光光就回來了,江琴琴不認識,想問又不好問,正要說話,楊光光先開口了:"你就是剛才打我電話的江主任吧?"
江琴琴說是。
"南江市領導的眼光果然厲害,選了個這麼年輕漂亮的招商辦主任。來來來,進屋談吧。"楊光光打開房門,把江琴琴"請"進了房間。
"楊總,我今天來找您,是來跟您談益達公司被省環保局勒令整改的事的……"
話未說完,楊光光就搶了過去,說:"這個我已經知道了,剛剛林市長跟我說了。別的我們都不用談,你就說說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事吧。"
"那好,我就說說我的想法。楊總,既然省裡認為貴公司沒有相關的審批程序,認為你們公司的污水排放不達標,要求貴公司整改,那麼,整改是肯定的,市裡不可能為了您這個項目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省裡求情放貴公司一馬,事實也證明,這條路也是行不通的。為了貴公司,市裡的相關領導和市環保局張局長他們沒少去省裡,可結果怎麼樣呢?您比我應該更清楚。芳溪鎮我去看過了,污染確實很嚴重,河裡的水都可以直接用來寫毛筆字了。芳溪鎮有三萬多居民,他們大部分的生活用水都來自那條河,您不會忍心看他們天天用被你們污染過的河水吧?看楊總年紀輕輕文質彬彬的,這點道理肯定比我懂,我覺得楊總目前不接受整改的主要原因就是,整改的成本太高,您不願花這筆錢。"
楊光光笑道:"江主任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林市長、張局長都跟我說過,但是,要我按照省裡的要求進行整改,我做不到,正如你所說,成本太高了。"
"可是,楊總,您不接受整改,貴公司就要一直停產,您不覺得停產造成的損失更大麼?您說的整改成本高,高在哪幾個方面,能否跟我說說,看看我們能不能一起想辦法,把整改的成本降到最低。"污水處理這東西江琴琴是一竅不通,它除了設備投入之外,還會產生些什麼成本,江琴琴不知道。
楊光光跟江琴琴說,搞一個污水處理系統,除了污水處理設備的投入外,還要增加人員工資、材料費、水電費、折舊費、設備維修費、化驗費等等,作為一個商人,追求的永遠的成本最小化,利益最大化。所以,作為益達公司的老闆,能夠不搞這些就盡量不搞這些。
江琴琴則告訴楊光光:"一個有著嚴重污染的企業,不可能是長命企業。現在講究的人與自然的和諧,講究的是既要金山銀山,又要綠水青山。像益達這樣污染嚴重的企業,也只有我們這些經濟不發達,招商引資剛剛起步的地方才會要,如果換在一些工業發達的城市,對這樣的企業是拒之門外的,不管你投資多少,不管你一年的稅收有多少,人家都不會理會。這也就是為什麼現在很企業老闆,把存在污染的企業往內地那些經濟不發達的市縣轉移的重要原因。南江是農業市,工業的底子比較薄,所以在目前一段時間內,對一些污染不是很嚴重的項目我們還是會引進接納的,但這個時期不會太長,等南江的經濟發展了,工業強大了,就再也不會有那些企業的生存空間。一個企業,在合法的前提下追求利潤最大化沒有錯,但是,如果企業的生產,影響了當地居民的生產生活,那作為企業主,就要想方設法地把這種不利的影響減到最低程度,只有這樣的企業,才有可能是長命企業。"
江琴琴的一席話,讓楊光光對眼前這個小女孩刮目相看,一個踏入社會不足半年的小女孩,能夠說出這番話,可見她非同一般。楊光光給江琴琴添了些開水,說:"早就聽說南江市選聘了個女招商辦主任,我一直覺得這樣選出來的主任肯定就是一個花瓶,只會陪商哄商誘商,沒想到江主任比較特別。"
陪商江琴琴不難理解,但哄商誘商,這樣的詞江琴琴可是第一次聽到,不禁有些好奇,問道:"哄商誘商?什麼意思?楊總可以跟我說說麼?"
"這個我就不說了吧,江主任招商的時間長了,自然會明白的。"
見楊光光不願談這個,江琴琴就又跟楊光光商量益達如何進行整改,江琴琴表示,她會盡全力收集有關造紙廠污水處理方面的資料,盡可能地幫楊光光解決污水處理成本高的問題。她對楊光光提了兩點要求,一是不要再去糾纏市裡的領導,二是在芳溪鎮人口密集處張貼一張公告,為污染的事向芳溪鎮的三萬居民致歉,並公開承諾在2個月內整改到位。
要楊光光致歉並作出整改承諾,楊光光接受不了,說:"江主任,我看公告就免了,我向你保證,以後不再去糾纏市裡的領導就是。"
"楊總,我聽當地居民說你們公司剛剛建成的時候,很多當地人報名到你們公司上班是吧?可是為什麼到了後來,很多人都辭職了呢?你想過這個問題麼?"
"跳槽的事情哪個企業都避免不了的,至於原因,應該是多方面的。"
"錯,我瞭解了一下,很多人辭職,是因為覺得給益達做事是一種罪孽,是對後代的不負責任,所以不少當地職工紛紛辭職。益達現在丟了人心,您就要想方設法地把人心收回來,這樣對企業的發展才有好處。搞好整改,對益達來說是迫在眉睫,早一天整改好就早一天開工,就多產生一天的利潤。"
楊光光答應了江琴琴的要求,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江琴琴比一般的幹部更靠得住,也就願意相信她。
第二天,楊光光就把公告貼出去了,這件事在南江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很多人都不明白,一個拒不整改讓市委市政府領導都頭疼的企業,怎麼會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直到電視台採訪楊光光,楊光光道出實情,大家才知道是江琴琴說服了楊光光,那些原先對江琴琴持懷疑態度的幹部、群眾也開始重新認識這個選美選出來的招商辦主任。
劉書記、歐陽市長對益達公司的這次轉變也非常的意外,這讓他們不得不再次對江琴琴這個小女孩刮目相看和大加讚賞,尤其是劉書記,多次在公開場合點名表揚江琴琴。當然了,最高興的還是李副市長,雖說江琴琴還沒有引來一個招商引資項目,但江琴琴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讓楊光光的態度有了如此大的轉變,還是給他這個主管招商引資工作的副市長掙足了面子。
官場上的事就是這樣,任何一件事,有人歡喜就有人愁,這次益達的事也是如此。林國立、張懷德就非常地鬱悶。在江琴琴接手益達的事之前,楊光光拒不整改的態度非常堅決,用句不好聽的話說就是,這個楊光光就像一個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怎麼做工作也做不通。這還不算,還天天纏著他們,不少人笑稱他們後面長了個尾巴,對個割之不去的尾巴林國立和張懷德可謂是痛惡之極。現在好了,總算把這個尾巴給甩了,高興了兩天,怎麼也沒想到江琴琴一出馬,楊光光的態度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這讓他們更沒面子了,走到哪都怕別人談起益達的事。林國立倒沒什麼,畢竟是一個副市長,別人在他面前一提益達的事,他就把張懷德罵上一頓,說他迂腐守舊,效率低下,還連連誇江琴琴有能力有水平,前途不可限量。張懷德就慘了,益達發佈公告的當天,林國立就打電話痛罵了他一頓,說他出的什麼鬼主意,沒難倒江琴琴,反倒讓江琴琴更為耀眼矚目了。領導罵也就罵了,張懷德一聲不吭地承受著,可在單位,下屬們也在私下議論,說江琴琴的好話,這讓他非常難堪。他是非常想不通的,這個江琴琴到底用了什麼辦法說服楊光光接受整改。他很想弄明白。
想把這事弄明白的,還有危高強。剛聽別人說起益達發佈致歉公告時,他還不太相信,打電話給林艷得到了證實,然後又在電視新聞裡看到了採訪楊光光的新聞,這讓他不得不信了。他跟張懷德一樣,非常的好奇,非常的想知道,江琴琴到底用了什麼高招。危高強要張懷德設法搞到了楊光光的電話號碼,倆人把楊光光約了出來,請他吃了一頓飯,拐彎抹角地客套了一番,然後才問正題。楊光光告訴他們,江琴琴和別的幹部不一樣,沒有領導架子,跟他談話也不會像有些領導一樣盛氣凌人,命令下屬似地讓他這樣讓他那樣。江琴琴不會,江琴琴就像朋友一樣,跟他分析益達整改與不整改的利與弊,給他想辦法解決污水處理成本高的問題。這讓他非常地信任江琴琴,覺得她可靠,實在,這樣的話他也就沒有必要再為難江琴琴了。
"江主任這個人,她的思想與她的年齡是極不相符的,她年輕,但思想成熟,是一個具有人格魅力和領導魁力的女幹部,我相信除了我之外,她的這種魁力,還會征服很多別的客商的。"
楊光光對江琴琴的評價,等於是扇了危高強一記耳光。危高強一直看不起江琴琴,認為她除了臉蛋是一無是處,徐總和陳總先後來南江考察後,危高強還是看不起江琴琴,因為除了考察,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連個投資意向合同都沒有簽下,算不上什麼成績。可這次的益達道歉事件,讓危高強終於醒悟了,江琴琴並不是一個單純的小女孩那麼簡單,在處理很多問題的時候,她總會用到一些出乎別人意料的招法,這種招法,是他所不具備的。益達的事,如果換作他來處理,他是不會先從楊光光身上著手的,楊光光是外商,市領導都讓他幾分,危高強不會去找罵挨,他會跟張懷德一樣,往省裡跑,找熟人,托關係,爭取從上面把這事給化解了。但江琴琴卻不這樣,先拿楊光光這塊林國立、張懷德啃不動的"骨頭"下手。當危高強得知江琴琴要去找楊光光談談時,他還在心裡嘲諷江琴琴幼稚,要是楊光光的思想工作那麼好做,市裡早把這一問題解決了。並深信,江琴琴去啃這塊"骨頭",不但啃不動,還會把牙給崩了。可事實呢,江琴琴不但沒崩掉大牙,反而把骨頭給啃碎了。看來,這個江琴琴還真不是什麼等閒之輩,跟這樣又漂亮又聰明又有能力的女人作對,還真得講究點策略,要不然沒打倒對方,自己反而先倒下了。
危高強又記起老婆林艷的話來。
"高強,給這樣的女孩做副手,你可要小心了,我看她比陳素敏要強十倍,以後很有可能就是哪個領導的心甘寶貝。雖說她只是招聘幹部,但只要她工作上過得去,跟領導關係密切,轉個編製也不是不可能的,轉了編製,提拔也就是遲一天早一天的事了。""我提醒你,女人看女人可是看得最準的……"看來,女人的直覺確實厲害,林艷說這話時,她和江琴琴連面都沒見過,僅是憑一則電視新聞做出斷定的。
危高強覺得自己不能再動不動就給江琴琴使絆了,就是要使絆,也得三思而後行方可。洩露徐總來南江的行程、洩露徐總的電話號碼,這樣的小動作實在太小兒科了,憑江琴琴的聰慧,肯定一猜就知道是他幹的,只是沒有說他而已。現在回想起自己做的這些事,危高強覺得背脊發涼,江琴琴如果真把他幹的這些事告訴李副市長,李副市長只需一句話,就可以把他從副主任的位子上擼下來。但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天,也不見李副市長對他有什麼不一樣,昨天李副市長見到他還主動跟他說了幾句話,說江琴琴最近事多,要他多幫著點。
江琴琴沒有告發危高強,危高強並不感激她,他認為江琴琴不追究他,主要原因有三點:一是江琴琴雖是辦公室的一把手,但其的身份還是招聘幹部,而危高強呢,雖是副主任,但他是國家公務員,一個招聘幹部如果過於強勢,勢必惹來別人的閒話的;二是江琴琴剛剛上任,根基不牢,如果一上任就把副手往死裡整的話,也會遭人排擠,這樣的幹部即便轉了正,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主;三是江琴琴對招商工作還不熟悉,很多工作她還要依賴他。
不感激歸不感激,不過,危高強對江琴琴的態度卻發生了轉變,在路上遇到江琴琴,不再像以前一樣遠遠地看到江琴琴就繞道或者掏出手機,裝作發短信的樣子沒看到,等著江琴琴主動來跟他打招呼,而是主動客氣起來,表現出一幅尊重領導的模樣,一連兩天一上班,危高強都給江琴琴泡好一杯茶,有什麼要跑腿的活,危高強也不像過去那樣當"總指揮",而是親力親為。這些轉變,讓江琴琴有些不適應,不由得往壞處想:這個危高強一下子變得這麼客氣起來,是不是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
這兩天,江琴琴都非常的忙,除了做好原來的那些工作外,還要幫楊光光查閱資料,查到資料後又要跑到楊光光那徵求楊光光的意見,非常的麻煩。還有就是應酬太多了,多得讓江琴琴有些疲於應付了。
益達張貼了致歉公告後,江琴琴發現很多人看她的眼神"熱"了起來,發生這種轉變的,有領導,有普通幹部,也有群眾百姓。致歉公告張貼的第二天,張懷德還特意以市環保局的名義請她吃了飯。江琴琴想拒絕的,覺得張懷德以整個環保局的名義請她吃飯太"高看"她了,可張懷德再三邀請,說那是大家的意思,不去的話拂了大家一番心意。那頓飯,市環保局的班子成員全到齊了,個個輪番地給江琴琴敬酒,說江琴琴為市環保局解決了一個大難題,除了感謝就是佩服,紛紛要向江琴琴討教幾招。
請江琴琴吃飯的,還有財政局、地稅局、國稅局、民營企業局、工商局這些部門的領導,對這些領導的盛情邀請,江琴琴除了感到受寵若驚外,還有些惶恐不安,很不習慣。除了早餐,幾乎是天天喝酒,每晚10點以後才能到家,她很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江琴琴父母說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辦公室主任市局的領導睬都不睬,她倒好,一下子成了熱點人物。這樣的熱,對很多幹部來說可能是夢寐以求的,可江琴琴卻很煩,她寧可天天回家吃飯也不喜歡今天去這個餐館明天去那個酒店,一天到晚泡在酒裡,即便酒量再好,身體也吃不消。跟孫麗訴苦時,孫麗說這是好事,多認識一些領導,也可以把自己的關係網建立起來,打牢基礎,對她的仕途發展有益無害。
在仕途上能有多大發展,江琴琴沒想過也不企求,她只想多引進幾個項目,為南江的濟發展出點力,同時也向那些看不起她的人證明一下自己的工作能力。孫麗聽了後,笑了,說哪有上了官道不想當大官的,也只有你江琴琴這麼單純。不過哪怕真的不想當大官,只想引進一些項目,也不能忽視了關係網的建設。這些關係網,在很多關鍵時刻,往往能起到四兩撥千斤的作用,她要江琴琴好好把握住益達致歉,人們對她的態度發生轉變的機會,把關係網給建立起來。
江琴琴對這些並無多大興致,她關心的只有兩個問題,怎麼樣能最大程度上減少益達在整改方面的成本?怎麼樣才能說服徐總和陳逸飛到南江來投資?這是她目前最為關心的問題,也是攪得她睡不著覺的兩個問題。
徐總的電話依然每天不斷,陳逸飛呢,電話比較少,多是發短信,有關於商淡項目的,也有祝福問候的。對徐總和陳逸飛的"騷擾",江琴琴學聰明了,接到徐總和陳逸飛的電話時,她不再說"請您早日到南江來投資"之類的話,而是讓徐總去說服陳逸飛,讓陳逸飛去說服徐總,誰說服了誰到南江投資,她就陪他去拉薩旅遊半個月。這樣沒過幾天,徐總和陳逸飛就紛紛來跟江琴琴訴苦了,徐總說陳逸飛煩人,陳逸飛說徐總煩人。江琴琴樂了,說誰也別煩了,都來南江投資興業。
孫麗知道這件事後,也樂了,說你這招夠毒的,抓住了男人的命門。
江琴琴說別跟我扯這些,快點把你那邊的事情處理好,早點到南江來,跟我一起招商去。
孫麗答應了。
孫麗來的那天,南江下起了大雨,走在大街上,就是打著傘也照樣濕鞋濕褲。
這天是星期六,江琴琴一上午都呆在家裡上網,到中午一點多鐘的時候,江琴琴才開車去車站接孫麗。
車子是辦公室的,按照規定,是不可開公車去辦私事的,尤其是休息日。剛開始,江琴琴還真是嚴格執行規定,可日子一長,有人開始說閒話了,沒公車開的人說她假正經,有公車開的人說她搞"清廉秀"。江琴琴不管這些,依然嚴格按章用車,這樣一來,把那些天天開著公車的人得罪了,有人開始在背後罵她,罵得還很難聽。好心的陳莉勸說江琴琴不要這麼死板,現在大家都是公車私用,你一個人不用,誰也不會說你好話,尤其是那些把公車當私車用的領導,只會把你當成眼中盯肉中刺。帶著幾分無奈,江琴琴也開始跟大家一樣,公事也好,私事也罷,都開著公車去辦。也怪,這樣一來,閒言碎語反而沒了。
這是江琴琴上任以來南江下的第一場雨。這場雨,讓每天承受著高溫烘烤的人們一下子清涼了許多,雨雖大,但出來透氣的人還是挺多的。
江琴琴開著車慢慢地行駛在大雨傾盆的南江大街上,聽著音樂,想著心事,感覺非常的好。在車站等了五分鐘左右,孫麗就到了。
江琴琴說孫麗變漂亮了,打扮越來越像白領。孫麗說江琴琴青春靚麗的臉上透著成熟,舉手投足間難掩其領導氣質。
"琴姐,你這打扮,你這氣質,跟電視上演的女領導可是越來越相似了。"
"你啊,就別笑我了,我就是一個沒有編製的臨時工,說不定哪天就從主任這個位子下來了。若真有那一天,我投奔你去。"
"行。不過我估摸著你不會到那地步。"
孫麗走到江琴琴的車前,環視了一周,說:"這是市裡配給你的車吧?"
江琴琴說是。
"你這是公車私用,小心我去你領導那告你哦。"
江琴琴搖搖頭,把心中的無奈跟孫麗說了。
"你也別心不甘情不願了,更別過意不去,在官場,你要學會隨主流。走吧,準備帶我去哪玩?"
江琴琴說先上車,把你送到酒店安頓好後再去玩。孫麗說去什麼酒店啊,去你家,我要跟你睡。江琴琴說這怎麼行,大老遠的跑來怎麼能住家裡呢,這樣的接待規格太低了,不行不行。孫麗皺起眉頭,說:"什麼規格不規格的,我又不是什麼領導,就住你家。我好久沒跟你一起同床共枕了,今天要藉機會好好地溫存溫存。"
孫麗的話剛說完,江琴琴就彎腰捂嘴做了個嘔吐的動作,說:"什麼同床共枕,什麼溫存溫存,噁心死了。"
孫麗頭一揚,說:"有什麼噁心的,再噁心你也要跟男人做這些事。"
江琴琴見孫麗越說越離譜,將食指放到嘴邊"噓"了一下,要孫麗小點聲。
孫麗看江琴琴緊張的模樣,捂著肚子大笑,無論江琴琴怎麼說她就是停不下來,笑夠了,拉開車門,鑽進車裡。
"你啊你,還是跟在學校一樣。"
"這樣不好嗎?不像你,當了領導,說個笑話都一把正經的,一點幽默感也沒有。"孫麗停了停,繼續說道,"琴姐,你可千萬不能像那些領導一樣,端個架子,任何時候都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雖然這樣可以顯示領導的威嚴,但對你卻不適用。"
"說說看,怎麼不適用?我洗耳恭聽。"江琴琴倒想聽聽這個在學校時就出了名的"狗頭軍師"又有什麼不同於別人的高見。
"你是招商辦主任,跟別人不一樣。一是接觸的人比較特殊,除了領導幹部,接觸得最多的就是企業老闆;二是工作性質很特殊,很多的工作行為,都帶有公關的性質,相當於一個公司的公關經理-公-誰的-關-呢?當然是公客商的關了。所以,面對客商,你就沒必要端著領導的架子,要善於發現他們的興趣點和關注點,對方喜歡看什麼就陪他看什麼,喜歡聊什麼就聊什麼,哪怕是陪他們聊黃段子也無妨,只要能哄著他們高興,哄著他們投資就行。"
"呵呵,有理有理。不過,我要聲明兩點:第一,我跟他們都是以誠相待,從來沒有端領導的架子。第二,你知道我最討厭男人說黃段子的,要我也跟他們一樣滿嘴的黃段子,我做不到。"
江琴琴上大學的時候,最看不慣的就是那些講黃段子的男生,覺得他們沒素質。那些喜歡講黃段子的男生沒少挨江琴琴的罵,罵得最凶的一次是罵學生會的一個安保部部長,那個部長比江琴琴還大一屆,總喜歡跟女生講黃段子逗大家開心,一次被江琴琴撞見了,劈頭蓋臉對人家就是一頓臭罵,氣得那男生差點揮起拳頭揍她。
"琴姐,你現在已經工作了,要學會適應。在學校,哪個男生喜歡說黃段子,你可以不理會他,甚至跟他絕交,這都沒關係。可現在,哪個領導哪個客商跟你講黃段子,你也像在學校一樣板起一張臉罵人家嗎?不行吧。我跟你說,其實講黃段子的男人並不都是壞男人,大色鬼,大部分男人講黃段子,主要是尋求一種視覺、觸覺外的性心理刺激,而有些男人講黃段子是為了緩解心理壓力,並不過分。"
江琴琴細細品味著孫麗的話,說:"麗麗,看來你這個狗頭軍師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啊,官場的為人處事,勾心鬥角你懂,男人的性心理你也懂,你跟我說說,這些東西你都是怎麼學來的?"
孫麗說這有什麼學的,多看電視多看書多觀察多總結,久而久之就看明白了很多事。孫麗說的看電視,江琴琴當然明白孫麗說的不是看言情看穿越看厘頭電視,這些孫麗都不喜歡,她指的電視是像《大雪無痕》《國家公訴》《絕對權力》《國家幹部》這類題材的電視劇,這才是孫麗的最愛。
"你身在官場,有時間多看看吧,可以學到很多東西的。"
"嗯。不過,麗麗,要不你也考公務員吧,你這麼厲害,肯定能在仕途上平步青雲的。"
"我才不涉入官場呢,滿目皆是假面具,刻刻提防害己心,沒什麼意思。"
車子在大雨中不快不慢地前行中,江琴琴駕著車,一邊和孫麗說笑著,一邊在心裡細細琢磨著"滿目皆是假面具,刻刻提防害己心"這兩句詩。江琴琴知道,這兩句詩孫麗不是引自別人的,是孫麗根據她對官場的理解所作的一個概括。聯想到自己當招商辦主任以來的這些日子所受的白眼、非議、嘲諷,聯想到危高強對她的當面一套背面一套,江琴琴覺得,孫麗的這兩句詩,實在是太精僻太經典了。
下午江琴琴和孫麗幾乎把南江的大街都逛遍了,兩人的褲子都被水濺濕了,買了很多衣服和零食。錢花了不少,不過江琴琴覺得很開心,這應該是江琴琴上任後最放鬆最開心的一天吧。
逛街的時候,有一些小插曲還是要說一下的,就是不時有人打電話給江琴琴要請她吃晚飯,江琴琴都以同學過來了婉拒了。這些飯局,本來就並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非得要到飯桌上談,用孫麗的話說,這些人只是見江琴琴現在深受劉書記這些市領導讚賞,請她吃飯套個近乎罷了。這樣的應酬,若是孫麗沒來,江琴琴還是會去的,孫麗來了,她就沒有扔下好朋友去赴這些無趣的飯局的道理。
再去一趟昆山的事好幾天前江琴琴就跟李副市長作了匯報,李副市長同意了,要江琴琴
自己定時間,不過,他希望江琴琴能越早過去越好,早點把項目的事定下來,以免夜長夢多。下午江琴琴和孫麗一商量,打算明天一早就乘車去昆山。吃過晚飯,江琴琴給李副市長打了個電話請示,說決定明天去昆山,李副市長說去吧去吧,他在家等待她的好消息。當得知江琴琴乘車去時,李副市長不高興了,說開車去吧,這樣方便些。江琴琴把自己乘車的理由一說,李副市長說那就按你的意思坐車去,這樣那些亂嚼舌根的人就找不到理由亂說話了。
自從江琴琴當了主任,危高強就再沒有開過辦公室那輛車,江琴琴知道危高強有想法,但她是主任,辦公室就只有一輛車,她總不能把車讓給危高強自己天天搭公交吧,那樣的話別人不說她傻冒才怪呢。現在要去昆山三四天,江琴琴就決定這幾天把車子交給危高強,算是安慰安慰吧。跟李副市長通完話後,江琴琴給危高強打了個電話,說她要去昆山幾天,叫危高強過來取車。
危高強接到電話後趕緊打了輛車過來,到江琴琴樓下呼下了江琴琴的電話,意思是他已經到了。江琴琴想叫危高強上樓坐坐,就回了過去,把自己的門牌號跟危高強說了,要危高強上去坐坐。危高強說他還有事,不坐了,取了車就走。
江琴琴下了樓,把鑰匙交給危高強,說:"危主任,我這次去昆山可能要三到四天吧,看事情辦得順不順利。我走的這幾天,辦公室的事情就全交給您了。"
危高強說江主任你放心去招商吧,哪怕走上個十天半個月,他也會把辦公室的事情處理得妥妥貼貼的。
江琴琴知道危高強巴不得她在外面的時間越長越好,這樣的話他的權力和自由度就大大提高了。
"危主任,這段時間我忙於招商,辦公室的很多事情我無暇去管,真是辛苦您了。我們辦公室人多車少的事,我跟李副市長提過,李副市長的意思是,要我們先引進一兩個招商項目,這樣他才好去跟領導提要求。您放心好了,這事我會再跟李副市長反映的,爭取讓市裡在年前給我們辦公室再配一輛車,這樣的話危主任出門辦事也方便些。"
危高強一連說了幾個謝後,開著車子走了。
這一夜,江琴琴和孫麗躺在床上聊天聊到很晚才睡去。那種感覺,讓江琴琴彷彿又回到校園的那種純真時代。她知道,這一輩子,她是很難再回去了——初涉官場的她,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化了許多,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