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不可割人家的「那話兒」
《明史》宦官傳記魏忠賢年輕的時候,跟流氓賭錢,賭輸了,居然"恚而自宮"。這四個字,翻成白話是:"一氣之下,自己把自己的生殖器割掉了!"
像魏忠賢這種自閹的舉動,在歷史上實在很少有,因為歷史上沒有生殖器的人,多是被人有計劃的割掉(如《史記》的作者司馬遷的生殖器被漢武帝割掉);或是不太有計劃的割掉(如李豬兒的生殖器被安祿山割掉),割生殖器者多系他人,極少有人神經兮兮,自動使自己"大勢去矣"的。
所以,宦官魏忠賢的自己割生殖器一事,在中國五千年光榮歷史上允為創舉,同是也是老頑固們足以自豪的"國粹"之一,這當然不在"那話兒"之下。
老頑固們以宦官為"國粹"之一,胡適之也在《信心與反省》一文中譏諷宦官是"我們所獨有的寶貝",這些都是不明歷史的緣故。因為宦官並非"我們所獨有的寶貝",在古代波斯,說有這個玩意兒。當時宦官的主要來源是巴比侖(Babylonia),巴比侖要被迫供應波斯帝國宦官或小閹人五百名,還有克爾吉人(Colchians),每隔五年要供應童男女各一百名,最少的是以資比(Ethiopia),每隔三年也要送五名小童男。
外國宦官的生殖器怎麼割掉的,不在本文討論之列,但是其為"被割掉"而非"自割掉"則無可疑。故就這一點上看,魏忠賢又可代表中國文化,自居世界自割生殖器冠軍而無愧色矣!
魏忠賢既然榮居冠軍,那麼亞軍是誰呢?我讀海明威的一本小說,居然被我找到了:海明威在《勝利者毫無所得》(WinnerTakeNothing)裡,有一篇叫做"先生們,上帝使你們愉快的休息"(GodRestYouMerry,Gentlemen),記一個小男孩,他雖然祈禱,可是仍舊要犯手淫,他不能忍受天主教手淫犯罪觀念的壓力,最後只好請求醫生做做好事,把他的"那話兒"割掉。醫生告訴他這是普通的生理現象,算不了什麼,當然不肯替他割。最後呢,這小男孩只好自己動手——做了魏忠賢第二!
設想魏忠賢生於今日,或海明威筆下的小男孩生於今日,當然不必做宦官或小童男,他們大可一不做二不休化裝成女人,到夜總會去做一番人妖表演,像法國的名"人妖"Bambi,Michaelli,Coccinelle,Zarah,LesLee,TonyApril,Manon等人一樣,豈不更因"無勢"而利導哉?
在這種由男變女的過程裡,惟一主要的困難還是那鉛刀一割的手術。這種手術在技術上很容易發生危險,所以古代被閹割者要"下蠶室"。"蠶室"者,密不通風如養蠶之室,怕被閹者著涼而死也。
畢竟時代是進步的,設想魏忠賢或海明威筆下的小男孩生在此時此地,他們若化雄為雌,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只消到台中法院做一次刑事被告就得了!
這話怎麼說呢?原來在台中法院,的的確確鬧過將男變女的傑作。這個在法院一九六四年偵字第○○○三○六號不起訴處分書裡,有這樣一行字:
被告尤世景女二十二歲業自由
住台中縣梧棲鎮頂和裡梧棲路一六二號
可是事實上的"尤世景"是什麼人呢?尤世景不是別人,乃是大名鼎鼎的台中縣議員!是道道地地的男人!並且已經五十一歲!尤世景在這個案子裡被控以教唆妨害名譽罪,因為沒有積極的證據,被台中法院不起訴處分。可是誰想到竟在這份不起訴處分書裡,居然使尤世景老來少、男變女!這是何等荒唐的大笑話!試問古今中外的法院裡,哪裡發生過這麼顢頇的大笑話?
這種荒唐大笑話的發生,十足證明了台灣法院內部的腐敗,證明了其司法人員的不負責任。
有"英國的孟德斯鳩"外號的那位學者曾說過:"除了把男變女,把女變男,英國國會什麼都能做。"現在呢,有七百多年歷史的偉大議會所不能做的事,卻被我們的台中法院愜愜意意地做到了!
寄語到台中法院打官司的刑事被告吧——"善保爾xxxx,謹防被閹!"
一九六五年四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