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漁村最大的包間早早就被華明集團的劉總訂了出去,值班經理專門吩咐劉總專門交代過這是貴客,誰都不許怠慢。入夜以後客人們來到,服務員目瞪口呆地看著一群面孔黝黑的軍人們走入富麗堂皇的大廳,這裡不僅有大校上校這種說得過去的中高級軍官,大多數都是上尉中尉,甚至還有兩個是中士。值班經理也愣了一下,但是還是迎了過去,微笑著領他們進了「天涯海角」。劉凱和妻子早早等在那裡,見到他們進來急忙站起來迎上去。劉曉飛跳過來:「爸,媽,都來了!」
「好好!你這個任務完成的好!」劉凱喜笑顏開,「趕緊坐!老何你坐上首,你老婆在和客戶談判,一會就過來。」
何志軍哈哈笑著,拉著劉凱:「你是請客的,我們是客人!你坐上首!」
「咱們就別那麼客氣了吧?」劉凱笑著拉他過去,「雷大隊長坐旁邊,我坐這邊。在軍區大院一個大樓上班一個食堂吃飯好幾年,還跟我講這個?」
「換別人請,我們就不來了!」何志軍摘下軍帽遞給田小牛,「你老劉請客我是一定要來的!曉飛是個好兵,你培養的好!」
「還是你們厲害!把這個小子打成了好鋼!」劉凱笑著吩咐上菜,「你丫頭呢?」
「在路上呢!」何志軍笑。
「我們都是看著小雨長大的,這是個好女孩。」劉凱的老婆笑著說。
「廢話!」劉凱說她,「話都不會說了,何志軍的丫頭能不好麼?」
大家都哈哈大笑,劉曉飛笑著不敢說話,只是給父母和首長們倒茶。
「這回啊,我請你們大家吃飯,不為別的——我這個不成器的老兵,為你們能夠為中國軍隊在國際上贏得榮譽,表示一下祝賀!」劉凱拿起酒杯笑著說,「來,大家先乾一杯!」
大家都喝。
杯子還沒放下,門開。穿著軍裝的方子君進來了:「喲!這都喝上了!我來晚了,醫院那邊剛剛住進一個孕婦。我得安排了才能過來!」
「我大丫頭來了啊!——坐那兒坐那兒!給你留著呢!」何志軍一指陳勇邊上的空位,「哎呀我說你這個婦產科大夫整天忙著伺候孕婦,什麼時候你也能當把孕婦啊?」
大家哄堂大笑。
張雷沒笑容,但是也沒說話。
方子君不好意思地笑笑,餘光掃過張雷,走過他身後坐在陳勇旁邊:「我說何叔叔,您這麼大年紀開我的玩笑啊?這不工作都忙嗎?」
「工作歸工作,這孩子歸孩子啊!」何志軍大笑,「陳勇!」
「到!」陳勇起立。
「給你個任務!」何志軍一本正經,「今年讓我做上外公!」
陳勇一愣,不敢說話。
「怎麼?」何志軍故意瞪眼,「完成不了?」
陳勇看看方子君,咬牙:「報告!保證完成任務!」
「好!為了我未來的外孫子,我敬你們夫妻倆一杯!」何志軍大笑舉起酒杯。
陳勇和方子君不得不都站起來喝酒。
張雷苦笑,點著一顆煙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幾次他都沒點著,劉曉飛打著打火機給他點著低聲說:「都過去了,對嗎?」
張雷抽了一口,讓自己沉浸在煙霧當中:「對,過去了……」
「這誰在灌我們大丫頭了?」林秋葉笑著進來,「也不看看我的面子啊!」
大家急忙都起來:「嫂子!」「阿姨!」
「哎呀我灌的!」何志軍哈哈笑。
林秋葉把外衣交給服務員,笑著走過去:「你以為你灌的就免罪啊!先罰自己三杯再說!」
大家哄堂大笑。
「小雨呢?」何志軍問,「不是說你接嗎?」
「是啊,她跟芳芳一起來的。倆人去看大廳的海魚龍蝦鯊魚去了,馬上上來。這倆孩子把這兒當水族館了!」
「媽,說什麼呢!」何小雨和劉芳芳穿著便裝興沖沖跑進來。
「我的仨丫頭今天全齊了啊!」何志軍大笑,「好!好!現在就剩下我三丫頭沒許人了啊!我們這幫小子都不錯,你看上哪個就說話!我給你做主!」
「您真能做主啊,何叔叔?」劉芳芳笑著問。
「喲!還將我的軍啊!」何志軍笑,「說,我做主!」
「他——」劉芳芳半開玩笑半認真地一指張雷。
正在抽煙的張雷一愣,隨即尷尬地笑:「你就別開我的玩笑了。」
何志軍哈哈大笑:「看上他?那你就挨著他坐!三丫頭我可告訴你,這是個刺頭兵!你肯定讓他給氣死,換一個換一個!」
「不,我就選他了。」劉芳芳笑笑,大方地坐在張雷旁邊。
何志軍看不像開玩笑眼睛就直了:「這都唱的哪出跟哪出啊?」
林秋葉急忙端起酒杯:「來來來!沒喝酒你就醉了,你回來我還沒給你慶功呢!喝酒!」
林銳和劉曉飛對視一眼,都看尷尬的張雷。
劉芳芳端起酒杯:「張雷,這杯我跟你喝。喝嗎?」
張雷看著她:「你明顯在激我。」
「就是激你了,你敢喝嗎?」劉芳芳笑笑。
張雷端起酒杯:「傘兵的字典裡面沒有『怕』這個字!」
「好!」劉芳芳和他碰杯,一飲而盡。
張雷也一飲而盡。
大家都看著,何志軍嘴角出現笑意:「我看明白了,是三丫頭挑女婿來了!呵呵,我何志軍是特種大隊的首任大隊長不算,我家的三個丫頭也要都嫁特種大隊了啊!我說你們這幫小子哪個也沒閒著,啊?」
大家哄堂大笑。
方子君沒笑意。
陳勇看看方子君,看看大家,也沒什麼笑容。
張雷笑笑,對劉芳芳說:「家父有命,我未到營級幹部不能談及個人私事。好意我領了,不過我確實不合適。」
劉芳芳毫不示弱又端起一杯酒:「家父也有命,明天晚上請你赴家宴——不知道張雷中尉是否有膽量赴宴?」
軍區參謀長請張雷這個剛剛畢業的毛頭中尉赴家宴?!
全場都驚了。
張雷看看大家的眼神,傲氣被激起來端起酒杯:「我說過了——傘兵的字典裡面沒有『怕』這個字!」
兩人碰杯,一飲而盡。大家都樂了,沒什麼不值得樂的——張雷是優秀的軍官坯子,劉參謀長看上他作成龍快婿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何況張雷馬上就是特種大隊的人。這事兒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方子君的臉色卻有點發白。
田小牛坐在下首眼睛都直了,自語:「我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董強還不明白。
「劉大夫為了張助理來咱們特種大隊,張助理為了誰這麼苦——我明白了。」田小牛眨巴眨巴眼睛。
「誰啊?」董強好奇地問。
「虧你還城市兵呢!」田小牛瞪他,「不明白算了!敬酒!」
「我是不明白啊?」董強一臉無辜。
「你不明白就算了,這個話不敢亂說!」田小牛說,「說了我就沒命了!」
「有那麼嚴重嗎?」董強不依不饒,「你說不說?不說我就不當你是兄弟!」
田小牛一瞪他:「你自己要問的啊——這桌,誰最不高興自己看!」
董強納悶,看了一眼馬上頭就低了:「哎喲!我沒問我什麼都沒問!」
兩個小機靈兵急忙起來給各位首長嫂子敬酒,打破場上可能存在的隱患。氣氛熱鬧起來,但是方子君卻喝了不少酒。張雷也不多說話,就是喝酒。陳勇就更沒話了,喝了一杯又一杯。
正在把酒言歡,領班推門進來:「先生,有位先生送的。」
大家都納悶,推進來一看是條做好的全鱷魚。
「是哪位先生送的?」劉凱問,他知道這個價值不扉。
「劉總,是我——廖文楓。」廖文楓笑著拿著一瓶香檳走進來。
劉總驚訝地站起來,林秋葉也站了起來。
「這是法國的德爾柏克玫瑰香檳,1832年的品牌。這瓶酒的歷史有五十年,半個月前,朋友從法國給我帶來的。」廖文楓笑著說,「這瓶酒,是我專門給凱旋而歸的中國特種兵勇士準備的。」
何志軍站了起來,納悶地看著他。
「我們不認識,不過我和林秋葉女士很熟悉。」廖文楓笑著說。
「他是我們的客戶。」林秋葉緊張得很,「廖先生,今天是比較特殊的宴會……」
「我知道——所以我開了香檳,和各位勇士喝一杯就走。」廖文楓笑著說。
劉凱正要說話,一直坐在那裡觀察廖文楓的雷克明不緊不慢地說話了:「聽口音廖先生是閩南人?」
「對,我是台灣人。」廖文楓笑著看他的凌厲眼神絲毫不躲閃,「台灣人沒有資格來慶祝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勝利嗎?」
何志軍也一激靈,看劉凱和林秋葉。
「廖先生,今天的場合確實不方便你出席。」劉凱只能笑著說,「這幾位在座的都是現役軍人,沒有經過組織的允許,他們是不能和境外人士結識的。」
「解放軍的規矩我很明白。」廖文楓還是那麼笑著,「我來也不是想給各位找麻煩。我自我介紹一下——廖文楓,祖籍河北大名,父親是國民革命軍第54軍上尉連長,1949年到台灣後不久退出現役。我於1984年參加國民革命軍,在海軍陸戰隊服役,曾經在海軍蛙人連、水下爆破大隊和特勤隊待過,也是特種兵出身。——我今天來,不是作為國民革命軍退役特種兵,而是作為中國軍隊的退役特種兵,來祝賀各位在愛沙尼亞為中國特種兵贏得的榮譽!」
何志軍仔細看著他。
雷克明似乎是不經意地靠在椅子上,眼鏡後面的眼睛銳利無比。
「國民革命軍海軍陸戰隊把鱷魚作為勇士的象徵,所以我今天送給大家一條鱷魚。」廖文楓對這種眼神沒有絲毫畏懼依舊笑容滿面,「這瓶香檳,我拿了好半天了,不知道哪位開?」
「我開。」雷克明站起來,臉上是淡淡的笑意。
「好。」廖文楓把香檳遞給他。
雷克明非常熟練開了香檳,沫子飛出來。
擺在一起的杯子嘩啦啦都倒上,雷克明拿起一杯遞給何志軍,自己也拿起一杯:「都端起來吧,廖先生的一片好意我們不能拂!干!」
大家就都拿起來一起干了。
廖文楓抹抹嘴巴:「痛快!廖某對這種榮幸不勝感激,告辭了!」他放下杯子轉身出去了。
「老雷,我去廁所,你和我一起去吧。」何志軍放下杯子問。
雷克明站起來跟他出去了。在洗手間確定沒人後,何志軍問:「這個台灣人這個時候冒出來不正常,要不要軍區情報部組織力量監控起來?你是這方面的行家,你說說你的意見。」
「我看不用了。」雷克明笑笑,「我敢肯定,他就是老馮養的那條金魚。」
「那他來這裡幹什麼?跟A軍區情報部副部長喝酒?」
「祝賀我們。」雷克明笑笑,「情報工作有個行話叫『掛相』,他的眼睛騙不了我——他是真心的。如果我是你,就要準備策反他。」
「如果你錯了呢?」何志軍還是擔心。
「情報工作的要點就是——用人要疑,疑人要用。」雷克明洗手,「我晚上跟老馮通個電話,確定一下,軍區情報部別和安全部撞車了。」
酒席上還是很熱鬧,方子君不知道為什麼來了精神一杯一杯喝。誰勸她都勸不住,張雷是根本不敢勸,劉芳芳是沒法勸。何志軍跟著雷克明進去本來就滿臉嚴肅,這會更急了。
「哎呀我說你不能喝你就別喝那麼猛!」何志軍黑著臉說,「喝成那樣幹啥,都結婚的人了還是小孩啊?」
方子君從未被人這麼狠說過,她抬頭看著何志軍眼中淚花閃動:「何叔叔,是你罵我?」
何志軍意識到自己失語:「我沒罵你我是說你別喝那麼多酒!」
方子君奇怪地笑著,淚水下來了:「我一直把你當我親爸爸!」
她說完這一句就奪門而出,杯子也摔在地下。
何志軍張大嘴:「這丫頭怎麼了這是?我沒罵啊?」
「你啊你啊,我沒法說你了!」林秋葉著急地,「陳勇,還不趕緊去追!」
陳勇拿起方子君的軍裝和軍帽就追出去了。
張雷陰沉著臉,又喝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