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迷戀金庸,我開始瘋狂地閱讀武俠。但是幾百部讀下來,大多都忘記了。沒有炒作,沒有指導,甚至沒有正版,是億萬人的閱讀實踐,把金庸的名字銘刻到了人類的文學史上。我加入了談俠論劍的行列,由同學間談到老師處。
我和其他同學,向錢理群這位以嚴肅著稱的導師推薦金庸,我們誇張地說,不讀金庸就等於不懂得一半的中國文學。於是,錢理群老師讀了金庸,後來還寫了研究文章,他和吳曉東著的插圖本文學史第一次列入了金庸的內容。錢老師又鼓勵我們把金庸當成嚴肅文學來讀。於是,我又抱著研究者的態度一遍一遍重讀金庸,但是仍然不能控制自己的淚水。
這時,我知道了金庸的讀者原來是遍佈全球和幾乎所有的領域的,鄧小平、蔣經國、華羅庚、楊振寧、王選、李陀、馮其庸……都對金庸小說評價很高。但是,要在北京大學這座中國最高學府公開研究金庸,以我的年齡身份,是必遭保守勢力瘋狂謾罵陷害而自取滅亡的。陳平原老師以極大的熱情和才華寫出武俠小說研究專著《千古文人俠客夢》,在大學界振奮一時。然而陳平原老師居然也不敢乘勝開設武俠小說研究課,可見金庸進入北大阻力之巨。
打破堅冰的,是中國現代文學研究的泰斗嚴家炎先生。我考上他的博士生後才知道,嚴家炎先生不但也是金庸迷,而且早已在美國講授過金庸問題。社會上有些黃口小兒散佈謠言說嚴家炎自己喜歡金庸,就強迫學生都研究金庸,污蔑他是「誤我青年,毀我文學」。其實我博士生讀了一年,才和嚴老師互相發現對方是金庸迷,而且嚴老師從不束縛學生的研究方向,我們不過是巧遇同道而已。嚴老師的其他學生都對金庸研究不大感興趣。我跟嚴老師的金庸觀也並不完全相同,我的博士論文也並非寫金庸的。
我最佩服的一些導師往往都具有超人的學術勇氣,嚴家炎先生那麼高的學術聲譽仍然銳意進取。他率先在北大開設了「金庸小說研究」課,後又出版《金庸小說論稿》。果然社會上槍林彈雨襲來,頗有踏平北大之勢。照我的意思,根本不用理睬,嚴先生卻一絲不苟,每責必答,那種儒俠風範令人格外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