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諾從KFC出來後就與馬鳴分手回家,到家以後,她打開電腦,打算放鬆一下後再複習不遲,反正今天是週六。
    她掛上MSN,梯雲縱不在線,其他人小諾也沒什麼心情聊,於是她隨手打開殘星樓的首頁,點擊「燭影」欄目,開始欣賞裡面的小說。這裡的小說一共有兩篇,作者分別是茗與勝舟,加上先前驚鴻(唐靜)寫的半篇,這就是全部小諾見過的殘星樓系列了。
    茗與勝舟所講的,都是以自己為主角行走江湖的故事,但文字風格迥異。茗的文風清新可人,充滿著少女的稚嫩活潑,小諾感覺她十分像《挪威森林》中的綠子;而勝舟的文字更加渾厚嚴謹,寫起來一板一眼。兩篇都不是特別長,小諾很快就瀏覽完了茗的文章,轉來看勝舟的。她緩緩移動鼠標,無意中看到了這麼一段:
    唐茗嬌叱一聲,微一揚手,三枚玉針應聲而出,起勢極快,眼見便到白衣人面門。只見白衣人右足一點,剎時竟跳起三丈多高,三枚玉針皆從其靴底擦過,牢牢釘到身後佛像之中,眾人見了,臉上皆微微變色。唐茗乃是川中唐門掌門人的愛女,唐門素以暗器聞名,她這一手「白駒過隙」得自父親真傳,其快無比,江湖之中鮮有人能避開此招,想不倒這白衣人竟能輕輕閃過,眾人均暗佩其輕功了得。
    勝舟暗想:「這白衣人武功深不可測,茗兒斷斷不是對手。若是她有個閃失,我如何向唐掌門交代。」一想到此節,他「唰」地抽出長劍,跳入圈內大叫:「兀那賊人,休要無禮。」喊罷不及對方回應,一招「白魚空躍」直指白衣人膻中大穴,這招使得氣完神足,拿捏的恰到好處,白衣人見來勢迅猛,微露詫異,卻也不得不後退三步。勝舟本意也只是要逼退敵人,眼見一招得手,立時變刺為斬,連揮三劍,接著施展出平生絕學,攻勢源源不斷,登時將那白衣人籠罩在劍光之中。
    兩人拆了有三四十招,那白衣人忽然跳開,說道:「海南劍派的羅老先生與閣下怎麼稱呼?」勝舟一楞,隨口答道:「那是先父。」白衣人聞言,點頭讚道:「兄台這套昴戾劍法,可以稱得上是絕學了。」勝舟大驚,他本是廣州人氏,幼時隨父出海,因為海難父子二人流落至一荒島。其父在島上殫精竭慮三年,窮己所能創出一套劍法,威力竟在海南劍法之上。島上有野人自稱「昴戾」,其父遂稱此劍法為「昴戾」。此後二人重履中原,於這門劍法絕口不提,知者甚少。方才勝舟情知尋常招數必不能制住此人,故而一上來便用出這套劍法,想不到竟被白衣人認出。
    唐茗聽了大惑不解,轉頭去問驚鴻:「姐姐,那人跟羅大哥說些什麼?」琉璃有意氣她,便搶道:「自然是婚配之事,這白衣人與羅大哥家是世交,早就指腹為婚,要把自己女兒嫁給他咯。」唐茗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這是琉璃信口開河,俏臉飛紅,氣道:「你自己思春,卻又栽到別人身上。」琉璃道:「只怕是儂心裡這麼想,卻怕別人不曉得吧。」二女一個是川中脆音,一個卻是吳越軟語,吵將起來煞是好聽。旁邊眾人聽了,心中都是一樂。驚鴻微皺眉頭,拂拂袖子,對琉璃喝道:「別爭了,不成體統,再爭就把你送回江南去。」琉璃大不情願,小聲埋怨驚鴻同為族人卻向著外姓,卻也不敢再與唐茗吵嘴。
    這邊勝舟已經停招,仍不敢大意,劍尖觸地右手斜握,左腿微屈,這招叫「劃地為牢」,乃是十成的守勢,以靜制動,週身一丈之內皆是守禦範圍,固然不能制敵,但也絕不會為敵所制。勝舟不明白衣人底細,是以先擺出這招,方才問道:「閣下是如何識得在下這套劍法的?」白衣人笑道:「羅老先生與先父乃是至交,如何不識得。」勝舟心念電轉,猛然想到一人,不禁失聲叫道:「啊呀,你莫不是蚌埠一葉莊的夏子山夏世兄!?」那白衣人道:「正是小弟。」
    最開始小諾只是按住鼠標隨便瀏覽,很快就跳過去往下看,但是她總覺得這段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於是回頭來細讀,反覆看了幾遍,她忽然醒悟過來:
    在這段之中,殘星樓五人都有出場。茗是四川唐門的;驚鴻、琉璃是江南人士;而勝舟曾流落到那個昴戾荒島。「昴戾」正是「毛利」的諧音,那荒島想必就是暗指新西蘭。而在現實中,張春華(茗)是重慶人;唐靜(驚鴻)、蘇雪君(琉璃)同是上海人;而羅勝舟雖然不知道是否是廣州人,但他留學新西蘭是可以肯定的。很明顯在這個小說裡,羅勝舟是按照各人的真實籍貫與經歷來設計個人背景的。也就是說,這個「蚌埠一葉莊」的夏子山,本人很可能是在蚌埠市。
    小諾想到這裡,看看梯雲縱還沒上線,連忙打電話給馬鳴。馬鳴聽完她的分析,說自己有朋友在蚌埠,可以幫忙問問看六月十六日前後是否有奇特的自殺案什麼的。
    打完電話回來,梯雲縱剛好上線。
    (以下為MSN格式)
    梯雲縱說: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貝利亞說:
    哦?找到什麼了?
    梯雲縱說:
    子山的蹤跡。
    貝利亞說:!!真巧啊,我也剛找到條線索,但還不能確認。
    梯雲縱說:
    你先說吧。
    貝利亞說:
    去看那個勝舟的小說就知道了,子山可能是蚌埠人。
    梯雲縱說:
    我去看看。
    梯雲縱說:
    子山除了在「殘星樓」活動外,還曾經去過「有間客棧」,在那裡他叫「冷面飛狐」,這個是我認識他的時候他用的ID。有間客棧的斑竹很勤快,隔三差五就會刪掉一批沒用的帖子,他久不出現,他發的帖子都被刪光。
    梯雲縱說:
    不過昨天,有人把一個舊帖子提到了第一頁,我才發現原來子山在那個帖子下還跟過一帖,無意中保留到了現在。
    地址給你。
    小諾打開那地址一看,這帖子的主題是「該如何評價東方不敗」,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回復的帖子高達一百多份。裡面有人說東方不敗喜歡同志這調調,是不折不扣的變態,這時候有一位叫冷面飛狐的人回復說:「他只恨自己與楊蓮亭身為同性,不能雙宿雙棲,有此心態不足為奇,賈寶玉不也情屬秦鍾麼?」時間是在五月五日夜裡十點四十分。
    貝利亞說:
    這個地址我記下了,你能不能先別叫斑竹刪掉?我立刻讓別人去查一下這個IP看看。
    梯雲縱說:
    希望能有點用。
    貝利亞說:
    謝謝你。
    梯雲縱說:
    不必言謝,呵呵,我是為了驚鴻。
    貝利亞說:
    她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
    梯雲縱說:
    希望如此吧……
    第二天,正好是七月一日建黨節。馬鳴查出了那個IP地址,然後給小諾回了個電話:
    「已經確認了,和你的猜想一樣,那個IP是來自蚌埠的……但是也只知道是在蚌埠,沒辦法更細緻。」
    「那……你蚌埠的同學查到些什麼有用的新聞嗎?」
    「沒有,他說都找遍了,沒一個有關係。那幾天是蚌埠最風平浪靜的日子。」
    「……那怎麼辦?」
    「只有一個辦法。」
    「哦?」
    「通過蚌埠市公安局,現在國家對網絡管理很嚴格,有個叫『金盾工程』的系統負責監控電腦,各地公安局都有專門的管理部門,那裡應該可以查出那個IP的詳細情況……你在那裡有什麼親戚朋友嗎?」
    「……好像沒有呢。」
    「看來咱們必須親自去一趟才行了。」
    「蚌埠啊……」小諾在電話裡猶豫了一下,「我還得期末考試……對了對了,等我考試結束吧,正好是暑假。」
    「其實我自己去調查一下也可以了,你不用去。」
    「不,我要去。」小諾堅持,她好不容易才算接近了謎底,真相眼見觸手可得,這種時候怎麼甘心置身事外。
    「殘星樓裡,現在只有子山的身份、狀態不明,這是我們最後的線索了。這次去蚌埠調查,有可能會獲得決定性的突破,但也有可能一無所獲,從此線索就徹底斷掉,成為懸案。無論如何,我希望親眼看到結局,哪怕是徹底讓我死心的結局也好。」小諾這樣說,於是馬鳴不再堅持。
    隨後的幾天裡,風平浪靜,馬鳴開始著手準備去蚌埠的事,而小諾則專心準備考試。七月五日,小諾考完了最後一科,當天晚上,她就立刻聯絡了馬鳴。
    蚌埠是安徽省的一個中等城市,距離上海大約四百八十四公里,四個多小時火車。馬鳴查了一下火車時刻表,買到了T138次從上海到西安的空調特快,中途路過蚌埠,硬座的價錢大約是每個人七十元左右,七月六日下午三點零八發車,是七月五日以後最早的一列路過蚌埠的車次。
    「跟家裡人是怎麼說的?」馬鳴給小諾送票的時候,隨口問道。
    「哦,我說我去做暑假社會調查,我媽媽同意了。」小諾眨眨眼睛。
    「呵呵,這也不能算說謊吧,這其實也是『暑假的社會調查』吶。」馬鳴張開嘴笑了,同時搔了搔頭。
    晚上小諾打開自己的EMAIL信箱,裡面有梯雲縱發來的一張卡秀賀卡,上面只寫了一句話:GOODLUCK。
    七月六日下午二點十五分。
    這天天氣轉熱,早早讓人們感受到夏季的威力。天空萬里無雲,陽光曬的人睜不開眼睛。小諾帶著一個大背包,穿條淺藍色連衣裙,打的來到火車站。這時候暑假剛剛開始,是學生返鄉的熱潮,火車站裡到處都是背著大包小包、三五成群的學生,善於做生意的小販也過來湊熱鬧,候車室內外亂哄哄一片,塵土飛揚,叫人覺得有些煩悶。
    馬鳴一如既往地早到,他只帶了個很簡單的旅行包,手裡還提著個塑料袋,裡面裝著兩包方便麵和兩瓶礦泉水。他換了身比較正常的T恤,頭上還戴了頂七五式的草帽,看起來……仍舊是很怪異。
    他看到小諾走過來,迎上去把大包接過手,笑著問她:
    「一切都準備好了吧?」
    「嗯嗯!」
    小諾用力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車室裡的廣播響起,T138次列車開始檢票了。兩個人拿起各自的行李,隨著緩緩而動的長隊走進站台。
    蚌埠之旅開始,而前頭等待他們的究竟是什麼,小諾則是一無所知。

《她死在QQ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