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被托付為該在這本小說前面,寫一點小引的腳色。這題目是不算煩難的,我只要分為四節,大略來說一說就夠了。
1.關於作者的經歷,我曾經記在《一天的工作》(2)的後記裡,至今所知道的也沒有加增,就照抄在下面:「聶維洛夫(AleksandrNeverov)的真姓是斯珂培萊夫(Skobelev),以一八八六年生為薩瑪拉(Samara)州(3)的一個農夫的兒子。一九○五年師範學校第二級卒業後,做了村學的教師。內戰時候,則為薩瑪拉的革命底軍事委員會的機關報《赤衛軍》的編輯者。一九二○至二一年大饑荒之際,他和饑民一同從伏爾迦逃往塔什干;二二年到墨斯科,加入文學團體『鍛冶廠』;二三年冬,就以心臟麻痺死去了,年三十七。他的最初的小說,在一九○五年發表,此後所作,為數甚多,最著名的是《豐饒的城塔什干》,中國有穆木天譯本。」
2.關於作者的批評,在我所看見的範圍內,最簡要的也還是要推珂剛教授在《偉大的十年的文學》裡所說的話。這回是依據了日本黑田辰男(4)的譯本,重譯一節在下面:「出於『鍛冶廠』一派的最有天分的小說家,不消說,是善於描寫崩壞時代的農村生活者之一的亞歷山大·聶維洛夫了。他吐著革命的呼吸,而同時也愛人生。他恿*愛,以觀察活人的個性,以欣賞那散在俄國無邊的大平野上的一切繽紛的色彩。他之於時事問題,是遠的,也是近的。說是遠者,因為他出發於摯愛人生的思想,說是近者,因為他看見那站在進向人生和幸福和完全的路上的力量,覺得那解放人生的力量。聶維洛夫——是從日常生活而上達於人類底的東西之處的作家之一,是觀察周到的現實主義者,也是生活描寫者的他,在我們面前,提出生活底的,現代底的相貌來,一直上升到人性的所謂『永久底』的性質的描寫,用別的話來說,就是更深刻地捉住了展在我們之前的現象和精神狀態,深刻地加以照耀,使這些都顯出超越了一時底,一處底界限的興味來了。」
3.這篇小說,就是他的短篇小說集《人生的面目》裡的一篇,故事是舊的,但仍然有價值。去年在他本國還新印了插畫的節本,在《初學叢書》中。前有短序,說明著對於蘇聯的現在的意義:
「A.聶維洛夫是一九二三年死的。他是最偉大的革命的農民作家之一。聶維洛夫在《不走正路的安得倫》這部小說裡,號召著毀滅全部的舊式的農民生活,不管要受多麼大的痛苦和犧牲。
「這篇小說所講的時代,正是蘇維埃共和國結果了白黨而開始和平的建設的時候。那幾年恰好是黑暗的舊式農村第一次開始改造。安得倫是個不妥協的激烈的戰士,為著新生活而奮鬥,他的工作環境是很艱難的。這樣和富農鬥爭,和農民的黑暗愚笨鬥爭,——需要細密的心計,謹慎和透徹。稍微一點不正確的步驟就可以闖亂子的。對於革命很忠實的安得倫沒有估計這種複雜的環境。他艱難困苦建設起來的東西,就這麼坍台了。但是,野獸似的富農雖然殺死了他的朋友,燒掉了他的房屋,然而始終不能夠動搖他的堅決的意志和革命的熱忱。受傷了的安得倫決心向前走去,走上艱難的道路,去實行社會主義的改造農村。
「現在,我們的國家勝利的建設著社會主義,而要在整個區域的集體農場化的基礎之上,去消滅富農階級。因此《不走正路的安得倫》裡面說得那麼真實,那麼清楚的農村裡的革命的初步,——現在回憶一下也是很有益處的。」
4.關於譯者,我可以不必再說。他的深通俄文和忠於翻譯,是現在的讀者大抵知道的。插圖五幅,即從《初學叢書》的本子上取來,但畫家藹支(Ez)(5)的事情,我一點不知道。一九三三年五月十三夜。魯迅。
(1)本篇最初印入一九三三年五月上海野草書屋印行的中譯本《不走正路的安得倫》。
《不走正路的安得倫》,短篇小說,蘇聯聶維洛夫作,曹靖華譯,為《文藝連叢》之一。
(2)《一天的工作》蘇聯短篇小說集,魯迅編譯。一九三三年三月上海良友圖書印刷公司出版,為《良友文學叢書》之一。(3)薩瑪拉州現稱古比雪夫州。
(4)黑田辰男日本的蘇聯文學研究者和翻譯家。(5)藹支(i.X.ce,1907—1941)蘇聯插圖木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