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這滿屋子年輕的面孔中間嚎啕大哭。
他們還是那麼笑容滿面的看著我。
我哭得鼻涕眼淚一塊流下來,恨不得把自己一把掐死在這些英魂面前。
我哭著抽動著肩膀抬起頭看見了那面彈痕纍纍血跡斑斑的五星紅旗。
我流著眼淚看著這面我從來沒有仔細觀察過的紅旗。
我不知道那些彈痕,那些血跡發生過怎樣的故事。
那些離去的英魂默默的看著我,幾十雙眼睛默默的看著我這個混蛋小列兵。
我淚花閃閃,給這面國旗,給這些英魂磕了三個響頭。
起來的時候,額頭已經開始流血。
我站起身,拿起大隊長丟給我的野狼大隊的迷彩服和臂章。
我把那頂黑色貝雷帽戴在了頭上,那18歲的額頭上還流著血,臉上還趟著淚……
我沒命的跑著,以平生最快的速度。
雖然那雙嶄新的牛皮軍靴還硬硬的卡著我的腳,雖然那嶄新的卡嘰布的迷彩服領子還劃著我的脖子……
但是我還是手裡抓著那頂黑色貝雷帽光著頭拚命的跑。
大院裡靜寂無聲。
我衝進操場,警通中隊顯然得到大隊長的招呼,都沒有攔我。值班的班長還給我一指台上,我就看見了我們新訓隊的十幾個弟兄在列隊上台。
大隊長站在幾乎佔據了整個主席台背面的那面軍旗下面。
我趕緊跑過去。
操場已經鴉雀無聲。
成千的特戰隊員胸前持槍有如迷彩色的釘子一樣紮在操場上。他們鴉雀無聲但是你再也見不到這麼多優秀的士兵,歷年最好的偵察兵。能夠組成這樣一個迷彩色的方陣的精銳士兵,現在你們在哪兒呢?
他們黝黑消瘦的臉上是神聖的表情。
我從他們隊伍前面跑過去,他們的脖子沒有動,但是目光在追隨我。
大隊長一言不發。
那張大黑臉上面無表情。
我跑到隊尾,趕緊戴好黑色貝雷帽。
我們就上台了。
在軍旗下站成一排。
大隊長渾厚的聲音起來了:「中國人民解放軍某軍區狼牙特種大隊某年度新隊員授槍入隊儀式開始——奏國歌——升國旗!」
國歌聲中,警通中隊的中隊長跟兩個中尉穿著毛料軍裝戴著白手套升起了那面鮮艷的我從來沒有覺得這麼美麗的紅旗。
我們高唱國歌,粗獷的聲音響徹天宇。
我們一個一個接過嶄新的95自動步槍。
當我接槍的時候,都不敢抬頭看大隊長。
我不知道大隊長是不是看我了,我不敢看所以不知道。
我們在台下最前面單獨列隊,面向主席台,背對我成千的新的兄弟。
大隊長往前站站,看看我們的方陣。
我們都停直了胸膛。
大隊長突然對著自己的隊伍吼道:「你們是什麼?!」
我們都一愣,隨即聽見身後方陣的齊聲努吼:
「狼牙!!!」
地動山搖。
大隊長再次問:「你們是什麼?!」
「狼牙!!!」
我們身後的方陣再次吼道,一樣的地動山搖。
大隊長:「你們的名字誰給的?!」
「敵人!!!」
大隊長:「敵人為什麼叫你們狼牙?!」
「因為我們准!!!因為我們狠!!!因為我們不怕死!!!因為我們敢去死!!!」
方陣的聲音跟一個人一樣齊,又跟一萬個人一樣有陣勢。
大隊長掃視著我們這些新訓隊的隊員:「你們記住了嗎?!」
「記住了!!!」
我們十幾個人齊聲吼道。
大隊長再次面向自己的整個方陣:「你們是什麼?!」
「狼牙!!!」
我扯破了嗓子用自己生平所有的力氣吼道。
「你們的名字誰給的?!」
「敵人!!!」
「敵人為什麼叫你們狼牙?!」
「因為我們准!!!因為我們狠!!!因為我們不怕死!!!因為我們敢去死!!!」
聲音,在整個山脈中,迴響。
久久的,一直在迴響。
……
那時候,如果你從月球上看,我們只是一個個微不足道的小點的集合。
但是對於我來講
就是
——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