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奧迪車停在小院門口,劉勇軍下車興沖沖走進來。在客廳正襟危坐的張雷起立敬禮:「首長好!」
    劉勇軍笑著,但是還是很嚴肅地還禮:「嗯。」
    張雷站著軍姿,紋絲不動。
    穿著便裝的劉芳芳兔子頭棉拖鞋踢裡趿拉地就笑著跑過來:「你趕緊脫了這身將軍的虎皮吧!等你的時候張雷都不肯打開風紀扣。」
    看見女兒過來,劉勇軍臉上的嚴肅馬上消失了,把帽子遞給公務員就開始脫衣服:「好好!在家我不是將軍,是老子!」
    他穿著襯衣走到沙發坐下,招手:「坐。」
    「是,首長。」張雷坐下,還是那麼嚴肅。
    劉芳芳覺得好笑:「我說你這人,怎麼見了我爸爸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你對我的厲害勁哪兒去了?」
    「這是你父親,但是首先是我的首長。」張雷目不斜視,「一名赫赫戰功的將軍,我尊重他。」
    劉勇軍笑著撓撓頭:「好小子啊,沒事你就把我架那麼高?」
    「這是事實。」張雷說。
    「對,我沒否認。」劉勇軍苦笑,「但是我也有家,我也有我的妻子女兒,也有我的家庭生活——不是嗎?」
    「是,天倫之樂是人之常情。」張雷正襟危坐。
    「所以,你現在可以放下你的軍姿了。」劉勇軍說,「現在你的身份不是我的下級,是我女兒的朋友,是來我們家吃飯的客人——明白沒有?」
    「明白。」張雷摘下軍帽脫去上衣,也是穿著襯衣但是還是正襟危坐。
    「這小子是誠心將我啊?」劉勇軍看著女兒苦笑。
    「他就是這人!」劉芳芳笑著靠在父親身邊,「假深沉,大尾巴狼!」
    劉勇軍哈哈大笑,張雷紋絲不動。
    「來來來!吃飯了!」蕭琴繫著圍裙笑著端著盤子出來,「芳芳,去幫小岳端菜!」
    劉芳芳笑著答應了,對張雷眨巴眨巴眼睛跑了。張雷的目光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樣正襟危坐。
    「走走走!」劉勇軍苦笑站起來,「拿你沒辦法,吃飯去!」
    張雷搶先一步拉出劉勇軍的椅子,劉勇軍坐下他肅立一邊。
    「我說——你這孩子幹嗎呢?」蕭琴奇怪,「在家吃飯怎麼站一邊啊?」
    「我是下級,首長吃飯我站著是應該的。」張雷還是那麼面無表情。
    劉勇軍笑:「看看——都是你惹的禍!」
    蕭琴尷尬地笑:「張雷,本來想吃飯的時候道歉,現在只能提前給你道歉了。那天是阿姨不好,阿姨糊塗,不該說那些話。看在老劉和芳芳的面子上,你就原諒我吧。」
    張雷不說話。
    「沒我什麼事兒啊!」劉勇軍笑著擺手,「都是芳芳的面子啊!」
    劉芳芳端著菜跑出來:「喲,這是幹嗎呢?三堂會審啊?張雷,你還站著幹嗎?幫我端菜去啊!菜太多我和小岳忙不過來!」
    張雷看看劉芳芳,轉向劉勇軍敬禮:「首長,我去了!」
    劉勇軍無奈苦笑:「去吧去吧!」
    蕭琴挨著劉勇軍坐下,憂心忡忡:「老劉,你看這孩子成嗎?脾氣這麼倔,咱芳芳會不會吃苦啊?」
    「你操心那麼多幹嗎?」劉勇軍苦笑,「你要不操心那麼多事情都鬧成這樣嗎?你當媽就算了,還當事兒媽!」
    蕭琴陪笑:「我不是擔心芳芳嗎?」
    「人家看得上看不上芳芳還兩說呢!」劉勇軍嚴肅地說,「少說兩句,我這是在給你擦屁股!」
    蕭琴就不敢說話了。
    張雷利索地把菜放在桌子上,劉芳芳洗手了過來,看見他還站在邊上:「我說你幹嗎呢?這兒又沒人罰你軍姿?坐啊!」
    張雷看看劉芳芳,看看苦笑的劉勇軍,再看看陪笑的蕭琴,坐下了。
    「你在家跟你爸爸吃飯也這樣?」劉勇軍笑著問。
    「我父親是一個革命軍人,從小就教育我革命軍人要行得正坐得直!」張雷不看蕭琴,不過這話明顯是打到蕭琴身上的。
    劉勇軍拿出酒杯:「小岳,給我來一杯!」
    坐在下首的公務員起身:「首長,醫生吩咐這段時間您不能喝酒。」
    「這是賠罪酒,我不喝不行啊!」劉勇軍感歎,「倒酒!」
    小岳無聲拿出五糧液倒上。
    劉勇軍舉起酒杯:「張雷,你是晚輩還是下級,按照我的脾氣我不會向你敬酒——但是,是我妻子不好,她的錯我替她向你賠罪了!」
    張雷急忙站起來:「首長!我……」
    劉勇軍已經喝了。
    「首長一個我三個!」張雷拿起杯子就喝,自己給自己倒。
    「好!」劉勇軍大笑,「喝完這杯酒,相逢一笑泯恩仇!——咱們誰也不許提過去的事情了!」
    張雷坐下,低頭不說話。
    「張雷,我給你道歉。」蕭琴拿起酒杯,「阿姨糊塗,阿姨知道自己錯了。」
    張雷看著她,想了一下拿起酒杯:「首長說了,過去的事情不要提了。」
    劉芳芳看著他們喝酒,笑了:「吃飯吃飯!都光喝酒不吃飯了!張雷,嘗嘗這個,四喜丸子——我學著作的!」
    張雷拿起筷子,吃飯。
    蕭琴忙著給張雷夾菜:「吃這個吃這個!有營養,我昨天晚上熬的烏雞湯!」
    劉勇軍也拿起筷子:「呵呵,今天中尉是主角,少將是配角啊!——別看我張雷,我是開玩笑的,吃飯吃飯!」
    飯後,劉勇軍坐在客廳喝茶。張雷在幫他們收拾,劉勇軍招手讓他過來:「張雷,我跟你說說話。」
    張雷跑步過來,坐下。小岳的一杯茶馬上就放上了,他點頭道謝。
    「你這次去特種大隊,有什麼打算沒有?」劉勇軍問。
    張雷很為難,不知道說什麼。
    「明白了。」劉勇軍笑,「不能越級匯報,你是對的。我並不是想過問特種大隊的具體工作,這點你放心——只是作為長輩,關心一下你的個人而已。」
    「謝謝首長關心。」張雷很誠懇,「我會努力工作,作一個好的帶兵幹部。」
    「這一點我相信。」劉勇軍點頭,「你記住我一句話——作戰在奇不在正,帶兵在正不在奇。」
    張雷點頭:「謝謝首長點撥。」
    「你們這四個學員,可以說遇到了機遇。由於參加了愛爾納·突擊立了功給軍隊奪了榮譽,省過了陸院畢業生要過少尉正排和中尉副連這個坎兒,直接就成為中尉正連。」劉勇軍語重心長,「這是機遇,但是也是挑戰——你們畢竟沒實際帶兵經驗,和戰士打交道是一門學問,不是你自己猛打猛衝就可以的。」
    「是,我記住了。」張雷真誠地說。
    「還有一件事情,我實在放心不下。」劉勇軍說,「芳芳堅決要求去軍區特種大隊,你是知道的。雖然我是老兵,也支持孩子去基層部隊建功立業——但是她畢竟是個女孩,女孩在特種部隊肯定有很多的不方便和不適應。你是傘兵部隊出身,又參加過愛爾納·突擊國際偵察兵比賽,應該說有在這種特殊部隊生活和工作的經驗,我希望你可以幫我照顧好她——這個話不要告訴芳芳,你也不要誤會,她只是你的一個朋友。」
    張雷真誠點頭:「首長,我會的。」
    「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學院吧。畢業前你們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做好去基層吃苦的準備。」劉勇軍說,「芳芳,替我送一下張雷!」
    走在外面的小路上,張雷一直不說話。
    劉芳芳奇怪看他:「我爸爸和你說什麼,你怎麼那麼奇怪啊?」
    「沒什麼。」張雷笑笑,「你當我妹妹好嗎?」
    「為什麼?」劉芳芳問。
    「這樣我就可以照顧你,也不會有人說什麼。」張雷說。
    「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顧!」劉芳芳急了,「我也不怕別人說什麼!——張雷,我是喜歡你!但是不許你照顧我!我在特種大隊不需要任何人照顧!」
    劉芳芳轉身就跑了。
    張雷看著她的背影。
    「你記住了——我,不會輸給你的!」劉芳芳轉身喊了一句,跑了。
    張雷苦笑。

《狼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