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昌星給毛小毛過生日的那天晚上,徐美靜值夜班。本來白昌星想回毛小毛家好好享受一晚上,可是在伯爵西餐廳吃飯時,衣娜不停地給白昌星發短信。衣娜非常懂事,晚上找白昌星基本都發短信,根本不直接通話。她不想給白昌星惹麻煩。白昌星也養成了一個習慣,看了短信隨手就刪。
白昌星很納悶,衣娜從來沒像今天晚上這樣煩他,不停地發短信,搞得白昌星心神不寧,索性關掉了手機。毛小毛早就看出來白昌星有心事,一定是那個管跑馬場的女孩在勾心上人的魂,平時毛小毛就忍了,可是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毛小毛暗下決心,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星哥走,好好氣氣那個半路奪愛的野丫頭。
毛小毛今天打扮得嫵媚極了,有嬌有羞,還帶著一份傷感的怨,一顰一笑都像是在訴說衷腸,讓人看一眼就會產生無限憐愛。
愛情和美食一樣,都需要精心調製,儘管女人對浪漫的渴望是一種虛榮,但是偶爾的浪漫,就彷彿菜裡的鹽。
毛小毛嬌柔得連空氣都充滿了甜味,這讓白昌星生出幾分久違了的幸福感。優雅溫馨的西餐廳本來就是燭光晚餐的最佳選地。彷彿只有在這個燭光搖曳、音樂迷離、竊竊私語的地方,才能完全地遺忘塵世的庸俗繁雜,釋放最浪漫的溫情。
「星哥,你去承德後,我去望雲寺抽了簽。」毛小毛竊竊地說,彷彿心底的秘密順著迷離的音樂瀰漫出去。
「一定是個上上籤!」白昌星討好地說。
「是上上籤,但是我不喜歡!」毛小毛惆悵地說,燭光襯托著她微紅的雙頰,畫龍點睛的美。
「為什麼?」
白昌星不解地問,心想,衣娜在普寧寺也抽了個上上籤,說是要喜得貴子,搞得衣娜哭笑不得,小毛的上上籤不會也是喜得貴子吧?
「解籤的師父說,我的命不是一般的好,我屬雞再加上八字中帶兩個雞是人中之鳳,所以在女人中,得到的財和名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要是在古代我應該是皇后貴妃的命,大富大貴。星哥,你知道你上輩子是什麼命嗎?」毛小毛一副曾經滄海的樣子。
「上輩子是什麼命上哪兒知道去?」白昌星好笑地問。
「當然知道了,我讓解籤的師父給你批了八字,解籤的師父說,上輩子你就是皇太子,解完簽我就想,或許你上輩子就是皇太子。我就是你的皇妃。」毛小毛俏皮地說。
「那這輩子解籤的師父怎麼說?」白昌星逗趣地問。
「這輩子當然不好了。」毛小毛嘟著小嘴說。
「解籤的師父說,你的命是大富大貴,這還不好?」白昌星憋著笑問。
「不好不好就是不好!」毛小毛撒嬌地說。
「怎麼個不好法?」白昌星被逗樂了,饒有興趣地問。
「你還笑?解籤的師父說,因為我的命太好了,說我找到老公的機會是億分之一。星哥,那和尚這麼說,是不是要故意拆散我們?」毛小毛氣鼓鼓地說。
「那你沒問解籤的師父怎麼解呀?」白昌星憋著笑問。
「我問他了,解籤的師父說,買棵梧桐樹放在家裡,這叫鳳落梧桐。不過,這梧桐樹要讓心上人買。星哥,你願不願意給我買這棵梧桐樹?」
毛小毛說完嫵媚地看著白昌星,表情中透出貼心貼肉的疼。白昌星從毛小毛的表情裡發現了女人的詭譎,這種詭譎不是男人之間勾心鬥角的詭譎,而是女人由愛而生的醋海翻波的詭譎,這詭譎裡有女人的小聰明,充滿了脂粉氣,卻是瓊漿一般地沁人心脾。
「買,這棵梧桐樹一定要買,總不能讓毛毛不停地在天上飛,找不到落腳的地,要是真累壞了,我這棵老梧桐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白昌星很會哄女孩子高興,在女人問題上,他決斷起來從不拖泥帶水。這與他的職業有關,蓋大樓是很男人的事情,白昌星習慣了當機立斷的感覺。
「星哥,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毛小毛是極聰明的女人,她非常懂得如何把握一個女人的美,有靈性的女人天性慧質,不僅善解人意,而且善悟事物的真諦,其實去望雲寺抽籤不過是毛小毛的小計謀,目的是測一測白昌星的心,鳳落梧桐不過是她編的瞎話,她是想用自己的魅力與衣娜那個野丫頭比一比,看看在白昌星心目中誰的份量重。
毛小毛的想法雖然單純,卻不是一般的單純,因為白昌星在毛小毛的單純中體會到了一種乖覺的深刻,那就是男人要麼在女人懷裡癡狂,要麼在女人懷裡安睡。在衣娜的懷裡更多的是癡狂,在毛小毛的懷裡更多的是安睡。
百事纏身,白昌星太累了,此時此刻,他更嚮往在毛小毛溫柔的懷裡安睡的感覺。白昌星忽然發現,和毛小毛在一起時,自己更多地是躺在她的懷裡,和衣娜在一起時,是野丫頭更多地躺在自己的懷裡撒嬌。在毛小毛面前,白昌星覺得自己像個孩子;在自己面前,衣娜更像個孩子。
毛小毛還是放了白昌星一馬,但是毛小毛並沒有讓白昌星在自己的懷裡安睡,而是讓他癲狂起來,從未有過的癲狂。
折騰過後白昌星想安睡,毛小毛沒讓,她就是想讓白昌星化得像一攤水一樣回到那個野丫頭身邊,讓她看出來,還有別的女人可以讓眼前這個像山一樣的男人化作一攤水,這是用柔情化開的,有一種梨花帶雨的淒婉。白昌星被毛小毛迷惑得幾乎亂了心智,他從來沒有想過,清純執著的毛小毛狐媚起來像個小妖精。
白昌星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毛小毛的家,打開手機時進來十幾個短信:
「我現在怎麼變得如此的脆弱呢?是因為你不在我的身邊嗎?好像是。」
「或是前世約定,或是你今生晦氣,讓我遇上你,老惹你生氣,但是我確實愛你,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我愛你愛得愛死你,我想你想得忘記你,我疼你疼得疼哭你,我氣你氣得氣樂你,但我就是不能沒有你。」
白昌星一邊開車一邊看著衣娜發的短信,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查看完衣娜的短信,剛要放下手機,短信又進來了,他無奈地搖搖頭接著看,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這不是衣娜的短信,是每天都騷擾他的神秘短信:「我想問問路,請你告訴我,到你心裡怎麼走?必須通過阿凱迪亞莊園嗎?」
前面就是阿凱迪亞莊園了,白昌星心裡激靈一下,彷彿有幽靈一直跟著自己,白昌星心想:「媽的,一定要找到神秘短信的主人。森豪集團內部知道阿凱迪亞莊園的只有老關,老關不可能搞這種惡作劇。究竟是誰呢?騷擾我又能達到什麼目的?」白昌星百思不得其解。
已經是下半夜兩點鐘了,衣娜還沒有睡,她一直在等白昌星,想告訴他一個不知是好還是壞的消息,這是一個必須告訴白昌星的消息,因為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一個女孩子是無力承擔的。
白昌星感知到了衣娜的不安,平時不是這樣的,一定發生了什麼,如果不是有這種擔心,白昌星是不會離開毛小毛溫柔的懷抱,大半夜往這兒趕的。
一進屋,衣娜就像小母狗似的在白昌星身上嗅來嗅去,嗅得白昌星直發毛。
「怎麼了,寶貝兒?」
「老公,你身上有一股什麼味兒呀?」
「白天開了一天會,是不是煙味呀?」白昌星老到地說。
「不對,是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對,法國的鴉片香水,你送過我的。老公,是不是拈花惹草去了?」衣娜噘著小嘴問。
「怎麼會呢?和李明林、盧征他們打麻將一直打到現在。」白昌星撒謊說。
「我給你發短信為什麼不回?」衣娜卡著小蠻腰一本正經地問。
「寶貝兒,哪有你這樣的,人家和幾個朋友打麻將,你不停地發短信,搞得我很沒面子,我一氣之下,就把手機關了。」白昌星板起臉說。
「人家有事嘛,天大的事,一點主意也沒有,就想盡快告訴你!」衣娜心事重重地說。
「寶貝兒,什麼事嘛,吞吞吐吐的,我的野丫頭怎麼突然變成乖姑娘了?」白昌星開玩笑地說。
「普寧寺的簽應驗了。」
「應驗了,什麼意思?」
「你真的要喜得貴子了,只是我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要!」
「哪兒來的貴子,怎麼得的?」白昌星心裡一陣緊張,懵懂地問。
「你裝什麼傻?人家懷孕了!」衣娜不高興地說。
白昌星腦袋嗡的一聲,心想,普寧寺的簽真他媽的准,看來去普寧寺前就懷上了,怪不得菩薩知道了呢。但是白昌星還是僥倖地問:「寶貝兒,會不會搞錯了?」
「不會錯的,大姨媽兩個月沒來了,我今天去醫院做了化驗,喏,是陽性。」
衣娜一邊說一邊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張化驗單。白昌星接過一看,千真萬確,還是市人民醫院婦產科的化驗單。白昌星心想,乖乖,要是讓美靜知道了,還得了。
「老公,你好像不高興?」衣娜見白昌星拿著化驗單半天沒說話,小鳥依人地問。
「沒有,我只是想……」白昌星支支吾吾地說。
「想什麼?」衣娜迫不及待地問。
「想孩子是兒子還是女兒。」白昌星狡猾地說。
「當然是兒子了,普寧寺的簽上不是說了嘛,喜得貴子,要是女兒人家簽上肯定會說喜得貴女嘛!」衣娜試探地解釋說,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那你是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白昌星有一搭無一搭地問,心裡盤算著怎麼說服衣娜把孩子處理掉,很顯然這個孩子不能要,白昌星已經是兒女雙全的人了,如果生下這個孩子,與徐美靜的婚姻肯定就完了,白昌星從未想過和妻子離婚,自己和妻子相濡以沫快二十年了,這是用二十年的風風雨雨換來的,儘管衣娜、毛小毛也都把自己當做老公,但是有資格稱自己為丈夫的只有妻子,沒有一個情人敢把丈夫掛在嘴上,她們只喊老公,因為她們心裡清楚,不夠資格。
「老公,我好想給你生一個兒子,你不是非常喜歡兒子嗎?」
衣娜的目光緊緊盯著白昌星。白昌星剛被毛小毛抽乾了,疲乏得很,但是他發現坐在身邊的衣娜顯得也很疲乏,甚至有些虛弱。
「寶貝兒,你怎麼好像很虛弱,該不是病了吧?」白昌星伸手探了探衣娜的腦門問。
「別打岔,回答問題。」衣娜一把推開白昌星的手認真地問。
「要不我陪你去醫院再檢查檢查。」白昌星詭譎地說。
「還檢查什麼?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想騙我去醫院,然後藉機找熟人把孩子做掉?」衣娜可憐兮兮地說。
「傻丫頭,我有那麼卑鄙嗎?」白昌星一把把衣娜摟在懷裡,憐愛地說。
「星哥,我懷孕了,你是不是很煩啊?是不是在想,自己怎麼這麼不小心,這個丫頭要幹什麼?是不是想拿孩子要挾我?是不是?」衣娜不依不饒地說。
「沒有啦!」
「沒有?幹嗎板著臉?生就是生,不生就是不生,生了,大不了我自己養,有什麼了不起的。」衣娜有些激動地說。
「那好,生了吧,我還真希望你給我生個兒子。」白昌星一反常態地說。
這是衣娜沒有想到的,她心想,白昌星一定會千方百計地勸自己把孩子做掉,沒想到他居然答應把孩子生下來,衣娜當時就淚流滿面地哭了起來。
「怎麼了?衣娜,我不是答應了嗎?你想生就生吧,別哭了。生,你想生幾個就生幾個!」白昌星一邊給衣娜擦眼淚一邊說。
其實,白昌星也是想詐一詐衣娜,他非常瞭解這個野丫頭,女人口口聲聲說想為你生兒子,不過是考驗你是不是敢於負責的人,毛小毛也懷過孕,當時要死要活地想為自己生兒子,真答應她,讓她生,她卻不生了,女人看重的是男人的態度。白昌星心想,如果不靈,權當緩兵之計,再慢慢地勸,總會有辦法的。
「你讓人家生,人家就生啊,偏不生,偏不給你個大傻帽兒生!」衣娜邊流淚邊用小拳頭捶著白昌星的胸脯說。
「寶貝兒,別鬧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生不生,你說了算好不?」白昌星哄著說。
「我知道你不是真心話,巴不得讓我趕緊把孩子做掉,告訴你吧,一查出來我就做掉了,今兒白天在市人民醫院婦產科做的,你以為我會胡攪蠻纏呢,我什麼時候任性過?我就是想看看你敢不敢擔當,我在你心裡有沒有位置,我們倆這種關係,孩子生出來會很痛苦,我才不會讓孩子受委屈呢,再說,我也不想因為生不生孩子而失去你,你這個壞傢伙,誰讓我這輩子愛上你了。星哥,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你是我的全部,我願意為你去死,你知道嗎?」
衣娜嘮嘮叨叨的還沒說完,白昌星就已經感動得一把把衣娜攬到懷裡,其實他一進屋就發現衣娜有些虛弱,就已經預感到了,可是他不敢確定,畢竟這種事不是兒戲,哪個女人不願意為自己心愛的男人生兒育女呀,但是,眼前的這個女孩背著自己心愛的男人把孩子打掉,而且不和男人商量,只有我白昌星相中的女人能做到,白昌星既幸福又得意!
衣娜說出了心事,精神放鬆了下來,像散了架子一樣趴在白昌星的懷裡,「星哥,我是不是太虛了,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
「寶貝兒,你可是個野丫頭,上醫院也不告訴我一聲,這要是出點什麼事讓我心裡怎麼能過得去。來,讓哥抱,咱上床躺著休息吧。」
白昌星抱起衣娜走向臥室。此時衣娜臉色蒼白,但她仍然看著白昌星努力地笑著,儘管笑得軟弱無力,白昌星憐愛地一手托著衣娜的頭,一手托著衣娜的腰,把臉緊緊地貼在衣娜的臉上,走上樓梯。
月光如水地照進落地窗,顯得衣娜的臉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