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喬有些奇怪地看一眼許玲芳,但沒多想,說:「客戶,談工作。」
「那好,我們一塊兒走。」許玲芳說,也不安排老喬的早點。
「你走你的,晚了。」老喬說。
「晚就晚吧,大不了少掙幾塊錢。你這個樣子出門我不放心。」
老喬沒有退路,只好強打精神跟許玲芳出門。出門後裝模作樣地上車,倒車,硬著頭皮來到鍾銳公司處,一路上,許玲芳寸步不離。要進門了,老喬說:「你放心去吧,都到這了。」
許玲芳點點頭:「悠著點幹。」
老喬不耐煩地:「知道了。」又想起了一件事,從口袋裡掏出從王純處借來的七百塊錢:「這月的工資,昨天忘了交給你了。」
許玲芳心裡一陣輕鬆,但還是決定按原計劃行動,她接過錢來,「那我走了?」
老喬揮揮手,頭也不回筆直地向院裡走去,直走到估摸許玲芳不見了時才回過頭來,確認許玲芳已經離去,向回轉,原路退了出去。看到老喬走遠,許玲芳從大門旁避身的凹處閃了出來,跟去。
老喬從一輛公共汽車的前門上了車,許玲芳在車開之前從後門跳了上去,胖大的身軀異常靈活。老喬下車,許玲芳也下車,老喬東拐,許玲芳也東拐,老喬站住,她也站住,巧妙地藉著人、物的掩護,始終沒被老喬發覺,也沒被他甩下。老喬來到了一個小規模的集貿市場,進去了,一路上,不斷與人打著招呼,熟門熟路。在一個設在大樹濃蔭下的鞋攤前,老喬像到了家似的停住了,不用請,自己就坐在了修鞋師傅修鞋旁邊的小凳上,師傅正在幹活,嘴裡含著釘子,騰不出空來跟老喬打招呼,只笑著點了點頭,老喬也微笑致意,坐踏實後,有滋有味地哼起了京戲。一個姑娘過來,坐在老喬對面的小凳上,脫下了腳上的旅遊鞋給修鞋師傅,邊把那只沒穿鞋的腳架在了另一條腿上,正好衝著老喬,老喬哼著戲文忽然覺著不大對勁,抽了兩下鼻子證實了自己的感覺後,開始尋找臭源。他看到了那只沒穿鞋子的腳,又看一眼那個衣著鮮亮的姑娘,起身踱到了一邊。
目睹這一切的許玲芳大惑不解,尾隨而去。
老喬轉到了一個菜攤旁看人賣菜,正遇上一個老太太嫌菜貴。老喬說:「不貴啦,這菜都是大棚里長的,上價就高。」又對賣菜的中年漢子說:「你也多少讓一讓,讓一毛,一塊錢,大家都不容易。」買賣雙方在他的說合下皆大歡喜,於是老喬也很高興。
躲在不遠處的許玲芳滿臉問號。
不緊不慢走走停停把所有的菜攤逛了一遍之後,老喬抬眼看了看,見鞋攤處那個姑娘已然不在了,他才放心地踱了回去。
修鞋師傅嘴裡已沒了釘子,「喬師傅,去哪了?」
「你沒聞到剛才那丫頭腳上的味兒?」
修鞋師傅「呵呵」地笑了:「原來是給熏跑了。」
「都嗆人!」
「還是沒聞慣,聞慣了,就聞不到了。」
「幹什麼都不易啊!」
「混飯吃唄。」
又聊了會兒,老喬起身:「到點了,走了。」
「還早呢,再待會兒。」
「不待了,再上別處遛達一圈就該回家吃飯了。」
「慢走啊。」
「回見。」
幸而最後這段話許玲芳沒有聽見,其實聽見聽不見都沒甚意義了。在老喬重返鞋攤前,滿腹狐疑的許玲芳已給鍾銳公司打了電話,接電話的人告訴她「本公司沒有姓喬的人」,許玲芳呆住了,她為丈夫的行為詭秘做過種種猜想卻一點兒沒想到情況會是這樣。她再也沒心思跟蹤,攤兒也不出了,暈頭漲腦直接回了家。
到了下班時間了,老喬不慌不忙往家走,碰到鄰居和顏悅色地打個招呼,看到摔跟頭的小孩兒就上前把他扶起來,優哉游哉,轉悠了這半天,頭也不那麼疼了。推開家門,許玲芳正在門廳裡洗排風扇,險得撞上。
「你在家啊,我這一路還正發愁中午吃什麼呢。」進廚房,掀鍋開櫃地找了一氣,一無所獲,問:「玲芳,沒做飯啊?」
許玲芳頭也不抬:「沒時間。」
「來來我來擦!」
「走開!」
老喬這才發現她情緒不對,小心地蹲下身子,問:「玲芳,你怎麼啦?」
「沒怎麼。」
老喬很男子氣地:「有什麼事跟我說!」
許玲芳翻翻白眼:「說什麼?」
老喬沒轍了,只好拿出老辦法:「玲芳,我可是餓了,上午忙了一上午,馬不停蹄口乾舌燥……」
「我都看到了。」
老喬一驚:「你看到什麼了?」
「你都幹什麼了?」
老喬語塞片刻,結結巴巴地:「玲芳,我,我,我我……」
許玲芳拍腿而起:「『我』什麼你!還想再編瞎話騙我是不是?」
老喬囁嚅地:「你聽說什麼了?」
「你根本就沒被錄用!」
老喬強打精神:「誰說的?」
「誰都說!誰都知道!有本事該找誰算賬找誰算賬去呀,甭就知道回家哄騙自個兒老婆!我活這麼大歲數要強了幾十年,到頭來卻讓你給丟盡了臉!……」開始抽咽。
「玲芳,你聽我說……」
玲芳不聽他說,自顧道:「……當姑娘那會兒我也是一頂一的,鐵姑娘,女代表,追求我的小伙子不計其數。」
「是是,那是。我至今不忘你當年的風采。」
「當年?實話跟你說吧,現在還有一個人因為我終身未娶,孤身一人。」
這下子老喬不服了:「他一直在找,找不到……」
許玲芳輕蔑地看他一眼:「他告訴你的?」
「人家都說。那人有羊角風。」
「嫉妒!純粹是嫉妒!」
老喬大意地:「嗨,誰會嫉妒他,沒什麼嫉妒了。」
許玲芳氣壞了:「是啊是啊,追求我的都是些沒人要的貨色,我也是沒有什麼好人要了才跟了你,你是不是心裡覺著很委屈?」
老喬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犯了一個戰略性的錯誤,忙著道歉:「對不起玲芳,我承認我是有一點嫉妒,別生氣了,走走,有話進屋去說。」半拖半拉地把許玲芳弄回屋裡,為老婆倒水拿毛巾地忙活,待對方平息一點後,誠懇道:「玲芳,你聽我說,這事也許有我想得不周到的地方,但本意卻是好的,我不能忍受看你受到這個打擊,我寧肯自個受苦。你以為這些天我心裡好過嗎?有家不能呆,大夏天的跑外面晃蕩,回到家裡還得在你面前充大個兒,日日為了交給你的七百塊錢發愁,可我總想,咬咬牙也就過去了,等有了新去處再告訴你這些事免得你跟著我著急上火,你血壓一直不好,你要是倒下了我還有什麼呢你說?」
許玲芳被這一番話感動了,抱著老喬大哭,老喬也哭了,哭著,繼續訴衷腸:「我對不起你玲芳,我沒本事……」
「你什麼樣我清楚,這事不怪你。」老喬不以為意地搖搖頭。許玲芳說「這是報復,是報復!」
「報復?報復我?」
「報復你。我一直和對面那丫頭關係不好不是?可咱哪知道那丫頭跟鍾銳還有一檔子關係呀。」
「一檔子什麼關係?」
「男女關係!」
「玲芳,這事可不敢亂說!」
「亂說?倆人就差堵被窩裡了!當時居委會田大媽也在場,你不信我行,還不信組織?」
老喬大驚。
……
這天,鍾銳正在機房和譚馬們進行試驗樣板測試,許玲芳到,一身黑西服套裙,長統襪,半高跟皮鞋,總之,今天她是按她想像中的職業婦女要求自己。套裙的透氣性不太好,滌綸一類,加上擠車,出了一身的汗,化妝品和上汗水,把臉上的汗毛孔都膩住了。進門前,她用手紙仔細把臉上的油汗蘸蘸干,調整好心態,推門進。
「鍾總,你好。」同時不忘沖屋裡其他各位點一點頭,一舉一動透著職業婦女應有的大方和幹練。
鍾銳戒備地看著她,「你好。……對不起,我這正忙。」
「耽誤不了您多少時間。」
鍾銳對譚馬們:「你們先弄著。」出機房,帶許玲芳進他的辦公室。許玲芳四處打量,「條件不錯嘛。有本事的人倒是不一樣,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
「您有什麼事?」鍾銳打斷了她。
許玲芳在鍾銳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試著把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以顯得隨意和自如,做不到,裙子太窄了點,兩腿緊緊併攏還撐得起褶,只好作罷。鍾銳沒坐,靠桌沿站著,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許玲芳不在乎,她心裡有底,今天,主動權在她的手裡。她是這樣開的場。
「放心,鍾總,別的事跟我無關,我只管我們家老喬。」
「老喬?」鍾銳頗有些意外。
許玲芳很得意,但沒有流露出來,而是很誠懇道:「老喬需要工作,您看可否到您這裡?」
「這裡不需要老喬,」又補充一句,「不需要他這種業務的人,請你們諒解。」
許玲芳沉吟片刻:「鍾總,有些事我想我們之間有一些誤會,」鍾銳看她,她說,「不錯我和王純是有一些小摩擦,但絕無根本的利害衝突。我一直很喜歡她,摩擦產生的主要責任在我,畢竟我是老同志,受黨的教育比她要多些,不應該得理不讓人……」
「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一人做事一人擔。」
「擔什麼?」
「那事跟老喬沒關係,他的工作問題還請鍾總多多關照。」
鍾銳這才明白了許玲芳的思路,但他沒說什麼,只簡潔道:「我說過,公司裡不缺人。……你沒有別的事情了吧?」
「就是說,鍾總不肯原諒了?」
「我們之間根本談不上這個。對不起,我很忙,沒事就請回吧。」起身送客。
許玲芳巋然不動:「請回?那麼容易?鍾銳,這半天我一直給你留著面子呢,你要是給臉不要就別怪我了。」
鍾銳並不感到意外,只靜靜地等下文。
「我認識鍾總的夫人,」這個鐘銳沒有想到,許玲芳得意地一笑,「本人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今天既然來了,就要解決問題。」
「隨你的便。」
「鍾總無所謂?」
「有所謂。可是——不怕!你愛找誰找誰去吧。」
許玲芳騰地站起身,橫鍾銳一眼,轉身走。
「等等!」鍾銳在身後叫。
他害怕了。但許玲芳臉上沒有任何得意之色,相反,更加誠懇。她用息事寧人、推心置腹的口氣道:「其實我也不願這麼做,何必呢,俗話說,寧拆千座廟不破一重婚……」
「不不不,我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我們家的地址?」
許玲芳再也無法保持鎮定,尖聲地:「好好好,你有種,咱們走著瞧!」向外走,走幾步,立住,對鍾銳:「就不想聽聽我的計劃?」
鍾銳不響。
「我知道這事你根本就不怕你老婆,也許你正巴不得她知道了跟你鬧離婚你好……另找新人。我不傻。我找你老婆不是讓她跟你鬧,是讓她去找你的心上人!到她們單位去揭發那個不要臉的第三者,讓她抬不起頭,見不得人,讓她這輩子別想翻身!」說罷走。
「站住!」
許玲芳心中又湧出一絲希望,她站住了,回過頭去,眼裡露出恐慌,鍾銳正一步步向她走來,滿臉凶色。「你……你想幹什麼?」許玲芳向後倒退著。
鍾銳走近,直逼著她的臉道:「如果你敢那麼做,我……」他一把揪住了許玲芳的衣領,另一隻拳頭不由緊緊地攥起。
許玲芳臉都白了,尖叫:「你、你、你是男的!」意在提醒對方好男不跟女鬥。
鍾銳一手拉開門一手把許玲芳搡了出去:「給我滾!」
許玲芳走了,鍾銳在椅子上頹然坐下,譚馬過來叫他,他擺手讓他先出去,他需要時間把發生的事情理一理,他得馬上跟與這事有關的另外兩個人聯繫,要趕在許玲芳之前。王純好辦,給她打個電話就成,曉雪呢?
一桌子菜幾乎沒怎麼動,鍾銳招呼小姐結賬,何濤坐在他的對面看著他。結完賬,二人起身,都不再說什麼,向外走。走到門外,分手前,握手,鍾銳說:「拜託了。」
「放心,我現在就去。」
「……等她下班吧,去家裡談,她是個很要面子的人。」何濤點點頭,走了,沒走幾步,鍾銳又叫:「叫上曉冰!」
何濤站住,停了幾秒,回過頭來:「要是我,就願意由你親口告訴我。」
鍾銳沉默許久,然後說,「你說得對。」
鍾銳決定去曉雪單位。他不能去家裡,家的環境,還有兒子,會使他難以開口談這件事。
資料室。周艷和曉雪剛吃完各自的午飯,曉雪從壺裡倒開水到飯盒裡,喝著。周艷從包裡拿出一包髒衣服,又從櫃下面拉出盆和洗衣粉,對曉雪說:「我去水房洗衣服了。」她總是把衣服帶到單位來洗。曉雪點頭,用筷子撥著湯上面的油花。周艷邊走自我解嘲:「也是沒辦法。水電費蹭蹭地長,我們孤兒寡母的……」聲音隨著她人的消失而消失了,偌大的屋裡,剩曉雪一個人。周圍靜靜的,窗外樹上的蟬鳴格外刺耳。曉雪拿筷子的手停住了,整個人都靜止住了,怔怔地看著什麼,但是目無定處。
鍾銳早到了,看著周艷離開後才往資料室走。輕輕地推開門,一眼看到坐在陽光的微塵中發怔的曉雪,鍾銳心又沉了沉。
「曉雪……」他盡量輕的叫了一聲。這輕輕的一叫還是把曉雪嚇著了,一看是他,竟緊張地站了起來。鍾銳避開曉雪直直的看他的眼睛,「你坐。」他說。
曉雪便坐下,腰板挺得很直,像是隨時準備著起立,她的樣子令鍾銳難過。鍾銳隔著一把椅子,也坐下了。
「你們下午幾點上班?」
「什麼?」
「下午幾點上班。」
「噢,一點半。」
又沒話了,蟬鳴越發刺耳。鍾銳起身,在緊挨曉雪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曉雪竟嚇得身子向後仰了仰。
「曉雪,我來……我想……我們該談一談了。」曉雪嘴唇緊緊閉著。鍾銳只有硬著頭皮獨白:「我……我……我對不起你,」曉雪筆挺地僵直著,似乎呼吸都沒有了。鍾銳不忍看她,低下了頭,「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沒用,只能請你原諒。」
曉雪突然急急地道:「我原諒!」
鍾銳脫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曉雪看他,他說:「我是說,我的意思是說,你覺著,咱們倆這樣下去,好不好……」
「我原諒你鍾銳!」聲音裡含著乞求。鍾銳難過地搖了搖頭。曉雪絕望地:「那你要我怎麼樣?」
鍾銳嘴唇動了動,幾乎無聲地:「……分手吧。」
此話一出,二人同時震驚了。
「……為什麼?」
「為什麼已經沒有意義了。」
空氣凝固了,不知又過了多久,曉雪突然爆發:「不!說!為什麼!」
「還用得著說嗎?」
「你根本就沒有拿得出去的理由!」
「就算是這樣吧。」
「那我不同意。」
「你可以不同意。」
兩人的聲音都不自覺高了起來,門外,端著濕衣服正要推門而入的周艷停住了腳步,側著耳朵聽。
屋裡,曉雪怒火萬丈,猛地當胸抓住鍾銳的衣服:「我不同意你就別想!當初你死乞白賴追我,想要就要想扔就扔,那麼容易?為了你為了這個家我犧牲了我的全部包括專業,結婚六七年了,你從來不知道咱家的面放哪裡油放哪裡你的襯衣襪子放在哪裡!鍾銳,我的時間我的青春我的專業不能白白犧牲,我是為了你,你就是我生活的希望和寄托!你以為輕飄飄地說上一句『我對你沒感情了』就能把過去的一切一筆勾銷?這只是你們男人的邏輯強盜的邏輯!我不會放你的鍾銳,因為,誰也不會放棄他生活的寄托和希望!」
周艷驚訝得嘴巴都張開了,沒有想到。
屋裡,鍾銳試圖拉開曉雪抓他衣服的手,無奈曉雪抓得很緊,他用了些力氣甩開了曉雪,曉雪沒站穩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她站了起來,一步步走過去:「動手了?沒有用,我就是不放你,死也不放你。」揚手一個耳光打在了鍾銳的臉上,「聽到了沒有?我、不、放、你!」
打起來了!竟敢跑到我們的地盤上動手,還反了他了!一對一不成,二對一沒有問題,何況還有個天時地利與人和!周艷熱血沸騰破門而入,嘴裡高聲嚷著:「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鍾銳看她一眼,走了。
曉雪一屁股坐在了椅子裡。
「怎麼回事?……是不是他,又有新人兒了?」周艷關切地問。
曉雪搖頭,不想說的意思。周艷卻認為是否定的意思,她歎口氣,開導曉雪:「甭聽他的,他那是蒙人!男人我太知道了……」
曉雪無知覺般。
吃罷晚飯,許玲芳撂下筷子就去換衣服,預備出門。老喬坐在桌旁,表示著不同意。「不能那麼做,缺德呀那麼著,老話說了,寧拆千座廟不破一重……」
「廢什麼話!」許玲芳費勁地繫著職業女裝的裙扣,「你淨替人家想了,誰替你想過?」
「這是兩碼事。」
「可不是兩碼事怎麼著?他那邊在搞大姑娘,你這邊飯都快吃不上了。不行,這事越說我還越得管了!」
「你管不了!他那人的脾氣我知道,越硬越不吃,要我說,你今兒就不該去找他。」
「照你這麼說,這事我還就管到底了,我這人的脾氣你也知道,還偏就不信邪的!」
「有什麼用嘛!」
「不為自個我還為別人呢。我今兒就去找夏曉雪,我瞭解過了,那人是個仁義人兒,她肯定不知道她男人在外面的那些操行。」
「你這不是給人添堵嗎?」
「要是你在外面有這種事,我就願意有人能及時告訴我——添堵也願意!」
老喬沒詞了,許玲芳向鏡中的自己看了最後一眼,轉身向外走。
「玲芳!」老喬急叫。
玲芳已然不見了。
曉雪正在家裡洗腿上的灰土和傷口,去幼兒園接丁丁的路上,她和一輛汽車撞了,確切地說,是她把汽車撞了,那輛汽車停在路邊,她騎著車子一頭撞了上去。當她連人帶車向地上倒去時,腦子裡的念頭是,幸虧車上沒帶丁丁。洗好了腿,又給丁丁洗澡,洗衣服,收拾房間,一直忙到丁丁睡著,她沒吃晚飯,不餓,也就忘了。事情都做完了,屋裡沒有丁丁的聲音,顯得空落落的,曉雪的心裡也空落落的。電話也怪了,一晚上了,趴在那裡沒吭一聲,曉雪懷疑它壞了,拿起聽了聽,正常。她放下電話,又拿了起來,一下一下撥,通了,她呼了鍾銳。片刻後,呼機在屋裡響了起來。她沒敢直接給他打電話,想呼他試試,他要願意呢,就回個電話,不願意就算了,誰知道他竟把呼機放在了家裡,成心不讓她找到他吧?曉雪坐在沙發上,咬著食指的指尖,想。屋裡的頂燈關了,沙發拐角茶几上的檯燈亮著,曉雪伸手關了燈,又打開,再關,再開,最後把手放到亮著的檯燈上,神情專注體會著檯燈的熱度。
門鈴響,「誰?」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