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緩緩的走下飛機。
在我的眼裡,眼前的一切都視若無物。我知道有軍樂隊,有儀仗隊,有迎接的首長和兄弟姐妹……但是我真的是什麼都看不見了,我的眼前什麼都沒有,真的一片空白。
我就那麼抬著小影。
我們弟兄就那麼抬著小影。
緩緩的走。
走在長長的紅色地毯上。
我知道儀仗隊的弟兄在隊長的軍刀揮舞下操槍敬禮。
我也知道迎接的首長們和兄弟姐妹都在敬禮。
但是我真的什麼都看不見——或者說,什麼都記不起來。
就那麼緩緩的走。
沒有眼淚,沒有表情。
緩緩的,抬著我的小影緩緩的走。
緩緩的,抬著我們的女兵緩緩的走。
緩緩的,抬著我們的中國維和女兵緩緩的走。
國旗,軍旗,敬禮,軍樂,軍刀。
就是這些記憶的殘片,別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只記得,我的小影在我的肩上睡著了。
我走的很輕佷輕。
我們都走的很輕佷輕。
我們都怕,把她吵醒了。
因為我告訴過他們,小影喜歡睡懶覺,而且睡的佷輕,最不喜歡被打擾,一有動靜就醒了就不高興就嘟嘴。
於是,我們都走的很輕。
因為我們知道,小影睡著了。
我們不能把她吵醒,她在某國維和期間也是沒日沒夜的,白皙的皮膚曬黑了,甚至有的地方被曬暴了皮,白中透紅的蘋果似的臉頰也瘦削下去了。
她累了,睡著了。
好久沒有這樣睡一個好覺了。
你們說,她不是睡著了嗎?
後面的事情,交接、手續什麼的我都記不得了,因為都不是我去辦的——誰也不會讓我去辦,也沒有讓我見小影的父母,都不敢讓我見,也不敢讓他們見。
我就沒有什麼感覺的任憑我的弟兄們帶我去哪兒。
就那麼坐在車上。
我摘下我的藍色貝雷帽。
我知道,我再也不想看見了。
我閉上我的眼,靠在車廂上。
我知道小影睡著了。
我再也不能吵醒她了。
她累了。
我閉上我的眼,不說話,也沒有人跟我說話。
只是,眼淚默默的滑出我緊閉的雙眼。
我知道,小影睡著了。
丫頭,我準備送你一件禮物。
你不許不要。
我知道你很想我把這件禮物送給你的。
我也知道,如果我在電話裡面說送給你,你不會要的。
你是絕對不會要的。
不是不喜歡不是不想要不是瞧不上。
是你不敢要。
我瞭解你,真的——你不敢要的。
你曾經跟我要過,你是唯一的一次主動跟我張嘴要一個小禮物——但是我不但沒有答應,還真的跟你發火了:「誰讓你亂動我的東西的?!」
你委屈的看著我然後就不敢看我眼淚吧嗒吧嗒掉。
你不知道我怎麼了,什麼稀罕東西就那麼金貴?
拿出來看看就罵人不算還發火——你從小就沒有被父母吼過一句的,那些追你的男人更不敢對你吼——只有我,對你吼過那麼幾次,你還不敢還嘴——其實,女孩愛上誰了,都會這樣的。
你就把它放好了。
從此再也不敢提及。
——你現在知道是什麼了?
呵呵,我說過了,你不許不要。
因為,這麼多人在看著,他們會給我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