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18歲的時候考慮的事情。
這種考慮來自我爺爺,一個老八路的政治浮沉。
我不得不考慮。
而且,狗頭大隊還是獨立大隊,我說過了特戰軍官是沒有什麼特別好的仕途的。專業性太強,編製太小,面太窄了。人不能只考慮看著光彩青春火爆吧?我還有未來吧?我要有老婆孩子吧?——特戰大隊長當野戰軍高科技步兵師的師長?!玩傳奇遊戲啊?!他就會那幾套把式,說句不恰當的比喻,天生就是當賊的材料,你非得讓他去攔路搶劫啊?!是個上級都不會這麼考慮啊!
而且,走仕途多累啊!這是我小莊能作的到的事情嗎?!
你們真的以為當個青年軍官跟電視劇裡面一樣簡單啊?!就是在跟什麼老的戰略指導思想在作鬥爭,全心全意把部隊戰鬥力搞上去?!軍區級別的司令什麼的再一重視就是一路綠燈?!那也太簡單了吧?!太小看全世界軍隊都有的官僚管理體制了吧?!任何鬥爭都是曲折的,過程是複雜的,能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嗎?!你有本事就能陞遷啊?!那麼簡單啊?!什麼叫宦海沉浮?!——我還是一個18歲的列兵就知道的道理,怎麼現在那麼多大人就想不明白呢?!
當個職業軍人,真的那麼簡單嗎?!
部隊在改革,撤編了怎麼辦?!那時候哪兒管你什麼優秀不優秀啊?!百萬大裁軍的時候,難道裡面就沒有優秀的青年軍官是有抱負要當將軍的材料?!國家軍隊大計,那時候顧得了那麼多嗎?!你一個小莊——何況我覺得自己也不是將軍的材料,說給你裁掉就給你裁掉啊!你在部隊忽悠了那麼幾年,回地方都要30了,還要重新開始啊?!
這不是什麼弊端,全世界的軍隊都是這個鳥樣的。老美也一樣,你們以為鮑威爾能當四星上將是那麼容易的啊?!他不是多少殘酷的競爭中的幸運兒嗎?!真的作個將軍那麼容易的?!做夢呢吧!才華、鬥志、關係、眼色、堅忍不拔的決心——還有很多我說不出來的東西,你一樣不能少,還未必是你啊!還要有機遇啊!
我小莊有個屁啊?!除了鳥我還有什麼啊?!
仕途是我可以鳥的地方嗎?!
我鳥的起來嗎?!
而我的夢想,是當作家當導演當藝術家啊!
這個反差也太大了吧?!
——我18歲的小腦袋,天天轉忽的就是這些。
換了你,你受得了嗎?!
頭疼,現在都頭疼的要命。
何況我18歲的時候了。
茶不思飯不想。
真的頭疼。
獻身國防?奉獻青春?你們真的以為我二五眼啊?!我告訴你們誰要是上了軍校不考慮我考慮的這些就不可能!技術幹部例外,凡是準備到野戰軍幹一番事業的,都不容易!——當兵你可以奉獻青春,就那麼兩年啊!當幹部,你奉獻的起嗎?你總要有轉業的一天,你怎麼辦?!
你說說你怎麼辦?!
轉業安置就那麼容易啊?!
你還不是得跑關係?!
——唉!我小莊18歲的時候多他奶奶的不容易啊!
我就翻來覆去的想,想不明白這些事情。
不答應,對不起何大隊的信任和期望。
答應,我這輩子怎麼辦?!
小影是考慮不了那麼多的,說實話是個女孩就考慮不了那麼多。她還是天天陪著我,逗我開心。我為什麼不高興,她也不知道啊!她還以為是自己惹我生氣了呢,就對我更好了。但是我還是不高興啊!
我高興的起來嗎?!
換了你,你高興的起來嗎?!
我就在這種快樂的幸福和未來命運的折磨中煎熬著。
有時候笑笑,但是也是無奈的。
小影這時候就眼巴巴的看著我,不知道怎麼辦。
我就出神,不知道看哪兒。
小菲有時候來看我,也看見我在出神。
她就把小影拉出去,說讓我自己安靜安靜。
小影就聽她的,雖然小影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小菲的話她是聽的。
她們就出去說話,小影有時候會哭,小菲就安慰她。但是安慰什麼我沒有聽清楚,我真的在考慮自己的命運啊!18歲的小莊,我容易嗎我?!
——現在回憶起來,小菲是知道我為什麼發愁的。
她是在什麼環境長大的啊?!
但是我當時是不知道啊!
——當兵,你不怕苦就行。
——當官,你不怕苦就行了嗎?!
軍官制服是那麼好穿的嗎?!
唉——
我小莊這個兵當的呦!要是我的農村兵戰友,他們不知道多高興呢!提干還不高興?他們提干就是幹部轉業啊,就有工作了!在城市裡面有家了啊!他們沒什麼可以挑剔的,本來的目標也確實確實沒有那麼高。
我呢?
我滿足於在城市裡面隨便找個幹部職務嗎?
我是那種人嗎?
你們說呢?
——但是何大隊就是認定我是特戰軍官的材料。
我現在也覺得是個誤會,但是他認定了。我現在覺得要是打仗的話,當年的小莊不是吹的,絕對是個帶兵的好材料;但是在和平年代,小莊不是那個材料啊!
何大隊戰場上下來的,他不考慮那麼多,就是一切從部隊實際戰鬥力出發啊!說實話,他也真的沒有那根腦筋啊!他要有官場的腦筋,他那個資歷能那麼久作正團嗎?!
——痛苦之極啊!
我真的很煩,軍官,不是每個人都可以作的。
尤其是我這種新比天高的人。
我在痛苦中尋找答案。
自然是沒有答案。
18歲的小列兵,有個屁答案啊?!
我就不信你比我18歲的時候成熟,這些問題就是擺在現在那些已經成熟的軍官面前都是難題——他們可能都嚇一跳,我操!一個小列兵想他媽的這麼多?!是人嗎?!——但是我真的是想了那麼多的,這是事實。
我不斷的想起我爺爺,一個政治命運多災的老革命。
他最喜歡跟我念叨的,就是官場的險惡。也不管我聽的懂聽不懂,反正就是喜歡抱著我講。我現在知道他是在傾訴。
他最慘的,就是徹底被打回老家務農多年。
所以我的一家,都是農村戶口。就是政策落實了,我爺爺的心也死了,我大爺,我姑姑也都無所謂了,那麼多年過來了,給孩子一個城市戶口以後上學找工作容易就得了,自己還折騰什麼啊?種地就種地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