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畜生

  晚上,民航大廈的孔總請我吃飯,我知道這是給楊娜面子。席上擺滿了上等海鮮,喝的是茅台。孔總是個快六十歲的老頭兒,中等身材,戴一副眼鏡,皮膚黑黑的,說話謙和,還帶了兩個手下,嘴上說不會喝酒,可是一舉杯就干。我們很快就喝乾了兩瓶茅台。孔總又要了一瓶。

  「孔總不能再喝了。」我略有醉意地說。

  「雷默,我聽楊娜說,你給張國昌當過秘書,你是見過世面的人。一場大難什麼事都沒有,老兄我非常佩服。今晚沒事,我好好敬你幾杯,一醉方休。」

  看得出來,孔總是個性情中人。

  客隨主便,我也只好順其自然了。令我不滿的是羅文場面上的事一點都不懂得上下高低,把我推到前場不說,他自己也忘了自己是幹什麼的,全然沒有孔總的兩位手下懂禮數。

  酒喝得昏天黑地,羅文已開始順嘴說胡話。我一看實在不能再喝了,不收場要失態。孔總也有些晃,雙方恰到好處,打個平手。

  我送走孔總,一走進房間,羅文便醉醺醺地走過來對我說:「雷默,你這個人太裝逼,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別以為你一個人遭過難就了不起,誰的經歷也不比你差。」

  羅文說完便給了我一個大脖溜子。我喝得太多了,手腳都不聽使喚,躲不及,便被打倒在床上。羅文喝得太多了,這一巴掌沒輕沒重地打過來,我就覺得頭一暈,脖子像錯了位,趴在床上怎麼也起不來。我又試了試,疼得鑽心,我被打傷了。

  羅文看見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一把抓住我的頭髮說:「起來,別裝死,你不是很了不起嗎?」

  我著實被激怒了,但是脖子撐不住頭,在市政府工作十多年,淨熬夜爬格子了,落下頸椎病,羅文這一掌無疑加重了病情,我只好沉默忍耐。

  羅文見我不理他,自覺沒趣,便拿起床頭上的電話給桑拿中心的打電話:「喂,我是1113房間,要兩個小姐上來,快點。」說完「啪」的一聲放下電話。

  很快門鈴就響了。羅文快速地打開門。我趴在床上不能看只能聽。

  「雷哥,你要哪個?」羅文醉醺醺地問。

  我不吱聲。羅文又問了兩遍。我就是不吱聲。

  羅文以為我睡著了,便對一個小姐說:「你留下吧,他睡著了,你回去吧。」

  一個小姐不高興地走了。另一個小姐非常高興地留了下來。

  「你是哪兒的人?」羅文淫褻地問。

  「黑龍江的。」小姐嬉皮笑臉地說。

  兩個人開始脫衣服。小姐剛脫完衣服,羅文便迫不及待地把她按在床上。

  「你是漢族人,還是朝鮮族人?」羅文一邊運動一邊問。

  「我是朝鮮族人。」小姐哼哼唧唧地回答。

  「不是說朝鮮族人裡面涼嗎?你怎麼不涼啊?」

  「只涼那麼一點點。」

  兩個人完事以後,羅文翻開我的皮包,從中取出錢,他對小姐說:「這是三百元整。」小姐接過錢漠然地說了聲「拜拜」。屋子裡靜了下來,不一會兒就響起了羅文的鼾聲。

  我知道我不能再用這個人了,這是一個畜生。我靜靜地趴在床上,一種悲哀油然而生。我不知道這悲哀從何而來,卻是那樣的恐怖,我記得俄國大作家托爾斯泰夜宿阿爾扎馬斯的小旅店時曾做過一個恐怖的夢。我不知道我現在的恐怖是不是阿爾扎馬斯的恐怖。

  羅文的鼾聲猶如有幽靈要將他掐死,他不斷地從窒息中突然喘息過來,緊喘幾口氣,然後又進入窒息狀態。

  我雙手捧著頭,忍著巨大的疼痛,我懵懵懂懂地從床上爬起來,抱著床上的被子進了洗手間。我把被子鋪到浴盆裡,然後跨進去蜷縮在裡面想減輕一點痛苦。羅文的鼾聲小了許多,我脖子的疼痛也似乎有了一點好轉。我半夢半醒地又陷入那種恐怖之中。

  時間是一種瀰漫的狀態,宇宙分成了天堂、地獄、凡間、魔界,還有心靈莊園,我像一個幽靈在這五個世界中亂竄,痛苦的我找不到歸宿。我大喊楊娜的名字,彷彿只有她的愛能趕走恐怖。我知道客觀的真實已經消失,只有內心的真實才是可靠的。莊子言,泉水乾涸,魚緊緊靠在一起以唾液相互濕潤。這兩年,我的心田早已乾涸,是楊娜用愛在默默地濕潤著我,不然我會在天堂、地獄、魔界,反正不會在凡間,更不會找到心靈的莊園。

  第二天,羅文醒來,看見我熟睡在浴缸裡大為不解,「雷哥,你怎麼睡在這裡?」他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問道。

  「我脖子動不了了。」我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

  「怎麼弄的?」羅文明知故問。

  「睡落枕了。」我輕描淡寫地說。

  我們心知肚明。我痛得實在厲害,只好去了醫院拍片子。醫生說是在頸間盤突出的基礎上,脖筋挫傷,開了一大堆藥。我疼得開不了車,只好在民航大廈又住了一宿,吃了藥又貼了藥。羅文還算慇勤,又端茶又倒水。就這樣我又忍受了他一宿的鼾聲。

  早晨,英傑特意來送我們。我隱隱感到英傑的骨子裡不是送羅文,而是送我。我為這種感覺而興奮。這段時間我對異性不感興趣,覺得自己無論在哪方面都很失敗,而征服女性是要靠實力的。我滿腦子都是五月花公司的事,幾乎進入性冷淡狀態。不過,我骨子裡是迷戀女性的,或者說我迷戀的不是女性,而是女性身上無法想像的部分。
《市長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