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
下午,有兩節空堂。有人興高采烈地在談報上登載的關於空軍英雄周至開的報道。空軍第四大隊中隊長周至開單機起飛,驅退入侵梁山機場的日機,擊落敵轟炸機三架,擊傷多架,創造空戰光榮紀錄,叫人聽了興奮。「博士」說周至開是他哥哥的好朋友,說到周至開的事,他特別興奮。
這兩節空堂,多數同學用來自習,也有人在寫壁報稿。班上的壁報名字仍舊叫《盍旦》,是趙騰老師在時取的名字。他說過:「盍旦,一種鳥名。盍旦鳥在天將亮之前夜鳴。它叫了以後,東方就露出魚肚白,天就亮了。它是追求光明的象徵。」趙老師走了,大家認為這名字好,仍保留這個壁報的名字,也是為了紀念趙騰老師。自從知道趙騰老師被捕,並且常常夜間在運煤隊中經過山下青石板小路後,家霆腦際老是出現趙老師的面容,彷彿看到他那蓬鬆著黑髮的大腦袋,那熱情的眉眼表情和嘴角的淺笑,又似乎老是聽到耳邊在重複著他有一次說過的話:「童家霆,一個人不能坐等別人把社會環境改造好了,才開始選擇自己的目標。你如果憂國憂民,發現國家存在著什麼嚴重問題,你就應當自己首先起來為之奮鬥,把「老大哥」搖頭:「危險確有,不能不這麼辦哪!她必須露臉,趙老師才信得過呀!」
「為什麼?」
「老大哥」沒回答,說:「萬一遇到人,還是那句借口:我們是幫章星老師挖『澤漆麻』的!」
家霆心裡納悶:趙騰老師交出的是什麼東西呢?為什麼他見到章星老師就可以信得過呢?
見家霆點頭,「老大哥」說:「為了牽制押運的丘八,也為了多磨蹭些時間,今夜,我佯裝酒醉,好擋住運煤隊的道。聽到運煤隊那鈴聲一響,就起來到十字路口等候。」
家霆突然想到地說:「那我們三個夠嗎?」
竹林裡一片沉寂,抬頭張望,透過被樹葉割碎的天空,看到有鉛樣的彤雲遮閉了上空,天有雨意。「老大哥」說:「到十字路口去拿東西是夠了,要對付『狗』還不夠。我也準備好了,對付『狗』是要借竇平、靳小翰和鄒友仁的力量一用的。」
「跟他們說了嗎?」
「還沒有。你記得上次『馬猴』不小心透露出的那個情況嗎?邢斌、林震魁是躲在宿舍東邊大樟樹下居高臨下監視我們的。今夜,要讓竇平、小翰和友仁埋伏在那兒再打一次『狗』!最近這兩條『狗』好像收斂了,實際『狗』心未死,說不定夜裡還會監視我們的。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
家霆說:「『馬猴』這壞蛋,卻供給了我們情報,你這步棋精彩。但是,我們的事告訴竇平他們三個嗎?」
「老大哥」臉上很誠懇地說:「他們可以信任。但目前沒有必要讓大家都知道。等到需要知道時,會讓他們知道的。目前,只能說幫章老師挖『澤漆麻』。他們只要能對付『狗』,將『狗』嚇跑,就完成任務可以去睡覺了。」
有腳步聲傳來,「老大哥」警惕地回頭張望,是些散步的同學走它當作自己的事業目標。不要自卑個人力量的渺小,只要懂得團結更多的有識之士,一起戰鬥,生命就會充實而有意義。」可是,誰能料想啊!趙騰老師竟被秘密逮捕作為囚犯在忍受慘無人道的折磨了!……家霆思索著,神思恍惚,只好強制自己定下心來寫壁報稿。他同「老大哥」等商定:有意識地和同學們個別接觸,談論伙食必須改善,發動大家寫稿。家霆自己就執筆寫一篇貌似心平氣和實際內容尖銳的稿件,題為《對伙食的感想和建議》。「感想」談的是伙食每況愈下的現狀,「建議」是提出必須成立伙委會,由學生自己推選信得過的同學辦伙食,要邵化表態並照辦。家霆隨意起了個「為眾」的筆名署在稿件上。大家談起伙食問題,誰都沒有忌諱,誰都很氣憤也很敢說。有趣的是連林震魁也在教室裡蹺著二郎腿,慷慨激昂地說伙食如何如何不好,大罵陳鬍子貪贓枉法,害得大家肚裡一點油水也沒有,肚子裡整天唱「空城計」。他罵得口水飛濺,也許是出於真心,因為這同他的切身利益有關。再說,都是邵化的走卒,也不能就不狗咬狗呀!可是,家霆心裡防他一手,怕他是』假話,引大家上鉤。又想:既然你林震魁也罵罵咧咧,總比悶聲不吭好,就故意說:「林震魁,你也寫一篇嘛,把你剛才說的寫上!」林震魁卻不幹了,連連搖頭,尷尬地笑著說:「我寫不來,也寫不好。你們寫了,就代表我了!」家霆故意說:「行,我把你的意見全寫上,帶你署名。」見家霆這樣說,他一臉為難,連聲說:「不不不!」找個機會就溜走了。見他那副狼狽樣,大家都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