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你能感覺到包裹在心靈外面的那層已經變得堅固的殼一點點在破裂,心裡很疼,因為這種柔弱已經很久不見陽光,藏在自己的一個陰暗的抽屜裡不敢示人。
我從9歲開始寫詩,11歲開始寫小說,屢屢的,也在報章的小角落發一些小小的豆腐塊。在我成長的經歷裡,我是個多愁善感的小男孩,小學的時候甚至還可以說秀氣,屬於很受小女生喜歡的那種寶玉類型的小奶油。再加上寫詩和小說,所以性格也是很內向的。
我小時候的體質不是很好,可是我的父親卻是我們那個小城市裡的籃球教練,於是我在上小學的時候被他扔進了自己的籃球隊,跟那幫子17、8的大男孩一起訓練。應該說我還是很有韌性的,開始5公里跑不了就跑1000米,半年後我就可以跑5公里了,籃球技術一直一般,因為我不感興趣。
我高中是在我們城市的一個重點中學。我的文科奇好,歷史、政治、鷹語等等,基本上屬於不用聽講就能在95分以上的那種,但是理科奇差,基本上沒有及格過,尤其是數學極差,保持在30到40之間。我的作文經常是全校的範文,甚至還參加了多次的全國作文競賽,拿了不少獎。基於我的情況,我的老師們很是頭疼,要是我不行就乾脆不管就是,關鍵是他們總是覺得我是個可造之才。
我的班主任是個語文老師,對我非常器重。他甚至寫信給自己當時在大學的老師、現在一個著名的師範大學的副校長,極力推薦我免試入學。我的父親還聯繫了省裡的體育學院和幾個大學的體育系,想憑自己的關係把我送去學體育管理什麼的,就是出來管理體育館。
但是我的夢想是作家,或者是藝術家。
高三的時候我參加了戲劇學院導演系的專業考試,而且以還說得上優異的成績通過了。這就意味著我可以不用參加數學的考試,只要不是0就可以,我上大學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我參加了全國高考,而且進了大學。
但是我在大學裡面是不滿足的。
我想成名,我想寫作,但是我沒有生活。
於是我提出退學。
我在大學的班主任,我記他一輩子。
當時流行學生創業,雖然我不可能創什麼業,但是他還是給我爭取了一個名額。就是說我可以暫時休學,去體驗自己想體驗的生活。這在當年,是很難得的,因為我剛剛是大一的學生,上了半個月。
我回到家鄉,做過盜版碟的小生意,賠的一塌糊塗,又談了幾個女友,別的就沒有經營什麼了。
我感到空虛和無聊,在不斷的更換女友之間尋找一種畸形的快樂。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早熟,因為那年我才17歲。這是很可怕的事情,我的父親為我很擔心。
轉眼到了年底,晃悠了幾個月,冬季徵兵開始了。
我本來不想當兵,那離我的生活十分遙遠,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成為軍人。雖然我也喜歡看老美的戰爭電影,但是電影是電影,傻子才當兵。
當兵是一種衝動,因為我的初戀女友,也就是初中的同桌小影參軍了。她跟我打電話告別,我去見她,她穿著肥大的冬訓服,小臉俏麗依舊。她的頭髮剪短了。
她是我的第一個女友,但是我從來沒有碰過她,因為她在我心裡是純潔天使的化身。我們頂多是在上課的時候拉拉手,連親我都沒有親過。我上學早,她比我大兩歲,一直很照顧我,在我的心裡,她是姐姐和愛人的理想化身。後來我考上了大學,而她沒有,就在家裡待業。當兵是為了回來能夠進銀行工作,她的父母都是銀行的,有這個能力。我一直沒有意識到她的重要,回家以後也只是在同學的聚會上見過幾次。
我問她要去哪兒,她說了一個軍區的名字。
我看著她,握住她的手,衝動的說你去哪兒我去哪兒。我實在不敢想像在我的生命裡面沒有小影的生活,那個時候我讀了太多的詩,所以容易聯繫到戰爭和災難。而且那時候確實有一些緊張的局勢,譬如都在傳說幾年之內要解放……
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去。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小影對我的重要,我的初戀,我的天使的化身。
於是我就報名參軍了。
武裝部的人看了我的簡歷嚇了一跳,但是我的學校對此也是支持的。我的班主任很高興我去經歷一些磨難,他說對我有好處的。兵役制度的改革,兩年的時間是可以接受的。於是武裝部就批准了。
我父親倒是很高興,因為他就是部隊轉業的。
我領到了冬訓服、膠鞋、被子、背包帶等等許多勞什子,然後就跟著一幫子剃了頭的新兵蛋子上了火車。
小影在第三車廂,我在第十車廂。
我們是一個軍區的。
知道她在車上,我就安心了。
火車帶著我純潔的天使和我,去向遠方。
我那時候是個喜歡寫詩的小男孩。
我相信愛情。
於是我參軍了。
為了愛情,參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