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0)
家霆忍不住說:「Aun十,我會真誠待人,也會信任您的。」他想打斷她的話,換一個話題了。
「不!」陳瑪荔搖頭,有一種淒涼的微笑,「這樣不夠。我希望你不要逃避我,不要同我有那麼遠的距離。人有時總是想把心底的秘密吐出來告訴別人求得一種舒暢的。這樣的人並不好找。我選擇了你。我們應當成為知心朋友,可以無話不談,互相愛護和幫助。將來,當我扶持你有名望有地位後,你不要忘記我或背叛我。」「我想,我會尊重您的,Aun十!」家霆文不對題地說,他有點惶惑不安了。
「尊重當然是要的。我更希望我們能變得親密起來,將心換心。」
家霆感到為難,想:反正,我只要自己有所不為,有所選擇,我不會墮落,這是我有自信的。因此仍舊不改稱呼地說:「Aun十,我很感謝您對我的幫助,我願意將來回報您。對幫助過我的人,我是永不該忘記的,我只希望您能再努力幫助把馮村舅舅救出來。」
陳瑪荔注意地聽著他的話。她喜歡他的氣質、容貌、風度以及他在談話中表露出的智慧和才能。她站起身來,搖頭說:「人都覺得我很得意,其實我自己知道我並不快活。我還摸不準你的心,但我已經把心裡的秘密毫無保留地全告訴你了。對異性的吸引是動物的本能,不過心靈的吸引是人類獨有的。我不能要求你承諾什麼永久的東西,天下也許欠缺一切永恆的東西。我願意成為你的不同於一般的好朋友,而且時間要盡量長些。今天的談話我不太滿意。感情不能當作禮物贈送,我可以期待它能慢慢被接受。走吧!」她看看手上的金錶,「我們逛一逛。以後,倘若我要見你,你可不能老是故意逃避我了!」她的話聲音低沉,好像從水底裡發出來似的。
家霆想:無論如何,以後我是更要逃避更要保持距離了!但沒有說。
兩人一同進寺內去逛。
在寺內荷花池畔,果然看到了那棵枝葉繁茂的菩提樹了。陽光這時出來了,樹葉和樹間搖曳著晃動的光點。陳瑪荔和家霆站在樹下,她挽著家霆的臂膀笑著幽默地說:「聽說釋迦牟尼是在菩提樹下成佛的,你年紀輕輕,有時卻很像個佛門弟子。你快祈禱,讓我們一起也成佛吧!」
家霆開玩笑地說:「好!我願四大皆空,立地成佛!」
她笑了,說:「如果你在這裡做了和尚,我就到這裡來勸你還俗。」她這也是玩笑。家霆卻又不知該怎麼回答了。
弛忽然說:「我們在此地一起盟個誓吧!」「你又不是佛教徒!」
「佛教屬於東方。」她說,「我要你盟誓,今天談的,只有你知我知,對誰也不講。」
為了叫她放心,家霆慨然地說:「好!我盟誓!」
兩人一起離開了菩提樹。西斜的陽光濺潑,白亮亮、藍湛湛的一片蒼穹。慈雲寺建築面積很大。面臨長江,兩角有高聳人云的鐘鼓樓,大雄寶殿中央,高懸著黑漆朱書的「慈雲法苑」、「法輪常轉」等匾額。果然,看到了那尊從緬甸來的巨大玉佛了。玉佛造型生動,保存完好,有和尚在一邊敲磬唸經。遊客很少,但也有在大殿裡跪拜的。家霆興趣索然,陳瑪荔好像也逛得無趣。.
走到高處,看到暮霞凝血一般噴射,江上閃閃有無數金屑銀片浮起。陳瑪荔說:「回去吧!時間不早了。」又說:「我今天老是像在說夢話。不過,有時人在夢裡,要比醒著的時候快樂、美好。」家霆沒有回答。
他們上了汽車。一路上,當著司機的面,陳瑪荔變得很嚴肅,只說:「今晚八點,你讓燕東山等在診所,藥你交給他帶著。我請張洪池屆時坐我的這輛車接他去看病,然後再派這車送他回去。」她讓車子將家霆送到下石級去余家巷的街口旁,同家霆告別,臉上的笑容是十分甜蜜、親熱的。
當晚,八點整,果然張洪池到燕東山在民生路的診所,將燕東山接到囚禁馮村的地方給馮村治了病。家霆和燕寅兒晚上十點多鐘在燕東山的診所等候到了燕東山回來。聽他說:馮村的病很重,可能是肺炎,高燒不退,有時昏迷。注射了盤尼西林,可望緩解。他還留下了消炎退燒藥品給他定時服用,並約定明晚再去給他注射盤尼西林。又說,看模樣,似乎上過重刑,有內傷,人很衰弱,只聽他昏迷中老是呻吟,嘴裡反覆地說:「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