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開始打工這人就毀了,習慣了別人給你發工資、替你承擔風險、替你決定方向,你就很難再開始創業了,誰會有福不享自找苦吃,野豬一旦變成家豬就再也不想變回野豬了。"
許克"撲哧"笑了出來,卻見曹原一臉肅穆毫無說笑的意思,也收起笑容,深深吸一口氣再長長地吐出來,先點下頭又無奈地搖搖頭,說:"確實如此,你和我們這些家豬不一樣,你無牽無掛,我們的機會成本太高啦。相比之下,你是職業創業家,而我們都是parttime,兼職創業的。"
曹原忽然激動起來,挺直身板說道:"從古到今,最大的創業就是造反,就是革命,就是打天下,劉邦、劉秀、朱元璋就是典型的創業者,你見過有兼職打天下的嗎?像咱們這樣創業,全身心投入都不一定能成功,三心二意、半心半意的還不如老老實實當家豬。"
許克臉上有些不自然,他避開曹原的目光,向四周掃視一遭,把身子傾過來低聲說:"你看看周圍,除了那桌打牌的,其他的要麼神秘兮兮要麼熱火朝天,哪桌不是在談項目?就這麼一家上島咖啡,裡面至少有十撥人在琢磨造反打天下,有幾個能成的?風險多大呀。所以,說說容易,但各自都有各自的難處。"
這回輪到曹原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按說他和許克就像九幫網和謀房網一樣也很互補,許克動不動蹦出幾句洋文,而他最熟練的英語是"OK";許克八成是只"海龜",而他絕對是只"土鱉";許克理智保守,而他偏執狂熱;許克是精英,而他是草根;他在某一霎那曾想過如此互補的兩人是否也應該來一次緊密合作呢?但很快就懷疑起來,如此互補的人為什麼溝通起來竟是如此的雞同鴨講呢?
許克也陷入了沉思,和他現在那些合作夥伴相比,曹原也許正是他冥冥之中一直在尋找的那種人:全力以赴、義無反顧,不需要鼓動、不需要安慰,自己再也不用整日做babysitter。如果由曹原來做馬力十足、永不停息的發動機,而他許克來做操控方向盤的人,這不是一個很完美的組合嗎?也許,曹原是對的,自己真到了離開外企、全身心創業的時候了;也許,等簽完德塞克那個項目,為自己的外企經歷畫一個圓滿而輝煌的句號,就應該也可以離開了。
德塞克的形勢益發明朗,許克在格恩公司的處境也日漸好轉起來。那次他從成都回來,頭兒不肯再陪他去見VP,說事關case的一些detail他還是不參與為好。許克單獨向VP匯報了他所瞭解到的路先生的底牌,VP先是靜靜地聽,繼而問了問單子大概的規模以及主要對手的情況,然後又靜靜地想,最後說了句:"可以做。"轉機也就發生在這一刻。
許克隨後幾次去成都時就不再是孤身一人,北京的售前支持和技術服務部門都有數人隨行,兩個部門的頭兒都表示對重點項目就是要重點支持。如此豪華陣容、興師動眾,連客戶看了都高興,哪個客戶不希望被廠商重視呢?由路先生穿針引線,對決策層各成員的工作表面上和風細雨暗地裡緊鑼密鼓地進行著,許克和決策委員會的十一名成員都私下見了面,幾輪工作下來,按路先生的分析判斷,十一個人裡傾向支持格恩的有五個,傾向一家歐洲公司和一家日本公司的分別有三個,只要能讓那六個人都不堅決反對格恩,格恩的贏面就基本確定。
形勢比人強,識時務者為俊傑,格恩成都的大多數人就都是俊傑。先是Paul屈尊到錦江賓館看望許克,說北京來的那些工程師都去了成都辦公室,怎麼Kevin你居然三過家門而不入呢?弄得許克倒因自己的失禮而很是過意不去。時隔近兩個月,許克終於又走進了格恩成都分公司位於時代廣場的辦公室,坐在自己以前寄居過的隔斷裡,頗有一種"前度劉郎今又來"的感慨,感慨之餘,發現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遲遲無法上網,叫來IT工程師一問,說可能是IP地址有衝突,正奇怪為什麼以前都是插上網線就好,Paul走過來說:"哎呀這些事誰搞得懂,讓他重新設置一下。走,到我那兒坐坐?聊聊項目的事。"
許克有些不放心地看IT工程師坐下開始鼓搗他的電腦,三步一回頭地跟著Paul走,迎面碰到Tony,許克尷尬地笑笑,Tony顯然還有情緒,脖子一梗擦肩而過。走進房間Paul撇撇嘴說:"Tony就是這個德性,你辛辛苦苦替他打單子他還不領情,沒啥子出息,一點大氣都沒得。"又問許克,"德塞克那邊快要開會了吧?"
"這週五,閉門會議,一錘定音。"
"你要不要在這裡督陣?"