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間,車隊開入一個軍用倉庫。雷中校指揮部隊下車,倉庫主任也不多說話,直接就招呼他們進了招待所。陳勇帶一排住在一樓,雷中校帶老趙和八名軍校學員住在二樓。
「你跟附近老百姓的關係怎麼樣?」雷中校上樓的時候問主任。
「一直很好,我們還幫他們蓋了小學,官兵都去輪流義務助教。」主任說。
「你去鎮裡借車,借的出來麼?」雷中校問。
「可以。」主任問,「不過鎮裡面有車的單位不多,裝不下這麼多人。」
「一檯面包一台吉普,別的你不用管。如果車出了問題,我們會照購買價格賠償。」雷中校說,「天亮前,你辦好這個事情。車況要好,加滿油。」
「好。車開到哪裡?」
「直接開進來,停在招待所門口。」
進了二樓專門為首長準備的套間,雷中校告訴老趙:「你今晚就住在這兒,不過他們倆得陪你。——你們倆,可以輪流休息,但是不能分開。」
劉曉飛和張雷答應一聲。
招待所一樓,每個房間住了三個戰士。晚上外面都是雙哨,樓頂有步槍手和狙擊手值班。
「烏雲,我現在有點後悔,沒寫遺書。」林銳趴在樓頂,拿著夜視儀在觀察,嘴裡念叨著。
烏雲的眼睛從85狙擊步槍的瞄準鏡離開:「你不是說你命大,子彈打不著你嗎?」
「今天中午我才知道,原來子彈不長眼睛。」林銳的語音很平靜,不是害怕而是一種感慨。
「現在你說還有啥用?現在咱連個紙筆都不能帶,你想寫都沒得寫。」烏雲說著又開始掃視前方。
「我就是那麼一說。」林銳說,「當我今天打死那個司機的時候,我突然覺得生命無常。我想,我應該留下遺書。那應該是我最真實的人生感受。」
「你打算寫給誰?」
「我爸爸,還有我媽媽。」
「你給你爸爸媽媽怎麼還寫兩封?」
「他們離婚好多年了。」
烏雲想想:「嗯,你是該寫。不然他們會互相怪罪,沒照顧好你。」
「對。」林銳點頭,「還有兩封,寫給譚敏,還有徐睫。」
「你這怎麼也寫倆啊?」烏雲納悶,「你對像不是譚敏嗎?」
「是譚敏。」林銳的聲音很冷靜,「徐睫是我的朋友,我救了她的命,我想告訴她只有這個時候我才理解她當時的感受。」
「搞不懂你們城市兵,怎麼那麼多花花腸子。」烏雲搖頭。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林銳說,「譚敏已經考上財經大學了,等她畢業了,我們就結婚。」
「那你呢,到時候還當兵?」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明年就考軍校,等譚敏畢業的時候,我想我會是一名優秀的軍官。」林銳看著遠方,「她為我打過兩次胎,那時候我不懂事。無論她還能不能懷孩子,我都要娶她。」
「我沒那麼多想法,我就想以後可以提干,實在不行就轉個志願兵。」烏雲低沉地說,「把我娘接到部隊來,她在草原上放羊,太苦了。為了讓我當兵,她把積蓄都掏出來送禮了。她不識字,信都是托別人寫的,報喜不報憂。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底過得怎麼樣。」
招待所會議室,陳勇和雷中校在地圖前站著。雷中校的手指在地圖上遊走,片刻,他抬頭:「明天早上,分頭走。」
陳勇點頭:「好,你需要多少人?」
「兩個學員,三個戰士。」雷中校看著他的眼睛,「要最好的!」
招待所首長套間,老趙和衣躺在床上抽煙。劉曉飛坐在床邊,手裡還拿著微沖。張雷坐在窗戶邊上,看著外面出神。
「你去睡會吧。」劉曉飛說,「醒了過來接班。」
張雷搖頭:「看這個架勢,這位大師哥不是善茬子。咱倆還是都戳在這兒吧,也好有個照應。」
老趙笑了:「小傢伙,如果我想跑,再來十個你也不是對手。」
張雷掉轉臉看他:「我知道,但是你首先要從我和他的屍體上走過去。」
老趙苦笑,半天:「你叫什麼?」
「張雷。」張雷說。
劉曉飛想制止他已經晚了。
「沒關係,」張雷說,「如果你和我打,死在我的手上應該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麼?」老趙問。
「不想,因為你會死在我的手上。」張雷說。
老趙哈哈大笑:「後生可畏!下輩子我還會當兵!可惜沒有酒,否則我就和你們兩個後生把酒當歌!」
「老趙,你是個爽快人。」張雷說,「我敬重你是條漢子。如果有不測,我保證我一槍打死你,你不會死得痛苦。」
天色擦亮,陳勇點名:「田大牛!林銳!烏雲!出列!」
三人在大廳站出來。
「長槍交給班副,你們只攜帶短槍和匕首,去換便裝。」陳勇說。
「是!」
招待所首長套房,雷中校把兩套便裝扔給劉曉飛和張雷:「換上吧,我替你們看著。今天,我們和大隊分頭走。」
二十分鐘後,軍車隊出發。
遠處山坡上,那個男人拿著望遠鏡在看。
半小時後,那兩輛民車也出來了。
男人在思考著,拿起對講機:
「跟軍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