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五十分,正是子夜時分,我接管了大廈,也接管了大廈後院的游泳池。管理員到大安區為我辦貨,約好一小時。
十一點四十分,我在一樓的大廳開始等朱侖。十分鐘後,看到電梯升起,停在十二樓。然後,數字下降,每一個亮出的數字都是一次欣喜。電梯到了1字,門開了,亮麗的朱侖站在裡面,白色的泳帽,把她包成了戰神般的利落,展現出特異的英姿,長長的白色浴巾,披在一身白色的浴袍,垂向赤裸出來的秀氣的白嫩的腳,東洋式的白色拖鞋區隔著細長的腳指,更衫出腳的清靈。
朱侖嚴肅的望著我,不說一句話,像嚴肅的時裝模特兒,走向伸展台,不說一句話。她快步走出電梯、走向游泳池、走向池邊的跳板。在跳板前面,她去了拖鞋,丟下浴巾,解開浴袍,讓它慢慢滑落……
月光之下,看到的竟是,根本沒穿泳衣的赤裸。月光之下,赤裸,跟月亮一樣赤裸。站在跳板上的赤裸,看到的,只是背面,但正面也在赤裸,是朱侖,在赤裸,為我赤裸,在月光之下,朱侖正在為我赤裸。
看到她的赤裸,在不意裡;看到她的赤裸,在偶然裡;看到她的赤裸,在朦朧裡、明暗裡、閃動裡、浮沉裡,在月光裡,十七歲的漂亮女生在游泳,沒有泳衣,是一絲不掛;沒有別人在游,是她自己;不為她自己而游,為了不是別人的我。
月光下的池水多麼安謐、多麼美。月光是赤裸的、子夜是赤裸的、一切都是赤裸的,一切都赤裸迎接十七歲的赤裸,是裸泳的朱侖。這裡是完整的宇宙,「四方上下曰宇、往古來今曰宙」,是十七歲的她,潛入這個宇宙。宇宙是那麼洪荒,只有潛入、十七歲的潛入、十七歲漂亮女生的潛入、十七歲漂亮女生朱侖的潛入,才算迎裸而解。月光如水,是鬼斧;柔情似水,是神工,宇宙的神秘因她潛入而破解,但又披上更濃的神秘。
她從水中走出來,接過浴巾,披在肩上,卻沒有去擦,全身濕淋著、赤裸著,走向電梯,像赤裸走進發光的大盒子。浴巾不是浴巾,只是肉體的陪衫,大小的水珠橫陳著、串連著,更閃亮出她赤裸的流光,水珠從頭髮上凝聚、流下;從毛孔中凝聚、流下,滴落在電梯裡。
整個的裸泳,二十分鐘以內;走回大廳搭電梯到十二樓,五分鐘以內。朱侖沒說一句話,我也沒說一句話。十二樓到了,她直接開了她家的大門,剛才下樓,根本鎖都不鎖。在門口,她側身望著我,露出奇異的表情,又淒楚又可憐,像是子夜的過客,被剝光了、也被強暴了。她沒說一句話,她用沉默在說話,我目送著她,直到看她掩上了門。我看了表,是十二點十五分。全部二十五分鐘,朱侖,出沒;朱侖,游過;朱侖,徜徉;朱侖,設色,全部時間,唯一的回音,只是輕微的水聲。
大廈移交回管理員手裡,我回到家,我一直還在亢奮狀態。月光下的裸泳畫面,太深刻了、也太令我沉迷了。我躺在沙發上,沉迷在忘我的境界,直到「Hegiveshisharness…ashake/Toaskifthereissomemistake.」,我才發覺我對不起我肉身裡的「He」。一陣幻夢罩向了我,像在游泳池畔,我強暴著十七歲。夢醒時分,我彷彿印證了什麼:「十二樓到了……在門口,她側身望著我,露出奇異的表情,又淒楚又可憐,像是子夜的過客,被剝光了、也被強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